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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家出走的十八岁 ...


  •   春节刚过,我就穿着半旧的皮鞋,拖着那鼓鼓囊囊行李箱一步一回头离开了家。
      家,家很温馨,有爸爸妈妈,有哥哥姐姐,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有很多的宠爱,为什么还会想方设法的离家出走呢?
      如果说是为了梦想,呵呵,有点假哦!大抵是因为茫然吧,刚刚高中毕业,没有顺利的考入大学,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没有学上又没有事做的无业游民,要好的发小也没有考上大学,但她已经报了函授电大,我没考上,自己觉得挺丢人的,可也不想听哥哥的话去复读,也没有报其他自费的学校,就自己心里悲悲戚戚,表面却没心没肺的吃吃睡睡,虚度光阴。
      心里难受,拧巴,就想逃离,想去远远的地方。于是就在妈妈常开的碗柜里留下一封信,写满了不知所云的乱七八糟的要远走高飞的荒唐话,不知道妈妈看了会不会难过掉眼泪,总之自己是不敢看,闭着眼睛放进去就转身跑了。
      捏着春节长辈给的一百块的压岁钱,买了一张去省城的夜班车车票,花掉了五十,在上车前买了点面包和零食,口袋里只有二十多了,可诺诺以为只要到了省城,一切都没有怕的。
      冬天的夜班车,车里又闷又臭,晕晕乎乎摇摇晃晃颠簸了一夜,兴奋、憧憬的诺诺没有睡意,天快亮的时候,他用手指擦去窗户上因为寒冷而结成的霜花,往外敲了敲,还黑蒙蒙的,看不见想象中的那美好的却又未知的将来。
      天忽然就亮了,不是太阳升起来了,是车到站了,好多车都开着大灯,司机冲车里大声喊着,到了到了,醒一醒,睡的迷迷糊糊地乘客,有揉眼睛的,有打呵欠的,有砸吧嘴的,七七八八坐直了身体,诺诺,一夜没睡,精神却亢奋着把脸贴到窗户上往外看,三三两两的收拾自己行李的,开始下车了,我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因为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无措了,到了?让下车?到哪了?下车去哪?怎么办?乱糟糟的声音,也乱糟糟的脑袋,眼泪都蓄满了眼眶,又抬抬头,生生没有让掉下来。
      拖着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超前走,这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是:什么是既来之则安之,什么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更不知道除了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老师和同学之外,原来还有陌生人、笑面佛或者甚至是......坏人还有统称为的“人贩子”。
      首先在雾蒙蒙的路上隐隐约约对面走来一个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的笑面佛,我看他如此面善,忽而又灵光乍现,就想起哥哥一个很要好的同学就在省城的一家大酒店当学徒,于是就走进对面的笑面佛。
      问:叔叔,请问去皇城大酒店怎么走?
      啊! 噢! 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来这出差的,你去哪是找人嘛?
      嗯。我想找他帮我也找个工作。
      这样啊,你多大?成年了没有?我们公司刚成立,再隔壁省,也正好需要招人,要不你和家里说说,我带你走。
      我抬眼仔细的看了看对面的笑面佛,然后点头说:好!
