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个梦 ...
-
◆21
[你好，我是明天拍摄宣传片的工作人员。]
这个验证消息真是相当完美的借口。
直截了当，不卑不亢，点到为止。
夏小杏自鸣得意上了。
现在的发展跟社交秘籍第二条不谋而合：参加共同的活动，产生自然的交集。
果然，没一会儿，秦翡然通过了。
——可梦境训练没有结束。
“……”
和侥幸心一起熄灭的还有她的勇气。
夏小杏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开话题。
秦翡然当然不会主动发消息。
夏小杏怀疑他通过好友验证就像走在街上随手接过一张传单，没过两秒便会漫不经意地丢进垃圾桶。
估摸着，已然将她这个用抽象动漫头像的陌生工作人员，抛之脑后了。
夏小杏叹气。放弃了‘冒昧发消息寒暄’的意图，转而点开他的朋友圈，打算做做调研。
看能不能从半年可见的动态中发掘他的喜恶和习惯，以找到突破口。
……金碧相辉的豪车美酒、恍如梦寐的旅行碎片、声色犬马的游轮派对。
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另一个世界。
好奇异。
这是夏小杏第一次意识到，图像和文字竟然是能构建出阶级的气味和触感的。
扑面而来的芬芳与冰凉。
像大理石上古生物的纹理，遥不可及的切片。
可恶。
……完全是天龙人啊。
夏小杏不想跟他当朋友了。
夏小杏想斗倒他。
.
◆22
最后也没能找到突破口。
朋友圈里的秦翡然更是帅得一塌糊涂。高端的相机下，奢靡的场景与精致的面孔，像一尊被美术馆层层保护的、不可企及的古典雕像。
夏小杏退缩了。
她决定等拍宣传片时，拿到这座名为“秦翡然”美术馆的参观门票再考虑下一步。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瞻前顾后的借口，智能的恋爱系统直接略过无意义的时间。
眨眼间，来到第二天，约定好的拍摄时间。
夏小杏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局促地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完完全全的工作人员打扮。
口罩遮掩了苏曼贞强烈要求帮她化的妆。
估计已经蹭花了。
只怪『方片』梦境实在是太真实……夏小杏无法摆脱“精致羞耻”感。
就好像，高中时代的班主任如影随形，那严厉的目光已经内化在她的身体里，每每在她有展露性魅力的意图时，便会跳出来指责她爱臭美、没出息、不务正业……
夏小杏尴尬地压了压帽檐。
作为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苏曼贞太忙了，来不及照护她，塞给她一台相机便匆匆离开。
已经是学生会外包长工的夏小杏，熟练依照敲定的流程，给各部门拍摄生活照。
时间流逝。
专注于狭小的取景框，她不知不觉间进入心流状态。拍得太入迷，不断后退寻找构图……脚底一绊、竟不慎怼到一箱杂乱的器材。
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地将相机护在怀中——她可不想赔钱啊啊！
失去重心之时，倏忽撞上一堵肉墙，淡雅的皂角香气包裹了她。
“嗯？”清幽低哑的嗓音响起，含笑打趣：“逮到一只流浪猫。”
结实的手臂妥帖而克制地扶住她，帮她稳住身形。
夏小杏扭头，发愣的目光撞入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
