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诊疗所》绿树蓝

4、石头戒指

　　窗外的路越开越黑，这车子实在古怪，风野打了个冷颤，从校服口袋拿出手机，已经九点了。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下车。

　　她背好书包，拿起手机，跨步走到后车门，朝前方喊了一声：“司机大哥，我在下个站点下车，到站了停一下。”

　　说完之后，车子“咔”地抖了一下，跟着，车门打开，走上来一对头发花白的爷爷奶奶，两位老人步履蹒跚，身穿藏青长衫，面目苍白，一上车就直奔老弱病残区落座。

　　总算有乘客了，风野悬着的心落了一半。

　　她瞥了眼门外，没有行人，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如果这会儿下车换乘，说不定要摸着黑等半天公交，还不如找一个灯火通明的站点再下车，迟疑几秒，半路下车的心突然打消。

　　风野放下书包，坐回原位，拿出手机准备搜地图导航，结果手机屏幕一格信号都没有。

　　“咔”的一声，车门关闭，车子继续启动，没一会儿，平稳的路面就开始摇摇晃晃。

　　风野记得，第一次坐摇摇晃晃的公交，还是小时候跟着爸妈回乡下奶奶家，乡下的公路坑坑洼洼，很不平稳，那感觉就像踩着石头跳高，可城里的公路为什么也摇摇晃晃的？

　　手里的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她清了清嗓子，笑着喊了声前排的奶奶，“爷爷奶奶，你们要去哪个地方啊？一会儿我们一起下车呀。”

　　前排的奶奶一动不动，旁边的爷爷也毫无反应。

　　“奶奶，你们也坐32路公交吗？你们的手机有没有信号呀？”

　　话语落下，车内一片安静。

　　风野伸长脑瓜，朝前方扫了几眼，奶奶的额前碎发遮住眉毛，嘴唇紧抿，唇色有些发青，仔细看，两位老人好像都闭着眼睛，车子摇晃成这样居然睡得着觉？

　　风野有些无奈，又不好意思吵醒两位老人，才落下的心又重新悬到嗓子眼。凳子仿佛着了火一般烧人，她有些坐不住，屁股蹲从左边挪到右边，又从右边挪到左边，司机不说话，爷爷奶奶睡着了，这车也太奇怪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头顶的灯光闪了几下，伴着哐啷声，车门再次打开。

　　这次的乘客是一位平头大哥，皮肤白皙，五官长相一看就不太好惹，巧合的是，这位大哥的衣服颜色跟前面爷爷奶奶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都是藏青色。

　　平头大哥不苟言笑，上车就径直坐在风野后排的位置。

　　虽然多了三个乘客，可车子却异常安静。

　　因为靠的近，风野干脆转头找平头大哥唠嗑解闷。

　　“大哥，你手机有信号吗？我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了，你要去哪个站点呀，这车子好像不是32路公交，问司机，司机大哥也不说话。”

　　大哥一言不发，木着一张脸直视前方。

　　眼看平头大哥不接话，风野再次打开话匣。

　　“大哥，你手机要是有信号，帮我看看手机导航定位，现在车子开到哪个站点了呀，这车也是奇怪，上下车居然不报站点，是不是车子的语音设备坏了，公交公司也不知道修一下。”说完，她从书包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直接递到平头哥面前，当作帮忙的谢礼。

　　平头大哥转了转眼球，扫了风野手里的棒棒糖一眼，几秒后又继续平视前方。

　　风野吞了口唾沫，满脑子都在打鼓，这个平头大哥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她的样子，如果继续强行尬聊，会不会不太礼貌？

　　沉思片刻，少女又转回身子端正直坐，没有送出的棒棒糖又被她重新放回书包。

　　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也太闷了，她滴溜着眼睛，转了转马尾发丝，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信号，既刷不出视频，也看不了想看的动漫，这样干坐着也太闷了，打了个哈欠，风野直接拉开窗户玻璃透气吹风。

　　眨眼间，刚刚漆黑一片的道路，居然变成了山林？

　　司机大哥这是玩少女魔法十八变呢？

　　从高一到高三，学校到家的公交坐了三年，从来没有一条路线是需要途经山林的，风野彻底蒙了，这下她百分百确信这车开错地方了，莫不是坐上了开往乡下的车子？

　　“司机大哥，你是不是开错车了？你看看，这都开到山上去了！”

