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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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密的海风裹藏着春日蠢蠢欲动的气息，就像是有无数个含苞待放的樱花藏在清冷的冬日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是与以往发病时，沉浸在黑暗潮湿梦境中截然不同的感觉。
幸村苏醒时，甚至还在讨厌的消毒水味中闻到了一丝浅淡的花香，果然很喜欢芙蓉呢。
鸢紫色的眸子浅浅温和，幸村惠理看见，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精市，醒了就好。”
“抱歉妈妈，让你担心了。”
幸村有些愧疚，这段时日，父母因为他的病，不知流了多少泪。
“你这孩子……”
幸村惠理摇摇头，那双相似的紫色眸子里，慢慢的心疼。
“不要这么懂事，精市。妈妈希望你，可以多为自己想一想。
你只是个孩子呀。”
她的孩子从来懂事，就连小的时候摔倒了，也只是自己拍一拍土，默默起身，安慰的笑道：“没关系的，妈妈。”
作为母亲她会为他的勇敢与坚强自豪，但是这不代表着会对自己的孩子的苦痛视若无睹。
如果坚强伴随着是苦痛，那么她宁愿她的孩子永远怯懦。
似乎知道连日来自己身体的状况，已经渐渐得要压倒了母亲，这次幸村沉默了很久，他轻声道：“妈妈，我不会放弃我自己的。”
也不会放弃网球。
所以，不要担心。
“明明已经病情稳定了，怎么又会不舒服了呢？”
“所以一定要平心静气，心脏的问题，最主要的还是要放宽心，这比任何治疗药物都有效……”
终于送走了医生，千黛抚了抚心脏处，先前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但是掌心下的心跳却依旧虚弱无力，像是蜻蜓落在荷角的颤动。
铃声响起，千黛绛色的眸子翻涌着惊喜，她接通电话，耳边是父亲熟悉却带着距离与时间给予的一丝陌生的声音：“幼幼……”
幼幼是千黛那位死去的母亲为她起得小名，是中文的读音，如今也只有父亲会这样叫了。
“爸爸……”
鼻子一酸，千黛眸子有波光在涌动。
“不要哭，幼幼。”
了解女儿容易感伤的性子，林花速浪安慰道，“幼幼不要担心爸爸，这里的事情快处理完了，顶多还有两个月爸爸就回去了。
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陪着幼幼。”
“爸爸，我很想你。”
将眼角的泪水抹去，“嗯，那我等爸爸回来。东京一点都不好。这里好冷，爸爸。”
尾音上扬，带着小女儿不自律的撒娇。
“放心吧，幼幼。我托人在神奈川寻到了最好的疗养院，那里的医生在心脏方面也是专家，这样以后，如果你……神奈川的气候也适合你修养，等爸爸回去，以后我们就在神奈川正式安家了。”
林花千黛的母亲是一位中国人，从前他们一家也是一直生活在中国的江南水乡，只是后来母亲去世，林花速浪也慢慢将工作重心移回日本，今年算是正式回国了。
“爸爸，你在日本认识什么神经科的专家吗？”
天气预报没有说今天会下雪，可是本来天气预报就不是百分百准确的呀。
任何事都会有意外的。
千黛望着外面纷纷洒洒的雪花，问道。
“神经科的吗……倒是听别人有说过几个，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幼幼？”
“因为一个朋友生病了。他是打网球的，我不希望他有什么遗憾。”
洁白的雪，如果落到污泥里，实在是太遗憾了。
“咚咚。”
“请进。”
幸村有些惊讶，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的弯成了一轮月牙。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呢？”
随后注意到了女孩身上单薄的病号服，秀气的眉微微皱起，“怎么不披一件衣服呢？今晚下雪，温度可是直接下了好几度。”
说着便想从病床上起身，一只柔软的像是蓝天中飘飘而来的云朵的手，轻轻得落在了手背上，清浅得像是露珠从荷叶滚落的声音响起：“这样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也不嫌累。”
注意到那若白玉的手背上显眼的针眼，那是今天中午刚扎得，她亲眼看到那样粗的针戳破那细弱的血管，暗色的血液瞬间涌出，像是扎在了自己的身上，刺痛。
手指轻轻一动，指腹轻盈像是花瓣轻轻擦过那青色痕迹，转瞬离去，千黛轻轻道：“疼吗？”
“不疼。”
似是不经意得手腕翻转，将那片柔软的花瓣温柔得拢在掌心，是轻轻一挣，便能离开的程度。
“今天这次发病，并没有以前那么痛苦。”
