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穿书吗》依文宁

43、第 43 章

　　林之珩懒得换回实体了，跟在方玉回身后一路飘进餐厅。

　　陶嘉时跟他几乎是前后脚进门，看见独自一人的方玉回时还愣了一下，“那两位呢？”

　　“今天就我自己，”方玉回微微一笑，“坐吧，你哥哥怎么样了？”

　　谢怀瑾并没有主动坦白自己疏于保护以至于让陶嘉时挨打这件事，只是连夜送过去一堆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膏，陶嘉时随便挑了两样看上去很厉害地抹在手腕上，确定不会过敏后一股脑抹在脸上。

　　今早一看，居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不论是陶嘉颂还是方玉回，都没有看出来他昨天脸被孙家豪打肿了。

　　“可以自己下床走一走了，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陶嘉时说着，忍不住笑起来，两眼发亮。

　　方玉回连说恭喜，随即道：“就你哥目前的状况来说，安置区那边实在不适合他养病，要不你再考虑一下谢怀瑾的建议呢？”

　　他前两天仔细挑了一下小回的房产，发现那些房子大都坐落在富人区，方玉回果断放弃了这些备选。

　　担心陶嘉时心里有负担不接受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怕双胞胎在富人区往来时会碰见那个隐在暗处的神秘女人。

　　他必须加快速度将双胞胎送离京市，但在这之前，总要有一个可以让陶嘉颂安心养病的地方。

　　显然，他的顾虑陶嘉时也已经想到了。他抿了下唇，犹豫道：“你真的不后悔吗？你知道我跟我哥身后的枷锁有多少吗？沾上我们，你以后会很麻烦。”

　　方玉回问：“有多麻烦？你说说看。”

　　“那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我去见她一面，以确保我还待在迦蓝中学。虽然她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我能感觉到，学校里有监视我的人，所以很多地方我都不方便去，”陶嘉时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想过逃跑，可是隔天就被抓了回来，她还……还发给我一张我哥在家里睡着的照片。那个女人威胁我，如果我再敢跑，她就……她就……”

　　陶嘉时不安地揪着自己的手指，浑然不知自己此刻的脸色惊惶得可怕。他可以自己受伤被辱，但丝毫忍受不了他的哥哥被那么恶意地威胁，那种盘旋在心头的恐惧像锥子一样时刻不停地刺入他的大脑，警告他每一天都必须提心吊胆安分守己。这种日夜紧绷的日子折磨得他快疯了，只有看见陶嘉颂才会好那么一点点。

　　方玉回凝眸，眼睛里漫出一丝心疼，走过去很轻地拍他的肩。

　　陶嘉时抬起眼睛，声音发颤地问：“小回哥哥，你真的斗得过她吗？”

　　方玉回没说别的，用力地攥了一下陶嘉时的手，说：“别怕。”

　　没有来由的，也可能是难得感受到一丝关怀，陶嘉时的心久违的安定下来。

　　前路如何，他不知道，但为了这句“别怕”，他愿意去试一试。

　　因为生病，陶嘉时的手很瘦，单薄而细长，动作时能看清楚他的骨骼和肌腱的走向。皮肤也白，腕内青绿色和紫色的血管互相纠缠，一路蔓延到袖管里面。

　　小回身体不好，所以方玉回曾经特意抽出一段时间去学习过医理常识，差不多能看出来陶嘉时心脏供血不太好，脾胃功能也差。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怜惜地多揉了一下陶嘉时的手背。

　　正对面，林之珩单手撑脸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盯着方玉回。

　　真是恭喜啊，又多了个可怜兮兮的弟弟。

　　如果身体弱一点就能获得他哥的怜惜，那他现在就从楼上跳下去。

　　可他没跳成，方玉回很快收回了手，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是不是要回去上课了？”

　　“嗯，”陶嘉时站起来，勾出一个轻松的笑，“小回哥哥再见。”

　　起身时，他的动作稍凝滞了下，补了一句，“南堂书院后面有一块石碑，那个女人让我每晚都去看一眼，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如果你想调查她，倒是可以从那块石碑入手。”

　　方玉回倏尔怔住。

　　两条在他认知里本该毫不相关的线索居然会在自己看不见的远端交织，他像是被人当头给了一棒，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离恍惚，曾经发生过的大事小事像胶片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后退，每一个节点都汇集在同一个地方，连接在一起，最后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而他方玉回就在网中。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如今才猛然惊觉自己仅仅只是看见了无边漩涡的一隅而已。

　　方玉回猛地回首去看林之珩，发现后者也同样是一副震惊错愕的表情。两人都没有说话，漫长的对视后，同时向对方迈出一步，然后伸手拥抱。

　　林之珩换成实体，用力地箍紧方玉回，担心道：“你怕不怕？”

　　“我不怕，我不怕，”方玉回抓着他的胳膊短暂离开他的拥抱，激动道，“我明白了林之珩，我明白了！”

　　“什么？”林之珩试探着问。

　　“现在结不结婚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方玉回捏紧林之珩胳膊上的肉，惊喜得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石碑啊！”

　　“你还记得吗？小回说那上面刻着的是地藏经，是刻给死人的，给死人超度用的！”

　　他突然放轻声音，睁大眼睛问林之珩，“谁死了？”

　　林之珩脱口而出，“之前的穿书人！”

　　“是啊！就是他们！”方玉回松开林之珩，原地转了一圈，“为什么只有我们会对石碑产生那么大的反应？因为我们被发现了，有人发现我们了。不，有人发现穿书人了。他们在对付我们，或者是在利用我们，去完成某件事，所以那女人才会让陶嘉时每天都去查看，她是要去看有没有新的穿书人到来！她的目的还没有实现！”

