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山以青

22、迦楼罗

　　许明尘走近了几步，看着那花纹眼熟。

　　天快亮了，圣帝庙废墟打整得也差不多了，他刚要下令回府，司贡熙就从他身前冲了过去。

　　“阿熙”

　　他一把拉住她手臂，仍旧没能阻挡她想从那姑娘手中把伞抢过来的动作。

　　心中疑惑过甚，他复看了几眼那把红伞。

　　平平无奇。

　　一侧的守卫眼见心灵，忙上前道：“贡熙小姐，这地方危险，左右她现在也要跟着咱们回府，回去再拿也不迟，属下会给您看着，一旦她松手，我就把伞拿来给您。”

　　司贡熙发愣回望许明尘，开口时，声音里竟酿了哭意：“三哥……三哥……”

　　许明尘往她那边迈了一半，撑起她大半个身子，揽着就往城主府走，认识她大半年了，今夜这模样还是第一次出现，他心下不安，但不愿开口去问。

　　他在等，等她自己说。

　　回了府，司贡熙固执不肯回房，就要守在那女子身边。

　　无奈之下，许明尘留了几人在旁看着，自己则去了前院办公。

　　抬架从被放到庭院里，就没有人再动过，她坐在一旁，细细察看那把伞，不敢确认是不是她所知道的那把伞，更何况，同光的尸体她亲眼所见。

　　所以一时间，她并不敢完全肯定。

　　但是，无所谓，但凡同光的东西，她都要得到。小丫鬟候在她旁边，看着有些害怕，小姐历来温婉聪慧，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她看见她眼底慢慢升起的红线，和瞳孔闪过的精光。

　　“小姐？”

　　“香草，那是我的，你信吗”

　　小丫鬟无措抬头，望向门廊，又低下头，回到：“信。辰时了，您饿不饿？我给您去取些吃得来。”

　　“不用，我有这个就可以。”她伸出手，一只手握住伞身，另一只手去掰那姑娘的手指。

　　这模样，像是入了痴，香草再次开口喊她，见没有用，心想小姐平日娇生惯养，力气小也正常，就动手帮她。

　　可谁知！

　　那伞竟冰凉至斯，她的手才碰到，便传来冰凉刺骨的触感，又冷又疼，常人根本受不了，她呼了一声缩回手。

　　才看见自家小姐那双手已经覆上了冰霜。

　　“您快放手啊……”

　　可痴迷的人怎么喊的动，香草六神无主，急忙跑去前院搬救兵。

　　许明尘听了小丫鬟抽泣的声音，不耐烦极了，索性大步流星地走回院子，才到门廊处就看见了她的不对劲，手刀一出，惯性接住她，将她抱起，沉着声吩咐道：“去把陈老头喊来！”

　　老头提着一破箱子，趿拉着鞋骂骂咧咧跑来，猝不及防被城主一把滴溜进了主屋。

　　“没事，她是一时陷入了心魔，要么自己会好，要么就……嘿嘿……小子，你就帮她准备后事吧！”

　　许明尘掐住他的喉咙，老头依旧咯咯笑着不为所动。

　　转眼却又“咦”了一声，鼓着气，一眨眼就从许明尘手里钻了出来，整个人比先前小了一圈，本就脏破的衣服此刻像罩在身上一样。

　　他揉着眼睛，小跑到庭院，对抬架上的姑娘比划了好几下，试图望闻问切一套，却被一股寒意弹了回来，他的指甲黢黑，不知道是泥垢，还是药渣，反正脏兮兮，但他不嫌弃啊，揉了好几次眼睛，每一次眼睛亮一度。

　　“妙啊……妙啊……”

　　这老头脾气不好，黑域城里不少人吃过他的亏，臭名在外，别人就是又怕又嫌弃，可不妨碍必须承认他的一手好医术。

　　他围着小姑娘绕了一圈，缩着鼻子靠近她去嗅，脚边、手边、头顶……闻到她手边的那两物件时，一会儿眉目舒展，大口吸气；一会儿五官紧皱，快速走开。

　　前者是伞，后者是刀。

　　他看破不说破，只是凑近了小声说：“该醒了吧”，同时扒开腰间酒葫芦，浓香醇厚的药酒味瞬间飘出来。

　　而后，他后退了几步，大大喝了一口酒，靠坐在石桌上，吊儿郎当看着她，等她醒来。

　　果然，没一会儿，小姑娘醒了。

　　陌生的地方，小姑娘脸上没有丝毫害怕，只是默默坐起身，四顾看了一圈，瞥见屋檐上站着的那只鸟，就停住了视线，那只鸟通体金黄，两只瞪圆的眼有些凶，倏地，它歪了一下头看她，呼吸间，它展开翅膀飞了下来。

　　在周遭人的呼声中，她抬起手，接住了它。

　　一瞬间，那些声音全都停住了。

　　小丫鬟讪讪走了上来，“姑娘，它可是扰了您？抱歉啊，它是我家小姐的鸟，平日里脾性很大，谁的话也不听，您看看手臂，可是抓伤了您？”

　　她摇了摇头，从初看一眼起，这只鸟就让她喜欢，尤其歪头那一下，而且它的爪子肉肉的，散着暖意，指甲都缩了回去，怎么会抓伤人呢

　　“姑娘，要不……您还是给我吧，我带它下去，到底是畜生，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

　　闻言，她神色寡淡，眼神低了几度望向丫鬟。

　　丫鬟站直身子，听见城主道：“下去吧。”她才忙着下去，直到走出很远了，那姑娘眼底的寒意，都没有从她身上散去，可她的眼神明明波澜不起啊。

　　庭院里，司贡熙恶狠狠地盯着姑娘的背影，那只鸟名迦楼罗，是同光养大的，从来不亲进除了他之外的人，她能养住这大半年，也无非因为她手里有一枚用光的玉佩罢了。

　　迦楼罗护主得紧，却也有些笨。

　　一枚玉佩，就能让它乖乖留了下来。

　　可如今，那个小姑娘，不仅拿着和同光那把极其相似的伞，还能一招吸引住迦楼罗！

　　她开始不得不相信她和同光有关联。

　　话刚到嘴边，余光瞥见一脸坏笑的陈老头，那贪婪看戏的眼神让她不适，眼下时机不对，她不能贸然暴露同光的任何一丝消息，哪怕有关他的遗留物。

　　她垂在袖子里的手松了开来，又摆回惯用的笑容，“三哥，我没事了，昨夜看岔了眼，以为那把伞是故人的伞，现在看清楚了，不是的。”

　　她拂开许明尘的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朝那姑娘走去，越近越觉得呼吸困难。

　　“姑娘，这里是黑域城城主府，我是城主府的司贡熙，昨夜我们从圣帝庙废墟将你救出，你安全了，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