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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因为我是一只猩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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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猩猩。
我生在长在一个四周都透明的房间里,每天有很多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会来看我。他们对我很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被要求完成一些任务,而完成任务后我会得到香蕉和一些奖励。最初,他们让我把积木摆在一起,然后把积木拆开,而后他们开始叫我记住屏幕上的图形,并在图形消失后点出相应位置。我发现越难的任务给我的香蕉越多。我不知道这些任务有什么意义,我做这些可能因为我是一只猩猩。
后来,他们把我放到了一个只有一面透明的箱子里。在这里我看到外面有很多和我很像的箱子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是所有人都会来看我了,也不是所有看我的人都会穿白衣服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叫科员,他们负责实验,让人类进步。我一直很好奇他们在实验什么。
渐渐的,来看我的科员们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饲养员”。在我完成相对任务后也会获得奖励,可那些任务和曾经的图形记忆认知比简单太多了——不过是些捡东西放东西的无聊活动。不过,那些在外面看我的人似乎很喜欢看这些东西。一但他们龇牙咧嘴地看着我——我猜这是人类表达对我和手里香蕉的羡慕时,我会得到更多的奖励。或许“饲养员”们喜欢看到我被嫉妒吧。他们得不到香蕉而我可以,因为我正是一只猩猩。
这样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的生活让我很不爽。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会带来有趣的任务的科员们为什么不来了。我想要打破常规,就在晚上把我拿到的香蕉抹在了墙壁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浪费我好吃的香蕉,可能因为想要引起科员们的注意,也可能仅仅是想与其他箱子里的猩猩不同吧。我把在箱子角落的玩具和积木扔的到处都是,我使劲敲打着玻璃……
第二天,我没有引起科员的注意,换来的是被带到一个封闭的房间里后面前的一根水枪。我好奇地凑了上去。突然,一股强劲的水流冲了出来。它追着我啃噬,不管我怎么嚎叫都没有停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很久以后,水流停了下来。我感到了一种新的感觉——痛觉,和脑中莫名的翻涌。这,或许就是气愤和委屈。
但这次”惩罚”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没过几天,我又被穿白衣服的科员带走了。兴奋地回到了曾经的透明房间里,我开心地环顾着没有其他猩猩亦或是箱子的环境。我看向了玻璃外面的科员,但感觉他们明显和以前的科员不一样了。他们的脸上没有了我归类为“科员”的表情的认真与死板,而是有点像那些行人的羡慕的咧嘴。我不确定更细致的区别在哪里,我只知道我的生活再次与众不同了。
又一次,我接触到了熟悉的任务。又一次,我体验到了由易到难的成就感。又一次,我发现了期待下一个任务的快乐。我发现这些任务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甚至我有了很多时间去观察周围的人,观察那些科员。我看到了很多我无法理解的行为。他们互相张嘴,可张嘴发出一些声音后他们好像就理解了对方。他们可以会用一根细长的东西在纸上留下痕迹,科员们看到那些痕迹也能理解一些东西。又一次,我听到了科员们的那些交流,看到了纸上的痕迹……可我非常不解的是,我什么都看不懂。我第一次感到了无力,和对自己的失望。为什么我没有声音?为什么我不能留下他人可以理解的印记?或许因为,我是一只猩猩。
渐渐的,我也想要有一天向他们一样——可以观察别人,可以互相理解,可以分配奖励。我开始尝试模仿那些科员的行为。我看到他们在纸上记东西,我便假装有纸模仿着他们的一提一按。我看到他们擦玻璃,我也假装拿着什么东西擦着玻璃。这些行为似乎让他们很开心,我得到了比通常任务还要多的奖励。
有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女科员对着男科员的脸拍了一下。那个女人似乎在大喊着什么,可隔着玻璃,我什么都听不到。但两个人都没有受到惩罚,反而男科员还拿起了香蕉——或许,拍科员的脸能得到奖励。于是,等下次一个科员进来时,我模仿女人的动作在他的脸上使劲的拍了一下。
令我意外的是,我并没有得到奖励。那个科员把我推开后冲出了玻璃房间,脸上带着一个我第一次见到的表情——可能,那是厌恶与鄙视。在那之后,我被狠狠地惩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和人做相同的东西不会得到奖励而是十分痛苦的惩罚。也许……因为我是一只猩猩吧。
从那以后,我不再经常模仿人的行为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下我不会被惩罚。我更加专注于我被分配的任务,但我并没有停止对科员们的观察。我相信,只要我观察的够清楚,便不会遇到特殊情况了。毕竟,赏罚关系不可能这么复杂,不管在哪里……对吧?
