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养》贫瘠的岛

11、11

　　下午夏礼去上了第二大节课，明显感觉到被人注目的视线变多。
　　学校就这么点大，论坛又是谁都看得到的，一个能引起别人好奇的八卦必然传播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下课之后他还遇到了贺向尘，意外的是这人没有像以前那样往自己跟前凑。
　　这段时间他消停了不少。
　　贺向尘看了自己一眼，就挪开视线跟他朋友走了。
　　估计是那点新鲜感没了，这样最好，夏礼反倒落了个清闲自在，自己去图书馆学习。

　　晚上七点他刷完课回宿舍 ，接到了来自夏熠的电话。
　　对方叫他收拾收拾出来吃饭。
　　“不去。”夏礼表示拒绝。
　　“我也不想来的啊，”夏熠在那头表示为难，“但这是爷爷刚给我下的任务，今天非得带你出去吃顿好的，我还要跟他报备。”
　　既然是爷爷提出来的要求，夏礼也就没什么好反对的。
　　“还在学校么，要不我过来接你？”夏熠听他没说话，就知道他是默认了，不再拒绝。
　　“嗯，”夏礼想了想，说，“不用，你把吃饭的地址发我吧。”
　　夏礼觉得还是避开有车来接自己为好，不然那些人又能找到说辞了。
　　夏熠也没有坚持，他一向是怕麻烦的。
　　哪怕他跟周聿淮差不多大，但骨子里还是存着爱玩的心思，妥妥的少爷性子，不喜欢服务人。
　　“你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或者别的国家的菜？”
　　夏熠经常跟女朋友出去约会吃饭，对订餐厅这种事倒是很熟稔，想吃什么口味他都能找到还不错的店。
　　夏礼说中餐。
　　夏熠很快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餐馆的地址。
　　等他到了之后，又发定位和包厢号。
　　夏礼也就没有再回宿舍了，直接出校门乘地铁过去。

　　餐厅是现代中式风格，整个装修宁静雅致、简约大方。鱼缸、竹子和盆景元素作为点缀，融入自然。
　　夏熠订的包厢，内部还有艺术画作，移动的屏风挡板设计得也很特别，细节到位，显得用餐氛围很好，美观性足够。
　　夏礼进门走过来的路上，就估计这里是夏熠曾跟他对象来吃过饭的地方，观赏性足，挺适合约会。
　　夏熠说这餐厅什么都好，就是位置小点包厢也小，但味道没得说。
　　到的时候夏熠已经点好餐，因为想着夏礼过生日，又不知道他的口味和偏好食物，按照自己来这吃过的记忆，就多点了些，招牌和推荐菜都有。
　　大概是赶上饭点，上餐比想象中还要慢一点。
　　但他俩都不怎么饿，所以就慢慢等，不着急。

　　夏熠搁下手机，看夏礼把那个什么时候都会带着的包在座位旁边，瞧着乖乖巧巧的样子，跟他性格实在相差甚远。
　　“好学生。”
　　夏礼掀起眼皮睨他一眼，不想回应他。
　　“你背包是不是得换一个了，用很久了，”夏熠问他，“你有钱吧？”
　　从有印象的时候，夏熠就见他背这个双肩包了，旧得很明显。
　　“又没坏，为什么要换？”
　　夏礼反问。
　　这个话题他想到了周聿淮，也是让他换新的，明明旧的电脑还能用。
　　“旧了啊，”夏熠抬手指了指他包上的痕迹，“你自己看那个印子。”
　　夏礼视线跟着转过去，又转回来：“无所谓。”
　　夏熠无语了一下。
　　他自己什么都习惯用新的，衣服配饰旧了都要换掉，买最新款式，总是看不顺眼以前的。
　　他看夏礼自己无所谓，也就不再多嘴了。

　　手机屏幕亮了好几下，夏熠一边回消息，一边说道：“你现在是夏家的人，不用那么节俭，随便花钱没人说你。”
　　夏熠自认为还算了解夏礼的心思，在以前的舅舅家勤俭节约惯了，没有好条件，但现在不需要，他应该尽早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放宽心大手大脚的花钱享受才对。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夏礼情绪淡淡的，一如既往。
　　“你才十九岁，夏礼，”夏熠这时候抬了眸，神情难得认真起来，“别这么无欲无求，好好享受吧。”
　　夏熠说他在夏家已经拥有很多人得不到的东西了，更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夏熠向来奉行及时行乐，做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一切，他有这样的资格和豪横。
　　好好享受的前提是有夏家兜底，夏礼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他不算有资格，也没办法全然不顾。
　　与此同时，夏礼也在想，他是无欲无求吗？
　　好像也不算。
　　夏礼想要的其实还挺多的，不是全然没有感情和奢望。
　　但要实现的都还很漫长。
　　“我在享受了。”他回应。
　　夏熠在心里默默翻白眼，没好意思戳穿，他低头跟对象打字聊天。夏礼就没什么事地把平板拿出来，看资料。

