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喂一只纸皮道侣》星月酿酒

14、泰安城（七）

　　得到秦无咎的保障，江照雪半信半疑地往回走。
　　就这一会儿的时间，梦境中已经变成了夜晚，屋子里亮起昏暗暧昧的烛光，摇曳朦胧，像某种隐.秘的暗示。

　　江照雪站在门口迟疑地朝里看，还没看出个什么，身后突然冒出一股劲风推他一把。
　　被迫推进门的江照雪：……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沈弦站在床榻前背对着他，青丝散落，雪白的耳朵映出一片红晕。
　　“平郎……”

　　气氛已经如此到位，江照雪能感觉到这具身体想要顺应着记忆上前去，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救、救救、救命啊啊啊啊啊！

　　江照雪立刻按住想要乱动的身体，鸡皮疙瘩爬到头顶，快要克制不住喊出来了。

　　在沈弦转身看他的瞬间，身后显出一个人影，抬手在他头上轻轻碰了下。沈弦随即缓缓闭上眼睛，没骨头似的倒了下去。

　　江照雪到嗓子眼的心终于也落下去，松了口气：“仙君，你再来迟一点都快吓死我了。”
　　秦无咎瞥他一眼没说话，看着沈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很快场景又扭曲变化了，这次到了赵平伤养好，不得不离开小山村回宗门复命。

　　两个抱在一起，赵平温柔道：“阿弦，你随我一起回宗门吧，离开这里，去更美丽的地方。你这么好，我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一定都会很喜欢你的，那里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你再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了。”

　　沈弦眼中满是对恋人的信赖和憧憬，轻声道：“好。”

　　转眼已回到宗门，宽阔冰冷的大殿上，长老的呵斥声震耳欲聋。

　　“大胆魔物，竟敢自寻死路踏足我虚源宗，如此污秽罪孽深重之物，还不快押下去！”
　　沈弦惊愕道：“我不是，你们弄错了，我真的不是魔……”

　　“还敢狡辩！鉴魔宝镜都已经验出你体内的魔族血脉，铁证如山，岂容你混淆！”
　　“我没有……”沈弦急得要哭了，整个人被按到地上拖走，“平郎、平郎你快告诉他们啊，我真的不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啊平郎……”

　　赵平低头站在一旁，如一尊冰冷没有生气的石雕，连目光都没有偏向他半分。
　　台上的长老怀疑地看向赵平：“平郎？赵礼安，他是在叫你吗？”

　　赵礼安仿佛终于被唤醒，极快地看了一眼沈弦，目光里满是慌张掩饰出的平静。他捏了捏袖子下冷汗涔涔的手，小心翼翼道：“回刑司长老，弟子、弟子不知道他在叫谁。”

　　沈弦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赵礼安目光盯着地面，咽了口唾沫：“他认错了，弟子名叫赵礼安，不叫赵平。”

　　沈弦被押下去关在了地牢中，赵礼安回到自己的峰上，跪在屋里，面前是师父微微浑浊却洞察一切的目光。

　　“礼安，你与那污秽之物的瓜葛，之前的为师就不再追究，但你要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师父眯起眼摸了摸枯白的胡须，走了两圈，意味深长道：“下任长老位继任在即，你天资平平，本就比同辈落后不少。苦心修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机会升任长老，你自己要想清楚。”

　　“三日后便是长老继任仪式，我已经与掌门商量好了，到时你去天祁台上亲手杀了他，这样不仅没人会怀疑你与这妖孽有牵连，而且助你增长威望，之后的升迁之途也更为容易。”

　　赵礼安脸色发白，片刻后深深埋下头：“……是，师父。”

　　长老继任仪式的前一天晚上，赵礼安提着一盒糕点出现在地牢里。
　　看管地牢的弟子对他道：“赵师兄，你可算来了，那魔物天天嚷着要见你，还几次三番想逃出去，都被我们给抓回来了。你来的好，快去治治他！”

　　赵礼安朝他一点头：“辛苦了。”
　　走到沈弦的地牢前，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沈弦被粗重的锁链拴在墙边，血和脏污遍布了全身，几乎不见曾经清俊美好的模样。他听见动静抬头，清澈的眸子一亮，却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又暗了下去。

　　赵礼安走到他跟前，怜惜地看着他：“阿弦。”
　　沈弦嘴唇抖了抖，双眼顿时红了，委屈道：“……平郎。”

　　赵礼安温柔地安慰他，将他脸上的灰擦掉：“我是相信你的，但当时是在大殿上，众目睽睽之下我也很难办，不得已才那样说的。”
　　沈弦摇摇头道：“没事的我不怪你，你来了就好。”

　　赵礼安道：“他们想杀了你，但你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对了，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吧，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白糖糕，你快尝尝，吃完我就救你出去，到时候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还像之前那样一直在一起。”

　　“好。”沈弦澄澈的双眼在昏暗阴冷的地牢中亮得耀眼。

　　他吃着恋人特地带来的白糖糕，吃到最后半块时，意识一沉，昏了过去。手中没吃完的白糖糕掉到地上，沾上了泥土。

　　赵礼安上前一步，将那半块白糖糕踩进地里，蹲在他身前，摸索他身上的物品。片刻后从衣服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搜出一块木护身符揣进怀里。这样一来，没人能再从他身上找到跟赵礼安有关系的东西了。

　　赵礼安走出地牢，对看守地牢的弟子道：“他晕过去了，明天大典之前不会再闹了。”
　　那弟子笑道：“不愧是赵师兄，还是赵师兄有办法。哦不对，应该您叫长老了！”

　　赵礼安嘴角微微勾起，袖子下的手却不听使唤般在微微发抖。
　　在周围一片恭贺的恭维声中，他右手忽然拔出腰侧长剑，在自己惊讶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刺向自己心脏！

　　虚空中蓦地横出一只手，死死扣住他手腕。
　　“冷静，你不是他。”

　　秦无咎几乎将人半揽进怀里，强硬地按住江照雪握剑的手。
　　“……混账，我要杀了他。”江照雪发着抖低声道。

　　“赵礼安”自戕是违背记忆的行为，周围场景逐渐模糊褪去，属于赵礼安的身体也迅速溶解，显现出江照雪原本的样子来。

　　他低着头，滚烫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混账！”

　　秦无咎薄薄的眼皮半垂着，卸掉了他手里的剑，修长的指节擦过他眼角，嗓音带着不明显的叹息，又像是难辨的柔和。
　　“没事了，”他低声道，“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