看着女孩子望着她的绛色眸子，明明是那般热烈的颜色，却是清澈的温柔。
幸村眸光盈盈：“应该是感觉到了林花就在身边，在很温柔得安慰我呢。
所以神奇得一点都不痛了呢。”
那样温柔的林花，能神奇得抚平幸村精市所有的伤痛。
女孩像是被少年的目光灼伤，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原本苍白的面容晕染开了一抹浅浅的桃花色，“我要是真有这么神奇，早就让你健康平安，喜乐无忧了。”
像是翠色山峦上星星散散的云岚，风一吹便散了，幸村没有听清：“林花？”
千黛转过头看着他，睡凤眼中波光荡漾，像是有星子落下，
“幸村。我爸爸认识一个神经科医生。他说，也只有手术或者是保守治疗两种方法，他会尽全力提升手术成功的概率，但也最多提升百分之十……”
未尽的话语让少年一直弯起的嘴角缓缓落下，是飞鸟被淋湿的翅膀，无力展翅。
百分之十吗？
“也就是说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概率了吗……听起来，似乎有些安慰了呢。”
少年淡淡的声音，平静而温和，那本是虚虚拢住的手掌却在无意识得攥紧，甚至让千黛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我是不是该选择做手术呢？毕竟对于将网球当作生命的我来说，不能打网球的场景是连想象都觉得……”
少年顿了顿，觉得痛苦，难过，悲伤这些词都不够准确，最后他微笑着道：“会很茫然吧。”
没有办法打网球，是连想象都没办法想象的。
千黛定定看着幸村，她的眼中总好像有水雾朦胧，此时确是清澈的映照着少年温柔微笑的脸庞，她伸出另一只手，食指轻轻地触碰到少年的嘴角。
是蝴蝶在轻吻花瓣，温暖的触感让少年一下怔愣住，鸢紫色的眸子带着一丝讶异。
“是在害怕吗？幸村。”
“哪怕是被称为‘神之子’，但终究不是超脱世俗的神明。在生命与理想的天平下，还是会害怕的呀。”
少年微微阖上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遮盖住了涌动的波光。
是的，被称为“神之子”的，站在中学网球巅峰第一人的幸村精市，此时只是懦弱的，忐忑的，犹豫不前的胆小鬼罢了……
“可是没关系的。”
少年愣住，看着忽然缓缓扬起笑容的女孩，似是春风催发的娇美的花，是从没见过的温暖灿烂的笑。
“因为，幸村精市只有十四岁而已。”
“所以，胆怯，害怕，迷茫……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还只是一个生着重病的，脆弱的少年而已。
凭什么要他一直坚强从容呢？
“可是，幸村精市的未来必定是光明璀璨的。”
少女戳了戳少年腮边白嫩的软肉，是和此时的少年一样亮晶晶的眸子，“因为，他会坚定地，勇敢地，不再迟疑得，迈向属于他的未来。”
黑夜终将散去，光明会铺陈在少年的脚下，一步步地走向鲜花宝石，血泪痛苦铸就的王座。
那是她坚信得，独属于幸村精市的未来。
“所以是决定了？幸村君？”
“决定了吗？精市？”
“决定了吗？部长？”
……
“嗯，决定了。”
少年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哪怕是不断重复的，他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温柔而坚定道：“我已经决定做手术。我果然没有办法接受失去网球的自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所以无论是多少的成功率，无论代价是多么的惨重，哪怕失去生命，他都会毫不迟疑得走下去。
“既做无悔。”
不曾疯狂不羁，倾尽所有，不曾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又怎敢自诩为王？
送走了来看望的亲朋好友，幸村便迫不及待得来到了女孩的病房。
昨天心情激荡，以至于后来都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什么事……
但他大体知道，他们的心，是在渐渐贴近的，至少他很想很想，让千黛知道他心意的。
应该不算唐突吧？
难得的忐忑，心脏像是弹弹球，是女孩一句话，便不受控制得蹦蹦跳跳，恨不得跳出来，让她看清楚自己已经装满她的心。
“林花，”轻轻敲响房门，“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好想好想叫她的名字呀。
“千黛”，光是从心间流到嘴边，都带来一阵甜意。
“请进。”
不复清泠的嗓音，带着厚厚鼻音，还有一阵重重的干咳。
是感冒了吗？因为昨天？
担忧涌上心头，少年缓缓推开房门。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