　　车厢里没有任何回应，前头的爷爷奶奶依然紧闭双目。

　　一股莫名的心慌蔓延全身，风野想知会后排的平头大哥，一转头，她看见了什么？后排那位大哥的眼珠子居然凸了一半出来？风野吓到发抖，这车上的乘客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她背上书包，快步走到司机旁边，车子开了半个小时，这司机师傅一句话都不说，到没到站也不提醒，一丁点责任心都没有。

　　她拍了拍司机门，颤着嗓子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开错线路了？这都开到荒郊野岭了，这是32路公交车吗？这到底是哪路公交？”

　　说完，少女转着脑瓜开始打量这辆车子，跟往常的公交车不同的是，这辆车子的车身十分老旧，车底板有些脱皮开裂，头顶灯光昏暗，空着的座位上一眼就能看见大片的灰尘，上下前后左右都没有线路标识，车子停靠的时候也从来不播报站点，最倒霉的是，关键时刻手机居然没有信号！这真是一次糟糕的乘车经历！

　　可话问了大半天，旁边的司机还是光顾着开车不说话，昏暗中看不清司机的面貌，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高中生，遇到这种情况，总不能强硬逼着司机停车吧，万一争执中引发车祸怎么办。

　　可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风野挠了挠头，总归只是18岁的少女，遇到突发状况急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定了定神，最后决定在下一个站点直接下车换乘。

　　时间越来越晚，手机屏幕显示九点半的时候，车门又打开了。

　　风野迈出脚尖，准备朝车门奔走，抬眼的功夫，车门口走进来四张熟悉的僵硬脸庞。

　　……那不是……那不是昨天地铁上的四个阿飘吗！

　　他们怎么也来公交车上了！

　　心跳蹭蹭加速。

　　脑瓜发胀。

　　风野僵硬的身子开始止不住发颤。

　　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年轻女人的轻笑。

　　——这笑声？有点耳熟。

　　风野环顾车厢，车上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年轻女生，而且，这声音......这声音……有点像昨晚送她回家的那个大哥哥车上的笑声。

　　难道又幻听了？

　　一阵阴寒从脚底直冲脑门，风野吓得面色惨白，手掌不由得握紧书包带，因为紧张，手指的指尖几乎掐着肉。

　　来不及多想，她迅速把手掌扬到司机眼前，试图引起司机的注意。木了半个小时的司机总算有了反应，在车灯闪烁下，他缓缓朝右方回头。

　　——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这个大哥居然没有眼镜鼻子和嘴巴！难怪他一句话都不说！

　　——这到底是什么车！

　　——车上都是什么人！

　　——太可怕了！

　　此刻的风野宛如雷劈般震颤，浑身使不上力气，脚底生了根一样不敢动弹，她在心里反复狂吼：风野，快跑啊啊啊！这司机根本不是人！

　　四个阿飘走到风野旁边，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将她团团围住。

　　风野转过身子，扶着车椅，眼泪唰地往下掉，她拖着发麻的双脚，哆嗦着嗓音，语无伦次说道:“这是什么车呀，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飘哥飘姐，你们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啊！”

　　说完，她冲破鬼魂身体，拔腿跑到车子后门，抬起手掌奋力拍门，“我要下车，这根本不是回家的32路公交，这车要开去哪里啊！你们别过来，我有符咒，还有十字架……！”

　　风野慌乱着从领口摸出十字架，又从书包掏出放了一天的有些皱皱巴巴的符咒，说着，她抖着嗓音把阿弥陀佛和电视上的捉鬼咒术念了个遍。

　　前头的四个阿飘不仅不害怕，反而越靠越近，走到车门位置，他们停了下来。

　　随后，空气落下阴凉的声音。

　　“女娃，我们不是要害你，你别怕。”

　　风野步步后退，双腿瘫软，发丝糊了冷汗，眼睛已经哭红了，“那……你们要干什么，这车上的人不会都是阿飘吧……？”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往后撇了眼，车座怎么都空了，刚刚上车的三个乘客呢？凭空消失了？难不成真被她说中了？

　　飘哥飘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为首的光头哥在线解答：“别看了，他们下车了。”

　　“下车？车门都没开，怎么下的车呀！”

　　果然都是阿飘……

　　买了那么多符咒佛珠十字架，通通都没用！说好的中西合并鬼神退散呢？

　　封建迷信毁我人生！

　　西方耶稣毁我高考！

　　这个世界都是骗子！没有好人！

　　四个飘哥飘姐齐刷刷转头，“这是开往殡仪馆的车，车上坐的都是去殡仪馆准备出殡的，现在到站了，他们肯定下车了。”

　　开去殡仪馆呀——

　　好的，殡仪馆——

　　风野点了点头，当即吓晕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