      笑面佛让我用他的大哥大,给家里打电话,都都都,响了三声,接电话的是妈妈,妈妈听到我喊:妈妈,她就说不出话来,嘶哑的哭着,然后是姐姐接了电话,我说我要去外省上班了,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怕也听到姐姐哭,然后就迅速的挂了电话。
      坐到火车上,姐姐打来电话,我听见笑面佛对姐姐说:是药材公司,第一个月300块钱,然后看学的情况再说,让家里放心,他不是骗子。
      到了,我给家里写了封信,地址反反复复确认了写的很清楚,这是一个公司下属的加工厂,不大,加上我目前是六个人,厂长是笑面佛的同学,三十多岁,副厂长是笑面佛的弟弟,二十几岁的样子,还有一个算领班吧,是笑面佛的表弟,皮肤有点黑,看着也是二十出头,还有一个女孩,皮肤很白,眼睛有点斜视,看我一眼,笑嘻嘻的说:我叫王芳,你叫什么?我腼腆的小了一下,算是回答。
      我和笑面佛表弟住一个宿舍,他叫陈深,很慷慨的把他的一个格子床单给我铺好,一笑,白白的牙齿,我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我坐到床上,黯然神伤,有点想家了,陈深问:离家那么远,怎么来这打工?我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我说:因为我喜欢我高中的班长,他是男生,我爸妈把我赶出来了。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胡说八道,自尊心作祟嘛?不想承认自己没有考好,又拉不下脸去复读,还是犯了大病了,觉得找个天人共愤的借口比较酷,呵呵,挺可笑吧,说我我就后悔了,但我不想解释。
      陈深没有说话,出去了,我开始收缩行李,副厂长进来了,叫我去吃饭,大白菜和土豆还有粉条炖在一起,一人手里拿着个馒头,吃完饭,王芳去洗碗,陈深坐我对面,悄悄递给我一张折起来的纸,我捏紧回了宿舍。
      你好,苏清,我听你说你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帮你,我比你大四岁,你就当我是哥,我手里也不宽裕,这贰佰你拿着,权当我借给你的,日后还,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和我说,笔下握手。 陈深 我看完,把夹着的钱仔仔细细折好,放进口袋,抬头眨了下眼睛。
      公司刚成立,厂子里没有什么事,每天打扫打扫卫生,熟悉熟悉环境,这样过了一周,我被安排在了库管的岗位,一个大库房,一张桌子,一个算盘,还有一个账本,还好,我会打算盘,还打的很好。进了一车中药材,我不认识,全凭长相我把它们分门别类的整整齐齐的码在库房,吃完饭,没事我就在库房研究这些药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手有一起甩出去伸进一个麻袋里,抓了一把,想看看是什么药材,“妈呀”我惊呼一声,恨不得连我的手甩出去,陈深推门进来了,看我七魂丢了六魂的样子,抓住我的胳膊,问:怎么了?我看了眼被我甩出去的那些虫子的干尸,眼泪就掉下来了,陈深也看到了,他笑了一下,说,是“土鳖虫”,你害怕虫子啊。
      这一天,笑面佛拉着一个称来厂里,科技我,还是笑容可掬的问,苏清,怎么样?习惯了吧,想家吗,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写信了,也收到姐姐的回信了,我没有说姐姐信里都说了什么。
      姐姐回信说:清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家出走了,你来信说哪哪都好,说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笑面佛般的对你好,但姐姐还是有疑惑,更多的是担心,你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还是个小孩,而且你没有出过门,不知道世道险恶,我当然希望你好,可勿忘九一八,要警钟长鸣,别是被人贩子骗了,你看那胖经理家,是不是有傻姑娘,会不会把你骗去娶他傻妹妹。 “人贩子”?啊,好像不是,应该不是,笑面佛那么和善,对,不是,肯定不是什么人贩子,也没有看见有傻妹妹,就有一个长相英俊的弟弟是副厂长,我给姐姐回信,说他们都很好。
      这样上着不用按时上下班,三餐都在厂里吃,大多数我都在库房认那些一百多种中药,打乱这些的是一场下了七天七夜都没有要停的雨,雨不大,绵绵秘密的,渗透了屋顶,也渗透了库房的草药,我看着库房滴答滴答的漏着雨,我拿着四五个盆子接,拿着塑料布遮了甘草遮不了鱼腥草,突然就想家了,眼泪顺着脸流下来,混着雨水,这样眼泪就不会让别人发现,尤其是不能让陈深看到。
