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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清算(2/2) ...

  •   这一番折腾之下,屋内已是血迹斑斑,沈嘉沅不得不别屋而居,搬到了顾昀凡所在的一侧。

      此刻已是深夜,屋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窗外偶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人难以入眠。沈嘉沅侧躺着,目光一遍遍描绘床帐薄纱的褶皱,像是在用意念哄自己入睡。

      却仍难以入眠。
      今日发生之事一遍遍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其实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是刘威这种人实在死有余辜,可只是一死了之似乎过于便宜他,所以沈嘉沅想了这般计谋。

      但是。
      此事似乎并没有了结。
      事情这般发展,只是因为事发突然,刘威尚且来不及辩解甚至来不及缕清事态,可若是他回过弯来,恐怕也是个麻烦事。

      只是她现如今身陷大周,上次请慕承骁为她寻些迷药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是想凭空除掉一位齐王身边的得力副将,恐怕是天方夜谭。

      沈嘉沅越想越觉得睡意全无,她披了衣服下床,未点烛火,径自坐在桌边倒了杯茶喝。

      万幸的是,经此一事,齐王对她的戒心已少了许多。
      许是怕她害怕,那些将士都在离她很远的地方。
      这样一来,许多不变为人所知的行动就可方便进行。

      沈嘉沅思索着,刘威早已行刑完毕,他今日得罪了齐王,虎落平阳身边定是一个人都没有,若是她现在去动点什么手脚,恐怕也不会有人发现。

      她挑了件颜色稍暗的衣服换上,将门拉开一道缝,确认无人后方才试探着下了楼。
      巡夜的侍卫大多在一楼活动,她依稀记得刘威的房间在二楼,只需小心些便可。

      虽是这般想着,可真行动起来,她心中不免打鼓,这一下若是被发现,恐遭灭顶之灾。
      她今日是太累了,以致于脑子迟钝,也没好好盘算一番便跑了出来。

      沈嘉沅无意识地叹气,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向下探望。

      似乎并无不妥,她刚要起身,只听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正在一楼至二楼的台阶处。

      这下糟了。

      细密的汗珠自她的额角沁出,手脚却是一片冰凉。她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正值此时,一楼处忽有人大喊一声,“是谁?!出来!”

      沈嘉沅心下一凉,大脑迅速运作着,想着脱身的借口。

      还不待她想出,正在上楼的将士们迅速抽出腰间佩剑,脚步一转,朝一楼门外奔去。

      他们没有发现她。似乎是门外有些情况。

      沈嘉沅听着脚步声,确定人已走远。这才轻吐一口气,脸贴在刷了油的木质楼梯扶手上,终于找回了些知觉。

      危险暂时解除,沈嘉沅摸索着,朝刘威的房间走去。
      周军军中等级森严,严格恪守尊卑制度,按他们的习惯,该是掌权者各守一端,再按军衔依次下排。
      这样算来,刘威该是与李元吉同侧的第一间。

      廊下无灯,沈嘉沅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谁?”
      声音警惕却虚弱。

      沈嘉沅回手关了门,屋内只染着一直烛火,忽明忽暗地晃在她宽大的帽沿上。

      刘威仰面躺在床上,看样子是刚服了药,面色白得渗人。
      待人走近了些,他忽然警觉,“是你?”
      “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来人掀开氅帽,露出精致的小脸,她微微一笑,“刘副将,可还好?”

      刘威竖眉,他方才听军医所言才明白,齐王责罚并非是因那夜大火,火烧战俘一事他也尚未败露,今日之事竟是因为众人皆以为他欲对大魏帝女行不轨之事。
      私辱前朝遗孤,其罪当诛,多亏帝女求情,这才只要了他半条命。
      却是便成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自此沦为军中笑柄。

      眼下他已无势可依,再不能入军为将,连随意地看守士兵都敢对他不敬。他心中的恨意在这醒过来的短短几刻内,早已疯长。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那只蝴蝶金钗。

      刘威咬着牙,遍布满眼的血丝一片猩红,他用力拄着胳膊起身问:“若我没猜错,修窗只是个幌子,你只是为了让我瞧见那枚金钗,再诱我深夜入你房中偷盗,是吧?”

      沈嘉沅轻笑了声,未簪发饰的乌黑青丝披散,她微微歪着头,眸色纯净却又邪魅。
      “将军怎会如此想,可是本殿求情,才让齐王殿下留了你一条生路呢。”

      刘威冷笑,“我现在这般活着,岂不是比死更难受?”
      他已隐隐猜到其中情由,那夜在他眼前自尽的少女面孔浮上心间,他的眸中又添了几许冷意。
      他故意地说:“你是想为那个被烧死的女子报仇?你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沈嘉沅眸色微动,强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冲动,径自坐到桌边。
      淡漠开口:“是用这支金钗自尽而死。”
      她将那支钗自袖口拿出,细细把玩着。
      “比起这个,刘副将更应该好奇自己会怎么死。”

      刘威自问那夜之事并没有留下什么罪证,可沈嘉沅这神态却仿佛早已洞悉一般,他不明白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刘威色变,死死盯着沈嘉沅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嘉沅笑而不语,只是一点一点向他走近。

      刘威眼下气血两虚,用力呼吸都会疼到满头大汗,他扯着气音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沈嘉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本殿。”
      言罢,用力抬起手中的蝴蝶钗,瞄着刘威的致命处就要插去。

      刘威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见状,突然拼尽全力张口。
      “你想不想知道她临死前说了什么?!”