　　菜陆陆续续全部上齐。
　　两人坐在四四方方的小包厢里，面对着一大桌子的菜，对于饭量不算小的夏熠，也属实觉得有点多了。
　　“你点这么多？”夏礼问，“吃得完吗？
　　“吃不完不要了。”
　　夏熠接话，顺手将食物拍了一张照片，顺便把夏礼也拍进去，发给了爷爷，当做报备，完成任务。
　　“浪费。”
　　夏熠笑了，“那把你朋友们都叫过来，一块儿吃，不浪费。”
　　夏礼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说：“我没什么朋友。”
　　夏熠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
　　他暗自看了一眼夏礼，对方神情自然，没有什么难过悲伤的情绪，只是淡淡陈述这个事实。
　　想到夏礼这个性格，的确不是爱交朋友的样子，所以对于没朋友这件事也不在意。
　　“那我叫个人？”夏熠问他意见。
　　“行。”
　　夏礼答应着，慢慢吃起东西来，猜想夏熠会不会叫他女朋友或者不认识的人来，又问：“叫谁？”
　　“周聿淮，”夏熠把对方的对话框翻出来，“问问他有空没有。”
　　夏礼筷子戳在面前的碟子里，轻轻点头。

　　等那边回消息的空隙，夏熠也开始吃饭。
　　他本人挺高，有在健身，食量还算可以，吃东西快又大口，所以显得很有食欲。
　　过了好一阵，沟通结束，夏熠把手机顺手一放，搁在桌上发出声响。
　　夏礼眨了眨眼眸，问他：“要来吗？”
　　“来啊，刚加完班就有免费的晚饭，不来白不来。”
　　夏礼瞅了眼时间，快八点了，的确算得上加班。
　　印象里周聿淮忙起来的时候加班总是会很晚，在夏礼找他借钱的那个晚上，也是等到了深夜，周聿淮才从公司回到住处。
　　他的皮鞋踩在地上，步伐声沉稳，甚至透着企及不到的矜贵。他一步步走过来，一声声，好像落在心上。
　　夏礼抬起眼眸。
　　看到周聿淮拉开包厢门进来。
　　两人对视。

　　夏熠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见周聿淮出现，打招呼道：“终于来了啊。”
　　“嗯，临时碰上点事，又耽搁会儿。”
　　夏熠正准备往里挪一点让他坐，见周聿淮自己往对面去了。
　　周聿淮一路过来有点热，脱了风衣搭在座位后方，手指碰了碰夏礼。
　　夏礼就自觉往里挪了些。
　　随后周聿淮在他身边坐下，挽了挽袖口。
　　夏熠就坐在对面，对于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明明都没有说话，却显示出一丝莫名的默契来。
　　挺熟。
　　夏熠也没怎么多想，反正都认识。
　　他提前叫服务员加了碗筷，问周聿淮：“你怎么不跟我坐？”
　　周聿淮正在拿热水烫碗，闻言抬眼，目光在夏熠和夏礼两人身上都停留了下，说“：他瘦，不占位置。”
　　“那是我胖呗？”
　　“没，”周聿淮解释，“我俩坐一块儿就挤了。”
　　只能容纳四人的小包厢不算大。尤其在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的衬托下，更显拘束。
　　夏熠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不再找他茬。