      两个多月,和陈深同吃同住,晚上躺床上还聊聊天,拉进了我们的距离,他也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然后被表哥叫来厂里帮忙,陈深有超乎他年龄的稳中,心思细腻,很温和,我们没有聊过所谓我喜欢班长的事,不知道他是可以避开,还是不记得我说过,这让我轻松不少,不用再去找理由圆第一个谎。
      这两天陆陆续续招进来两个男孩和五个女孩,厂子也忙起来了,陈深要带新人,我们一起吃饭的时间变少了,晚上聊天也少了,尤其是当我看见他和王芳变亲密了,还看见过一次他们依偎在一起,王芳成熟,化着妆,还出去唱歌跳舞喝酒,每次她看我就像看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那么傻,那么无知。
      今天吃完晚饭,我没有回宿舍,坐在炉子旁看着火渐渐暗下去,我一动不动的坐着,新来的一个姓魏的男孩在门口叫我:苏清,坐那干嘛,和我去打牌吧,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小魏又叫我一声,我站起来,走过去,把厨房的门关上,然后还把门插上,小魏急了,拍门,说有事和他说说,让我把门打开他和我好好聊聊,我坐回炉子边,无声的流泪,是想家了吗?是看到陈深和王芳依偎的背影吗?还是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喜欢男生?不管因为哪一点,我都有理由哭一回吧。
      小魏在外面站了好一阵,没有再拍门,他把副厂长叫来了,我不得不起来打开门,副厂长看我红的眼睛,让我先回宿舍休息,我躺床上,目光空洞,脑子也空白。
      第二天下班,吃晚饭的时候陈深和我并排坐着,他咬了一口馒头,问我,怎么了?想家了,你不想吃就不吃了,我一会带你出去吃,我摇摇头,也咬了一口馒头。陈深还是把我带出去了,厂子周围有几家小饭馆,进了一家牛肉面馆,他要了两碗牛肉面,还额外给我要了一个卤鸡蛋,我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没有说话,陈深也没有吃,静静的看我,我有点心虚,不敢问他和王芳的事,就说我想家了,所以才有昨天关厨房的事。
      我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汤,陈深就站起来了,我们沿着路慢慢往厂子走,陈深突然叹了口气,问我,你是不是想健健了,啊,啥,谁,健健是谁,我懵了一瞬,恍然大悟他说的是我高中的班长,天,怎么可能,那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啊。
      一夜无话,这样又过了几天,吃完晚饭我在写信,爸爸破天荒的给我来了一封信,我仔细的措词慎重的落笔写每一个字。陈深进来,走我旁边,说写完信可以睡着嘛?如果不想睡他带我出去走走,我赶快落了款,结束了回爸爸的信,
      天已经完全黑了,有点风,五月了,路边的苜蓿疯长着,来到厂房后边,陈深靠在墙上,目光放低,看着我,安静的有点窒息,我明显的感到我的脸越来越热,头垂的更低了,陈深不明显的叹了口气,更深的看了我一眼,说:我其实知道你的心思,可你自己确定嘛? 你现在可以忘了健健嘛?又是健健,健健,那都是我自己种的因啊,我不敢说话,陈深继续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可以,我猛的抬头,对上陈深的眼睛,那眼睛干干净净,不像是开玩笑,也不是开玩笑,他伸出胳膊抱了我一下,低下头用有点凉的鼻尖碰了一下我的鼻子,对,是轻轻地碰了一下,然后就放开了我。
      陈深开始往回走,我懵懵的,脚底也似没有落到实处,像踩在云朵上,我跟着陈深后面。我们再没有说话,回宿舍,刷牙,洗脸,躺床上,机械的如同木偶,第二天,不知道是睡醒睁开眼睛,还是整夜根本就没有闭上眼睛。
      厂子又来了两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两个都姓冯,是堂姐妹,长的都挺好看的。陈深最近去学车了,考打车的驾照好像还挺难的,白天我们几乎见不着,晚上他回来先吃点东西,就洗漱好躺下了,我估计他应该是累了,我烧了一壶开水,往他的水杯里加满水,没有说话也躺下了,我们的床面对面着,中间靠墙靠着一张桌子,水杯就在桌子上,离他很近,他看我一眼,说了声:谢谢。
      我们之间没有暧昧,也没有正式的表白,日常也和之前没有区别,除了那天晚上的“我可以”。
      陈深考完驾照,就基本不出去了,在厂里带新人,冯艳和姐姐很喜欢跟在陈深屁股后面,问这问那,嘻嘻的笑着,陈深也淡淡的勾了一下唇。