我开始尝试总结科员们——人类和我们猩猩不一样的赏罚对待。我发现他们的惩罚和我收到的好像不太一样,毕竟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被水管冲打。他们的奖励好像也不太一样……我曾看到他们拿一种尖头的玻璃管然后扎入自己的小臂。之后,他们好像经历了最纯粹的快乐。为什么我不能获得这种奖励呢?或许,这玻璃以外的世界比我想得要复杂。可为什么我没有像科员们一样的大脑?可以理解如此复杂的机制呢?为什么我没有惩罚奖励的权力呢?为什么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呢?——没过多长时间,这样的机会还真来了。
那好像是特殊的一天,至少对那些人类科员来说。他们高谈阔论,连我在玻璃房里都能听到。他们喝着一种带泡沫的黄色液体,那东西好像让他们十分的兴奋。他们拿了很多我不懂的东西:某种戴在头上的尖筒,几根圆柱形会发出“轰”的响声的大长条……他们享受了很久,其中有一个想起了我,指了指我的门,并让同事把我放了出来,好像想找个乐子。我模仿他们的行为,按他们的指示拿东西扔东西……虽然没什么意思,可他们却显得十分开心,而对我来说这便意味着奖励。
神奇的是,他们看我乐了一会后好几个人就倒地或趴在桌子上不起了。食物和那种黄色液体洒的到处都是,他们本来洁白的研究服上现在全是成片的污渍。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其中一人大褂口袋中的一个黑色物件……那东西为什么这么像曾经惩罚我的水枪枪头呢?我看向了满地的混乱,想起了曾经我涂抹香蕉后被惩罚的画面,便从那个科员的口袋中拿起了那个黑色物件。我端详着它——它和水枪把手很像,除了颜色不同外形少有变化外便仅是没有连接水管而已。其他几个科员看我拿起“黑枪”,有几个笑了起来,有几个表情开始变得复杂——是我无法理解的眼神,那就不去理解了。我拿起手中的物件,指向了倒地的一个科员。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我和手中指着她的水枪头后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惊恐和不解。这令我更加确信,手中的便是惩罚人类的东西。
突然我感到什么东西砸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是一顶科员的尖筒帽。我看向了扔帽子的科员,十分确定扔东西是应该被惩罚的。我把水枪指向他,学曾经惩罚我的人一般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令我颤抖的巨响,那个科员倒地不起,身下流出了一滩殷红的液体。那液体映在我身后的玻璃上,还玷污了已经不再干净的白大褂。我再次举起手中的物件,可再怎么扣动扳机都没有反应了——不行,我要惩罚更多的人!乱抹食物的人,不听指令的人!我拿起手中还算沉的枪头,砸向了把手里杯中的液体弄撒的科员。他也倒地不起了。原来,这就是可以惩罚的……权力。也许,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让这个世界因我的意愿产生些许的改变。
正当我再次举起手中的东西时,我感到眼前一黑,向前倒下了。头后好像被某种钝物狠狠的敲击了。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被绑在一个椅子上。我没有看到水枪或水管,也没有看到那些被惩罚的科员或可能会惩罚我的人。这意味着我做的是对的。我敢肯定。我看向了四周:一个洁白的房间。只有一快黑色的看不透的玻璃。椅子旁边有某种仪器,它有很多细细的管子连着……我。我低下头,意外地看到三个类似曾经我看到过可以让科员们极度快乐的尖头玻璃管——他们扎进了我的小臂。虽然被扎的地方有些刺痛,不过这和我以为将要经历的快乐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随着旁边的仪器开始运作,我感到一股股清凉的液体进入了我的身体。……可为什么没有快感?这不是人类最高的奖励吗?现在,我只感到全身昏沉,思想迟钝,接着便是自己的一切都开始变轻,好像自己要离自己而去似的……虽然很新奇,不过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什么我在做了正确的事以后却得不到人类一样的快乐?为什么我是被绑在椅子上的?太多问题在我已经不再思考的脑中麻痹了。我只记得,最后意识到:无论如何,都因为我是一只猩猩,且只会是一只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