从她的角度望去，青年精致的眉眼宛若宣纸上的白描，干燥素雅。微笑时，唇珠抿出勾染的线条。
眸光划过、眉梢微扬。
“喔~今天是化妆小猫。”
说着，他假作遗憾地叹息，“什么时候这只小流浪才能被学生会正式收编呢？”
“……啊会长！”
夏小杏弹射站直。
见她站稳，青年收回手，自然地俯身，就着她僵硬的姿势看相机屏幕，轻快道：“突击检查工作成果！”
夏小杏骤然屏息。
……好近。
那张描摹古画般的面容近在咫尺，白皙明净。
奇怪的是，两人此刻不动声色的矜重好似比方才意外的依偎，还要亲昵。
夏小杏能觉察到他清幽的呼吸微弱地扑撒在手背。
令她的皮肤有种要长出野草似的焦躁波动。
“……”
“不错。”他温声夸赞：“拍得一如既往的好呢，多亏曼贞请来你。”
“谢、谢谢会长。”
夏小杏讷讷。
谢良轻笑一声，直起身子，负手而立，语气是故作的正经：
“不客气，夏同学。”
话音一转，“不过——”
狐狸眼闪过狡黠的光。
“小夏同学这是结巴了？还是在尊称会长的姓氏？”
“啊我……我那个…这个。”
小夏同学紧张得捧着相机，像上课被抽查的笨学生，老老实实地咬重音、一板一眼地停顿：
“谢谢，谢会长。”
“…………”
生硬地说完，夏小杏萌生一种‘高中时代没能幽默接住老师笑话’的羞愧。
她看起来一定很无趣……！
低垂的帽檐忽而被敲了下。
钝钝的轻响。
掀起震动的触感，细微灵巧、像拨片摆弄心弦。
修长如玉的指节敲一下，蹦一个字：
“不。”
“客。”
“气。”
“夏。”
“夏。”
“夏。”
“夏同学。”
“……”
蜗牛似的夏同学动了动，轻轻的眸光是试探的触角，揭起的帽檐宛若展开的卷轴。
展露那张笑吟吟的隽秀面容。
……
夏小杏受苏曼贞所托，在帮学生会拍活动照的时候，跟学生会长谢良有过几面之缘，从未讲过话。
全然没料到，他竟然记得她。
——而且，看起来很认可她的工作能力。
夏小杏有点受宠若惊。
做梦般飘飘然。
在他含笑的注视下，后知后觉：
……对哦。
的确是梦。
“喂。”
这时，旁边插入一道不合时宜的讥嘲，刹那将夏小杏扯回梦境的“现实”——
“我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学校是为了看你发骚撩妹么？谢良。”
秦翡然一脸恶寒，环起双臂，天生的笑唇显出一种刻薄：“早知道我出门就不戴隐形眼镜了，免得看到不该看的脏东西看坏了眼睛。”
他穿着套黑色运动服，脖颈上一层薄汗，充血的肌肉线条起伏。
看样子，他前不久正在用宝贵的时间健身。
中途被喊来拍摄，十分不爽的样子。
谢良面色不改，亦是微笑：“没礼貌，在学校要叫我会长——唉，你要有夏同学一半的乖巧，”
说着一边摇头，一边用他的原话刺回去：“秦阿姨也不至于托我抽出宝贵的时间来照看你了。”
闻言，秦翡然侧眸而来，漫不经意地多看了礼貌的夏同学一眼。
随即冷冷收回视线，与他们擦肩而过，掀起唇角嗤道：
“那你不如再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让‘秦阿姨’把乖巧的夏同学认作干女儿好了。想必，她会很开心。”
“…………”
夏小杏感觉自己被讨厌了。
好像还不如一周目呢。
呜。
没拿到美术馆的参观门票，反而被列入黑名单。
“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谢良拍拍她的肩，温声道，“心智跟人嫌狗憎的七八岁小屁孩差不多。”
来不及多说，有秘书部的人来找谢良，他不得不抽身离去。
“小夏同学加油。”
临走前，谢良戏谑地朝她眨眨眼睛：
“适度工作，专心摸鱼——晚上请你吃大餐哦。”
.
◆23
夏小杏一度扼腕叹息，为什么会长不是任务描述中那个闪闪发光的校园风云人物。
妇女之友和花花公子气质不是差不多嘛？会长还更加平易近人呢。
.