      果然,急速向下的金钗转了个方向,砸进了枕头上。
      沈嘉沅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难道你指望着用这一句话换你一条命么?”

      刘威的汗水早已将头发浸湿,伤处被不断牵扯,已经有鲜血浸透棉被,他全然顾不上这些,绞尽脑汁地思量着活命之策。

      “自然不是。”
      他大口喘着气,说话十分费力的样子,“我醉酒误事,酿此大祸,若是能替她转达遗愿,也算略赎罪过吧。”

      沈嘉沅收了金钗,略后退一步,问:“她说了什么?”

      刘威松了口气,伤处疼得他直咬牙,他断断续续地说:“她、她也是个苦命之人,有幸能、伴帝女长大,却不想大魏、大魏会亡于三世。”

      “这些废话,不劳副将多言。”

      刘威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既然如此,公主只能换个人谈了!”

      说着,他猛地起身,沈嘉沅连忙后退,只见床边还带着几缕血水的铜盆被他踢翻,骤然发出巨大声响。

      沈嘉沅心下一惊。
      不好!

      刘威用尽了力气,此刻彻底瘫在床上,笑得阴险如鬼魅,“巡夜侍卫就在一楼,公主方才让末将猜猜自己会如何死,不如公主先猜猜自己?”

      沈嘉沅心中怒意翻涌,盛怒之下有了以命换命的疯狂念头,拿起金钗就要朝人捅去。

      忽然,屋外有人影闪过,推门声微不可查。

      “慢!”

      纤细的手腕绷紧,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忽然攥住。

      沈嘉沅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怔住。
      “顾昀凡?”

      刘威如蒙大赦,赶忙讨好地说:“太师救我,此女乃是大魏细作,假意投降,实则要对大周不利,顾太师快救我!”

      沈嘉沅冷笑,“你是来救他的?”

      顾昀凡刚要张口,忽察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靠近,刚刚那一阵声响不小,侍卫这么快便寻了过来。
      他未答话,银针自袖口飞出,将屋内唯一一盏烛光熄灭,视线登时一片漆黑。
      他扯着沈嘉沅一个闪身,躲进了床帐正对着的柜子中。

      沈嘉沅不甘心就此放过刘威,若是巡夜士兵上来,不仅会救下他,还会顺势发现沈嘉沅的意图。
      左右是个死,自然要将刘威一道带走。

      她挣扎着要甩开顾昀凡,“放开我!”

      眼看士兵逐渐接近,已寻到了这里,顾昀凡连忙捂了沈嘉沅的嘴。
      “不想死就别出声。”

      那边刘威急着被人发现,竟挣扎着起了身,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好在士兵已经寻到了这里。见门被推开,刘威赶忙挥手,作势要起身。

      士兵眼瞧着屋内一片漆黑,正往里走近,隐约看见什么人在招手,喉间有细碎的声响吐出,还未听清,只听扑通一声,那人栽倒在地。

      士兵们刚忙点了蜡烛,屋中光线渐亮,只见掉落在床边的铜盆倒扣着,血水流了满地,半身血污的刘威栽在地上。
      去探他鼻息,显然人是刚没的。

      为首的士兵见此场景,摇了摇头,“没经住这一遭,人已经没气了。”

      身旁略壮些的士兵冷笑,“活着也是个太监,还不如死了干净。”

      “死也死不老实,弄出这么大动静,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晦气!”

      最末的士兵连门都没进,啐了一口,便叉着腰转身走了。
      屋内的士兵将人抬了出去,余下的只留给小二明日打扫便成。

      沈嘉沅躲在柜子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等人走了才终于回神。
      柜中空间十分狭小,顾昀凡只能低着头将自己蜷起,方才惊险时无所觉,直到此刻她才注意到,她与顾昀凡正紧紧贴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上,她瞬间绷紧了身体,身上如过电一般传来酥麻之感。

      顾昀凡显然是来救她的,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令人脸红的猜想自心尖冒出,沈嘉沅赶忙将这个念头按下。

      不要胡思乱想,风花雪月就是镜花水月。
      不靠谱。

      柜外尚存尸体的凉气,柜内温度却急速上升,沈嘉沅热得几乎不能呼吸,她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止,率先开口:“人好像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眼前是小姑娘白到几乎透明的侧脸,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着,她说话的气息都乱了。
      顾昀凡将手撑在沈嘉沅眼前,一本正经地说:“还没,还有人在外面,我们再等等。”

      沈嘉沅将头稍稍往后仰了仰,木讷地点点头。
      她轻轻地说:“谢谢你。”

      顾昀凡勾唇,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怎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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