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山以青

14、难逃

　　面纱女子将她带到自己房中，说话的声音轻柔，和她动作一样，“喝口茶润润，你嘴唇都起皮了。”

　　言毕起身，去梳妆台处拿来一个贴着红花印的白瓷小罐放到她手中。女子以为她懂，并未多作解释。

　　她出神看着那双水润的眼，很是好看，手里握着的白瓷罐好似隐隐发热。抬起女子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便放下不再动作。

　　“我叫雪衣”雪衣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裙转眼看看小姑娘的身量，接着说：“姑娘年岁几何？”

　　她摇摇头。

　　雪衣噙着微笑靠近她，“看你这模样，定是比我小的。怎会来黑域这地方？还......沦落到了莺语阁......”

　　她看着雪衣神色暗然下去，断定莺语阁不是好地方。

　　门外传来窈娘的声音，雪衣脸色白了一瞬，恢复得很快，对她说“若是累了，你便在我塌上休息吧，不要出门，也别开窗。”

　　雪衣出去后，她松懈下来。起身在房中绕了一圈，梳妆台上摆放了很多小罐子，让她回想起敦煌城中那个卖秦淮河胭脂的摊子。

　　不一会儿，男女夹杂的谈话声就传开来了。其间，两个男子经过窗边时交谈中提及了“秋时”，她贴着窗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听说了吗？秋时先生一家都被杀了！还是被一个外来的女子杀的。”

　　她眼皮一跳。

　　“全城都传遍了，城主今日也去秋苑了。哎！没听闻秋时先生与什么女子有瓜葛啊，怎会惹这等祸事？”

　　“嘿！你忘了他怎么躲进黑域的了......”

　　说话声传的远了，她听不清，竟一时忘了雪衣的嘱咐，直接掀开了窗。

　　顿时，她便被眼前景象愣住。

　　整个大厅花瓣飞舞，丝竹弥漫，中央的台子上舞着几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台下挤满了满眼猩红的男人；而四周是随处可见的女子娇羞倚靠......

　　“什么地方都敢乱进，可真是初生牛犊！”同光靠在窗边，讥笑地看着她，“还看？”

　　她回过神，猛地关起窗，转身垫着脚伸手捂住同光的眼睛，动作一气呵成。

　　同光再次被她的举动惊愕住，他清晰感觉到她手心传来的温度和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他们......刚刚说秋时，我想靠近些听，指不定有线索，就可以洗清了......”她喘气声有些急促，显然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

　　“那你靠我那么近，莫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线索？我可不知。”同光语调戏谑，眨动的睫毛扫在她手心痒酥酥的。

　　她顿时缩回手后退几步，眼神看向四周，鲜见的表情。

　　同光挑着眉看她，尔后道：“这是青楼，人员复杂，消息集散，你倒是会找。”

　　这下，她算是明白何为青楼了。

　　“真蠢。你觉得那两个男人会告诉你什么？”他讥笑一声。

　　“他们不会。但兴许有人会。”她再次抬起脸来时，慌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又恢复成那个淡漠表情的小姑娘了。

　　只见同光朝她了然一笑，她心里涌起一股底气，这时她并不清楚该怎么来形容这种感觉。

　　雪衣回来时，天快亮了，疲惫不堪。

　　推开门，见到那个小姑娘和衣靠坐在桌边，怀里紧紧抱着狭长的包袱，眼底一片清明，而她找出来给她换的衣服也没动过。

　　她拉了拉衣襟，吁了一口气，不想在小姑娘面前失了体面。

　　“怎么不睡？”抬起桌上早就冰冷的茶，一饮而下。

　　“我......在等......你”

　　听到她说话，雪衣吓一跳，“你会说话？”有些负气地将袖中的帕子扔到盆里，“等我干什么？”

　　“秋......时”

　　雪衣笑了起来，双手使劲搓着盆里的手帕，“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打听的？”

　　没听见身后动静，雪衣疑惑的转头，发现小姑娘面无表情看着她，固执地等着她说秋时。

　　“你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在外你是杀人犯，只有在莺语阁，窈娘能护你一时，过段时间大家忘了这事就好了。”

　　“我......没杀......人。”小姑娘的眼神太坚定，可即便雪衣信她，又能怎样？外面都传疯了。

　　雪衣轻叹一口气，也是，谁愿意背负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呢？何况她还那么年轻。“我知道的不多，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因为就算你知道了这些，你也出不去了。”

　　“我......必须......走。”