      周天,冯艳和她姐姐回家了,她们的家离厂子有十几公里,周一早上赶回来上班,下午吃过晚饭,冯艳敲了敲我们宿舍的门,我打开,看见冯艳浅笑盈盈的抱着一袋子水果,说找陈深,我退了一步,冯艳走进来,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取出一根香蕉,拨开皮,递给陈深,冯艳从进屋后再没有看我一眼,眼睛始终在陈深身上,我默默坐到床上,低头看书。
      陈深接过冯艳准备喂进他嘴里的香蕉,咬了一口说,很甜,谢谢。冯艳咯咯的笑着,坐到陈深旁边,我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冯艳挎上陈深的胳膊,说,陈深哥,我们出去走走吧。陈深看了我一眼,说改天吧。 “改天”什么改天,陈深没有拒绝而是说改天,我有点难过,书上的字一个也没有看进去,“改天”,改天是什么意思。
      冯艳走后,我就去洗漱了,回来看陈深已经躺被窝里了,他没有说话,我也没说。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陈深坐我旁边,往我碗里放了一块豆腐,说知道你喜欢吃,我浅浅的笑了一下。结束一天的工作,吃完晚饭,回宿舍的路上,陈深说,我们先不回宿舍了,我们去小吃街转转吧,我说好,陈深就去推自行车。
      这天,我醒了看窗户外面红雾雾的,不是太阳正常的颜色,也不像阴天的暗雾,猛然想起发小说的,2000年会是世界末日,难道是真的。我坐起来,没有看见陈深,没来得及穿外套,我踩着拖鞋跑出去,就看到陈深和冯艳牵手站在厂子的门口,噢,还真的是世界末日。
      原来,他是喜欢女孩子的。我憋住眼泪,憋的喉咙生疼,我想我又想家了。想妈妈做的臊子面,想姐姐织给我的毛衣,想哥哥从工资里抽出的几张十元赛道我手里,想爸爸破天荒写给我的信,我想家了,想回家。
      正好,简直是他听到了我的心声,笑面佛经理开着他的桑塔纳进了厂里,给他弟弟我们的副厂长说又要去出差,收一些地产药材,转头看到我,开玩笑说就是去捡到你的地方,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天,我此时此刻是万分想的。
      火车上,经理和我说着他的鸿鹄之志,他的五年计划,我看着窗外离陈深越来越远的距离,随着摇摇晃晃的火车,在日记账上写着酸涩的心情,我一遍一遍写:陈深,要好好吃饭,要多喝水,不然你的嘴唇总是很干,不要总去握响手的关节,书上说对手不好,一遍一遍写着,我走了,我们再也不会见了。
      经理把我送上回县城的夜班车,挥挥手,看着我的眼睛说,小苏啊,你先回家看看,厂子随时欢迎你回来。
      回家的第一天,就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妈妈的手擀臊子面,第二天哥哥急匆匆从市里的单位赶回来,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你胆子不小啊,赶往外跑,爸爸手里拿了一个苹果,一个橙子,问我,清清想先吃哪个,我的眼睛又红了,又硬生生的把喉咙憋的生疼。
      回家第三天,半下午了,我还窝在床上,第一个想起笑面佛了,第二个想起陈深递过来的折好的那张纸,哦,对啊,那个两百块钱我还没有还呢。第四天,我给妈妈说,我要回厂子去,我还欠同事的两百块钱没有还呢,第六天下午妈妈和我一起等着坐去省城的夜班车。发小在市里上电大,听妈妈说谈了个对象,也是电大的同学,直到我下了夜班车,又坐上火车,还想着,我应该和杨如一见一面的(发小)。
      到了厂子门口,我徘徊了好久,迟迟没有进去,直到副厂长推着自行车出来,看见我,似乎眼睛都亮了一下,说快进去啊,我还给你留了一块点心,好几天了。
      还是那间宿舍,还是和陈深一个房间,陈深问我,为什么突然走了?为什么突然就回去了?我说你和冯艳谈恋爱了吧。陈深低了一下头。
      傍晚,副厂长回来了,找我谈心,说你年纪还小,算盘打的挺好,我想送你去我同学的学校,她现在是财会专业的老师,你去她班上,再读两年,回来还在厂子干,算我为厂子培养人才,好不好?我说我想想。第三天副厂长就领我去了财校,他的同学是我的班主任,焦老师。我吃住都在厂里,每天都可以看到陈深和冯艳,周天,我不上课,在水池边洗衣服,听到冯艳的堂姐说冯艳也要去上学了,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心里说,那陈深呢?陈深怎么办?
      第一个故事结束,第二个故事讲我和副厂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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