◆24
秦翡然本就不好接近，现在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确切来说，是拒夏小杏于千里之外。
恨屋及乌了说是。
他仍会挂着一贯的、轻佻的笑，不徐不疾地和其他部门漂亮的女孩子开玩笑，对其他女性工作人员也和颜悦色。
唯独对夏小杏冷眼相待。
轮到外联部的拍摄，他臭着脸，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像动物园里不给游客面子、故意用屁股对着镜头的老虎。
即便如此，夏小杏上天入地——一会儿踩上摇摇欲坠的高架，一会儿恨不得趴在地上——兢兢业业凭借她高超的摄影技巧，竟反而给他拍出一股子不同于他平常轻浮气质的冷峻沉稳。
出乎意料的酷哥感。
黄金分割的构图下，浓烈的光影显得他眉眼郁郁，像一座艳阳下的冰川，色泽浅淡的眼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是沁凉的冰绿，仿佛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岑寂。
或许，是个男人都逃不过这种‘你好特别，给我一种疏离感’的视觉具象化吹捧。
“……”
盯着相机屏幕，秦翡然挑刺地环着手臂，陷入长久沉默。
“……”
倾斜而来的余光，扫过她素白手臂上显眼的脏灰、裤腿下隐藏的淤青、发尾夹带的草叶。
深邃的垂眼一顿，棕绿的眼珠微动。
“…………”
过了会儿，他冷哼着咕哝：
“拍得……勉强也就一般可以吧。”
“还是多亏了本少爷毫无死角的完美长相。”
“就像高端的食材——”
他突然大谈特谈料理的艺术。
莫名其妙地像直男走路时忽然空气投篮。
“……”
夏小杏的耳朵自动过滤他的废话，将之转译为能听懂的人话——她的厨艺没有浪费食材。
顿时颇受鼓舞，自觉达成了交友秘籍的第三条：展现特长和魅力，得到对方的认可。
——虽然秦翡然仍然用屁股对着她。
但至少尾巴在饶有兴致地摆动诶！
.
秦翡然终于没那么冷淡了。
他开始配合起来，还主动提出要去换一套更得体的衣服。
走之前，冷嘲热讽地让夏小杏也去收拾一下自个儿：
“用脏手按下快门，照片都会透出一股陈年的灰味——平白拉低我的层次。”
“……”
气得夏小杏对着他的背影打了一套军体拳。
她跑去跟其他同学借来湿巾，在树荫下擦手臂。
等得实在太热了，只好脱掉口罩扇风，妆容被汗浸得斑驳，脸蛋也闷得通红。
“怎么样了？我看看。”
忙里偷闲的苏曼贞递给她一瓶冰水，瞅了眼相机，锐评：
“像陆淮。”
夏小杏：“……”
慌乱去捂她的嘴——不要命啦！被高傲且自恋的秦大少听到还了得？
苏曼贞并不怕得罪秦翡然，镇压她捂嘴的手，冷呵：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被你拍得像他，果然——你的镜头还爱他。”
“……”
“才没有！”
夏小杏嘴硬地反驳：“我的审美很多元的好不？我只是擅长发掘别人的内在美，所以，哪怕是面对肤浅的草包大少爷也可以捕捉到他深沉的内涵——”
一声冷笑。
“这话什么意思？”
冷沉矜傲的嗓音冷不丁自身后质问。
夏小杏一僵。
只觉得被烈日晒得滚烫的脊背阵阵发寒、冷汗直流。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事儿多的大少爷难道不应该磨磨唧唧收拾一个多小时才姗姗来迟吗？
怎么才过去十五分钟就回来了！
夏小杏不敢回头，捏着相机的手发紧。
秦翡然投下的一片阴影笼罩而来、步步紧逼地蚕食着她的空间。
“嗯？说话。”
见她装死，秦翡然不耐地啧了声。
抬手勾住夏小杏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带，微凉的指尖转瞬划过她的皮肤，吓得她一个激灵——宛如揪住小猫后脖颈般，他扯着相机带、将她拉近。
她握着相机的手被这力道拽得竖在胸前，毫无反抗之力地后退两步，咚地撞上他的胸膛。
衣物上好闻的熏香和干爽的异性气息登时如网般萦绕而来。
秦翡然低头，哼笑一声，凉凉道：
“拍得像谁？”
“镜头爱谁？”
“发掘内在美？”
“草包……大，少，爷？”
“…………”
“……”
夏小杏闭眼。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个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