　　话音刚落，房门便“嘭！”地一声，被人从外一脚踢开。

　　窈娘带着两个老妈子站在门口，团扇遮着她的嘴，笑声却很是响亮传来，随即那两个老妈子上前一人按住她，另一人一把将包袱抖落开来。

　　雪衣见到一柄断刀，心里一紧。

　　窈娘脸色一变，这刀......很是眼熟，总感觉是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把她带到后院关起来，东西嘛先放到我那儿去。”

　　老妈子手上劲儿大，两个人便将她困住。她余光瞥见同光依旧靠在窗边，只是神色不好，一脸森然，觉察到她的目光时，同光朝她耸耸肩，转眼就消失了。

　　看着顺从走在前面的小姑娘，窈娘思绪有些混乱。她打听过了，秋时一家死于溺毙，现场便只有这个身怀绝技的小姑娘。

　　那些人嘀哩咕噜说了好一通，到底也没有说明白怎么个身怀绝技法，只知道她很厉害。既然如此，那原本的想法就行不通了，不可以让这姑娘在前厅去接待人；但也不得不防。

　　她被老妈子重重推了一把，跌进了一间黑屋，地板上颗颗赖濑，划破了掌心。

　　“臭丫头，胖子给你的香囊呢？”听得出同光是捂着鼻子说话的，声音都是瓮声瓮气。

　　闻言，她忍着疼转手要去拿压在腰带里的香囊。

　　“换只手！”

　　她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坐起身也不想去管什么香囊不香囊的了，“我疼，不想拿。”

　　“拿出来！”同光厉声说道。

　　她诧异中夹杂了诸多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香囊！这两日哪来的时间给她沐浴。将香囊拿出来之后，她悄悄低头闻了闻自己，根本没有味道！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点。

　　“嘶”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同时她似乎也能闻到一丝腥味。她扫了一眼四周，只是这房间没有窗，仅有一丝光亮从门缝散进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银素蛇？”同光轻蔑笑了一声，“臭丫头，站过来。”

　　不知同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银素蛇长什么样？但内心笃定该听他的话。她连忙起身，站到同光身侧。

　　同光握住她的手腕，带着抬起来指向正对着的一个角落，“看见了吗？”

　　一条通体黑的蛇朝着她的方向仰着头，吐着信子。“看见了，黑色的。”

　　“不，它背上有一条贯穿头尾的银线，别看这蛇小，可毒着呢。蛇这玩意儿都是独行，它可不一样，它会召唤。”

　　“召唤同伴？”

　　“算不上。因为它召唤来的什么都有。”

　　同光直起身，将她拉到身后掩着，斜眼睨着看银素蛇，那蛇随着她的动作将头转向他那边，顿时趴在地上，颤颤巍巍，一眨眼就钻没影儿了。

　　银素蛇喜居潮湿地，黑域地处荒漠，与潮湿一丝边儿都不沾，显然这是有人特地养的，为的什么他不想深究，如今臭丫头已经被这些个东西盯上，此地不能再留了。

　　同光吁出一口气，看来还是得赶紧回昆仑，就这么一魂魄飘在外面，随便动动就虚的不行。

　　她从同光身后悄悄歪出头没看见蛇，便问：“走了？”

　　“嗯。出来吧，说说你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她没有计划，原本想着等找雪衣打听消息的，可谁知会这么突然就被窈娘关了起来。

　　同光有些累，闭着眼休养，迟迟没听见她回话，不耐烦地皱着眉睁开眼，看见她猫在门口窸窸窣窣的，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不是问你下一步计划吗？你在干什么！”

　　“同光，你来看。”

　　神神秘秘的，同光虽然骂骂咧咧，但脚还是很听话地走了过去。顺着门缝，门口守着的两个老妈子死了！门上的锁也掉了。

　　他眯着眼回过头看了眼刚刚臭丫头摔倒的地方，刚刚蹭上去的血此时已经没有了，看了是银素蛇尝过了臭丫头的血，被他吓走后觉得不够，所以吸干了两个老妈子的血。

　　至于门锁......

　　她转过身，看着同光道：“没有人看得见你，你去探探路，怎么逃走不会被发现。我......我去拿回我的东西，若你回来早，你知道怎么找我的，对不对？”

　　闻言，同光有些意外，刚刚她的表情显然是被尸体吓到了，转眼就立刻镇静自若地安排起他来了？自己还敢孤身一人去找窈娘？

　　待他出去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门口两个老妈子很是壮硕的，此刻却干瘪瘪的躺在那儿，看着令人有些胆颤。

　　正欲转身，看见拐角处闪过一片衣角，若她没有记错那是雪衣的衣服，像树枝一样的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