　　“这么多？”
　　“他生日嘛，就想着多点些，结果吃不完了。”
　　周聿淮点点头，正好也有点饿，没多说什么就拆了一套新加的餐具。
　　夏熠没事做，无聊地开口：“生日不给我弟送点东西？过来白吃一顿？”
　　这话有调侃的成分。
　　夏礼也听出来了。
　　他坐在边上，安静吃自己的东西，没跟他们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没送？”周聿淮反问。
　　夏熠稀奇道：“哟，送什么了？”
　　“你送什么了？”
　　周聿淮把这问题还给对方。
　　夏熠大大方方回答一个钱字。
　　周聿淮眸里笑意浅淡，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很快，不参与他们话题的夏礼又忽然感觉被碰了下。
　　周聿淮在桌子底下碰他的腿，腿挨着腿，又分开。
　　夏礼扭头看向身边的人，对上这人的视线。
　　“你说。”周聿淮用眼神示意夏礼。
　　夏礼只好把刚吃进嘴里的食物嚼了嚼，咽下去。
　　“电脑。”他看着夏熠，替周聿淮回答。
　　“噢——”夏熠拉长了话音，双手环抱往后一靠，眯了眯眼眸稍加思索，对他俩打量一阵，幽幽开口，“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周聿淮面不改色，说还行。
　　他正想继续问个什么，刚好手机铃声响，来自他女朋友。
　　夏熠立刻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包厢就只剩下并排坐一起的夏礼和周聿淮。
　　夏礼快饱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周聿淮吃饭的时候也没闲着，手机摆在桌边回了几条消息，都是语音，对面应该是袁助理，聊的大多是行程安排和会议相关。
　　夏礼跟着听了听，觉得他还挺忙的。
　　过了会儿夏熠这接完电话回来，没坐下，跟他俩说要去接人，对象喝多了。
　　“老周你送夏礼回趟学校吧，单我买过了，先走了。”
　　他瞧着挺着急，周聿淮点点头当做答应。
　　等夏熠走后不久，夏礼才慢半拍地发现底下两人的腿不知道何时又挨着了。
　　周聿淮穿黑色西裤，夏礼是蓝色牛仔裤，布料不一样的触感很明显。
　　然而周聿淮仍然在慢悠悠地吃饭，似乎没意识到。
　　他的吃相要比夏熠好看许多，不急不缓的，也不怎么有出声音，看起来矜贵沉稳，很有教养。
　　夏礼小心地把自己的膝盖挪了挪，然后放下筷子。

　　“吃饱了？”周聿淮侧头问他。
　　“嗯。”
　　“这汤还不错，尝尝吗？”
　　夏礼摇头拒绝，让周聿淮慢慢吃。
　　他不着急，就坐在里面的位置耐心等身边这位吃完饭。
　　自己继续拿出平板，这回没有学习，找了消消乐游戏，在屏幕上滑滑滑。
　　直到周聿淮看了眼时间，喝了最后一口汤，抽了纸巾擦嘴，也迅速结束了就餐。
　　“你还玩这个？”
　　周聿淮以为夏礼从来不玩游戏，看了眼屏幕，居然通了九百多关了。
　　“打发时间用的。”
　　夏礼这关还没结束，就没动。
　　“头发什么时候剪的？”
　　“今天上午。”
　　周聿淮点点头，看夏礼在屏幕上划拉，顺口夸了夸：“挺好看。”
　　夏礼手指顿了顿，这关过不去，已经没有步数了，他很快放弃，把平板收起来装进背包。
　　“不玩了？”
　　“过不去。”
　　“走吧。”

　　周聿淮套上自己的风衣，走在夏礼身后一块儿出门。
　　“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夏礼站在路边，拒绝道：“不用送了，我打车回学校。”
　　“怎么？”
　　周聿淮不解，有一瞬间在想这小孩是不是在生什么气。
　　“你的车太引人注目了。”
　　虽然不是那种夸张炫目的款式，但那个标志和质感已经足够引起大学生们的注意。
　　夏礼不想又被人发在论坛上指指点点。
　　况且周聿淮已经被他们评头论足，要是再多出现几次没注意到，估计都能把人扒出来了。
　　“那怎么了？”周聿淮仍然不理解。

　　夜色浓重。
　　一辆黄色出租车从他们跟前驶过。
　　夏礼踢了踢脚下的几颗碎石子，目光从来往车辆收回，转头望向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的周聿淮。
　　“学校不少人都在传我被你包养了。”
　　大厦高楼的灯光星星点点地亮着，底下车流不断，路灯把整个云市都照得明亮。
　　所以夏礼的眼睛也被映照得很亮。
　　应该说一直都很漂亮。
　　周聿淮垂着眼眸，意识到这一点。
　　十九岁的夏礼比起十五岁的夏礼，五官长得更开，也更好看，除此以外似乎并没有很大差别。
　　“是么？”周聿淮没有挪开目光，看着他沉思几秒，抬手，虎口捏住夏礼的下巴，装做打量的样子，慢悠悠道，“听起来不错，要不考虑下？”
　　夏礼眨了两下眼眸，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轻轻皱起眉头。
　　像一只脸臭的小猫。
　　透着点可爱。
　　“嗯？”
　　“你不要开玩笑。”夏礼拿掉他的手。
　　周聿淮轻笑，揉了揉夏礼刚剪短的清爽柔软的头发，开口的语气称得上柔和：
　　“不开玩笑，生日快乐，我送寿星回学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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