　　“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把她抓出来，我们就不会有事了！”

　　豁然开朗的方玉回一改往日的冷静淡定，激动过度地大口喘息。林之珩连忙重新抱紧他，“我知道了，哥哥，我知道了，你别激动。”

　　方玉回难以遏制，嘴巴张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林之珩。

　　林之珩帮他抚背，很用力也很缓慢，一下一下地带他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奏。

　　“不激动了，以后都不害怕了，”林之珩说，“以后就可以安心追着那一条线去跑了，晃晃，宝贝。”

　　八点钟的上课铃在全校响起，方玉回闭上眼睛，低头靠在林之珩的肩膀上。

　　林之珩蹭了蹭他的脸颊，方玉回这次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呆呆地、很安静地小口喘气。

　　几分钟后，餐厅服务员送来早餐，看见林之珩之后明显一愣，沉默地在脑海中思考着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刚才来倒水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但林之珩一脸坦然地给自己盛汤，他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甩甩脑袋不再多想，低头退了出去。

　　方玉回说话有点哑，“你吓着人家了。”

　　“忘记是用灵魂体进来的了，”林之珩说，“我下次注意。”

　　方玉回笑了一下，心脏因为激烈未平而疯狂跳动，方玉回咬了一口番茄，突然想起来什么，放下叉子开始搜索——

　　【早上吃北非蛋会胖吗？】

　　“哎我真……”林之珩一把没收了方玉回的手机，叉子塞进他手里，“低卡！这是公认的低卡早餐！”

　　“真的假的？可是它看上去好多酱啊。”

　　“番茄酱，”林之珩说，“而且这里面全是洋葱辣椒和干巴面包，能长多少肉？”

　　“但是……”

　　话音未落，林之珩拿过他的叉子挑起一点蛋白塞进他嘴里，“吃！”

　　方玉回边嚼边问：“你那么凶干嘛？”

　　嘴巴一张又是一口。

　　林之珩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批评小回一顿，瞧把他家晃晃吓得，本来吃饭就少，现在更是一口都不敢多吃。

　　一口接一口，林之珩虎着脸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方玉回实在撑得慌，推开他的手，“我吃不下了。”

　　“才吃一半。”林之珩说。

　　“我吃饱了，”方玉回侧身远离他，“你吃你自己的去吧，我真的吃饱了。”

　　林之珩不太相信地摸了下他的小腹，被方玉回一把拍开了。

　　林之珩哼唧一声，回去继续吃自己的，吃着还不忘扭曲事实，“哥哥怎么跟小孩儿似的，吃饭还要人追着喂。”

　　“那是因为你有毛病，我本来可以好好吃的，”翻了个白眼，方玉回不忘把小回拉出来一起教训，“还有你儿子，我都懒得说，好端端的非要糟蹋身体……”

　　说着，他突然眼睛一亮，歪头“哎”了一声。

　　“怎么了？”

　　“所以那晚用泥巴砸小回的人是陶嘉时啊？”方玉回说。

　　林之珩稳重地咽下嘴里的肉，飞快诋毁，“哇！那他也太没礼貌了吧！”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确实是有点。”方玉回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林之珩高兴了，像方玉回这种道德感极强的人一定不会喜欢陶嘉时这种坏小孩。

　　喊一声哥哥又怎样，方玉回能在他掉眼泪的时候把他搂在怀里哄吗？

　　很明显不会的，不可能的，方玉回要是敢哄别人，那他就去死。

　　“不过也能理解，”方玉回啧了一声，“从小就没有妈妈教导，又有个那样的爸，能成长成这样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对他太苛刻。”

　　他很好脾气道：“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改正就是了。”

　　“什么来日方长？不许方长！”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的林之珩当时就不干了，勺子往碗里一扔，站起来怒道，“你答应了只养我一个的！”

　　“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方玉回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嚎得有点懵。

　　林之珩的眼眶迅速且熟练地变红了，他像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倔强地用袖子抹了把眼睛。专属于冬季的粗糙面料反而把眼睑磨得更红，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依然兀自忍耐的样子，哽咽道：“你就是说了。”

　　方玉回完全没有印象，只是震惊于林之珩说来就来的眼泪。他连忙服软，“好好好，不养不养，把他们都交给谢怀瑾好不好？让谢怀瑾养，他已经是一个会逛超市的成熟男孩了，足够抚养一对双胞胎。你别哭了，乖。”

　　林之珩没说话，吸了吸鼻子。

　　“乖点啦，”方玉回抽了两张纸站起来给他擦眼泪，“我只养你一个还不行吗？什么双胞胎谢怀瑾的，我看都不看一眼，好不好？”

　　“你保证。”林之珩盯着他。

　　“……我保证。”方玉回说。

　　方晃晃的语气已经在忍耐和发飙之间游荡了，林之珩见好就收，把脸埋在他哥身上蹭了蹭，重新坐下去。

　　看着他无事发生般认真吃早餐的样子，方玉回特别惆怅地叹了一声，深觉带孩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事，尤其是这种有强烈雏鸟心态的，这不是相当于把自己当成安抚物了吗？

　　方玉回给自己顺了下气，低头搜索【如何让孩子戒掉安抚物】

　　下面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加红加大加粗的【别让戒断安抚物成为孩子一生的阴影】

　　方玉回大惊，满脸“无意点开、厄运退散”，然后迅速删除搜索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