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娱乐圈）》因为雪

4、第 4 章

　　大年三十，萧清与的朋友圈都在发过年祝福和年夜饭照片。于淼淼最夸张，穿着一身大红毛衣晒自拍。她带着女儿回了父母家，一桌子菜满满当当都快放不下了。萧清与看饿了，有家人陪着的感觉真好啊。
　　但是从Diana去世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她是中国人，但没有父母，去了美国，养父母都已经去世。天地之大，只剩了她一个，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她很感激Patrick和Diana给了她10年的幸福生活。后来她拍完《暴风》还特地多待了两天，按照记忆里的位置试着找了福利院。她没说自己的身份，只是说来给福利院捐款，院长就什么都说了。
　　那几个欺负过她的孩子没有被领养，满18岁就离开了，做服务员、修车工或者摆摊卖饭，靠自己的劳动活着。
　　从福利院出来，她想念Patrick和Diana了。她还记得刚去美国的时候，晚上睡不着。是Diana抱着她给她讲故事，唱儿歌，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歌里睡着。Diana身上的味道香香的，不像福利院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
　　9岁那一年，Diana送她去学芭蕾，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能够学自己喜欢的东西。洁白的芭蕾舞裙可真好看啊，蓬蓬的裙摆穿在身上感觉自己就像动画片里的小公主。她起步晚，英文也不太懂，舞蹈老师Kelly是个很严厉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在萧清与跟不上进度的时候指责她不够努力。Diana看不下去，劝她如果学得不开心就换一个。萧清与不服气，她并不想要当专业舞蹈演员，只是喜欢在舞台上跃动的自由。既然她跟不上，那就更加努力去练。半年后，她已经能和其他同学进度相当了。Kelly很惊讶，她直接在课堂上表扬了萧清与。
　　这份喜悦还不到一天，她身边的恶意再次出现。
　　她的裙子被弄坏，舞鞋也只剩了一只。Kelly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站在旁边看着别人跳。她沉默地回家，Diana发现了她的异常。萧清与把事情说完，Diana非常生气，背着萧清与去找了老师，申请为她换了个班。到了新的舞蹈班，Diana又鼓励她去跟其他同学交往，拿出自己做的饼干、甜点，一来二去，她也在班里结识了几个好朋友。
　　她学了四年芭蕾，上初中后主动提出停掉。
　　Diana问她为什么不继续？
　　萧清与回答：“我已经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间。现在我想好好学习，像爸爸一样去大学做研究。”
　　Diana本以为她是又受欺负才放弃，这才放心下来，“好的，但是如果你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哦。”
　　现在，那个能为她撑腰的Diana已经不在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三声。
　　萧清与坐在地上，正在行李箱里找她的孙悟空毛毯，听到敲门声，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起身去开门。
　　她迟疑地将门打开一点，手还放在把手上，探头向外看去。
　　闻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冲她挑眉，“大年三十吃饺子，来一碗？”
　　萧清与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把门打开，让闻溪进来。
　　“日本也卖这个？”
　　“我找老板娘借了厨房，他们一般吃煎饺，我拿饺子皮和馅料包水饺，条件有限，将就一下吧。”
　　“其实……美国过年不吃这个。”
　　闻溪把水饺放在小茶几上，飞快地摸着自己的耳朵，“那你就当普通的晚饭，练了一天也饿了吧？赶紧吃点热乎的。”
　　氤氲的热气扑脸而来，萧清与拿过筷子，用尖头插上饺子，呼呼了几下，一口咬破饺子皮。很好吃，比她六年前在《倾世》剧组吃的更好吃。
　　中国人讲究过年团圆，导演给大家放了五天假，能回家的都赶回家过年去了，还剩了十几个留在剧组。萧清与一个人在酒店开着电视，电视频道调了一圈也没什么兴趣，屏幕里你说我讲热闹非凡，她坐在床上兴致缺缺。她给Diana打了电话，熟悉的声音传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藏不住肆意奔流，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萧清与不敢说太多怕Diana担心，匆匆几句挂掉了电话。
　　酒店服务送来一碗水饺，说是剧组安排的。大概是泡的时间久了，水饺已经破皮，她囫囵吃完，在烟花声中沉沉睡去。
　　那已经是六年前了。
　　窗外还在飘雪，她在房间里吃着热腾腾的水饺，这次没有破皮，是很新鲜的水饺。
　　这样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闻溪又来敲门，递给她一个红包，上面画了可爱的兔子。
　　“新年快乐，祝你好运。”萧清与收下了红包，想着按照传统，她得给人回一个才是。
　　闻溪看穿了她的囧，抢先一步说道：“我比你大三岁，你不用给我的。”
　　28岁就是大学老师了，可以算得上年轻有为。
　　“你日语挺好的。”
　　“嗯，以前看动漫自学了一些，大学毕业后来到东京先读了半年预科学语言，然后又待了两年读完硕士回国，应该还算可以。”
　　那就好，萧清与的中文一般，日本人奇怪的英语口音让她像是听天书，全靠比划和瞎猜。于淼淼回去的那一天，幸好她遇到一个英国人，跟着到了雪场，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找得到地方。
　　“怎么会想到到日本读书？”
　　“这样我父母就管不到我了哈哈哈。其实还是因为想要见识更大的世界，当时我选的学校和专业都是世界排名前十，当然要来看看啊。后来发现我果然还是喜欢学校，回去又读了博士进了大学。”
　　在旅馆吃完早餐，萧清与和闻溪出发去滑雪场了。
　　上了雪道，她还在一旁自由练习，慢慢复习昨天闻溪教的技巧，专心得忘了时间。感觉自己渐渐掌握了，心里高兴想要告诉闻溪，没想到一抬头却没看到人影。
　　“闻溪！”萧清与在找他。
　　没有回应，她摘下滑雪镜，想要从前方雪道上的众多小黑点中分辨闻溪的位置。
　　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萧清与泄气了，直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风在耳边响，周围都是滑雪板摩擦雪面的声音。
　　有声音由远及近而来。一道黑色的身影踩着滑雪板在雪道的上方出现，他昂首挺胸，在雪地上飞快滑动以“S”型的路线向萧清与急速靠近。
　　萧清与害怕被撞到，赶紧爬起来，一着急就滑不动了。眼看着那人离她只有五米，萧清与闭上了眼睛，等着激烈的冲撞发生。
　　“嗖——”声音在身边绕过，萧清与张开了眼睛，那人在她身边绕了个圈，然后停下。
　　是闻溪。
　　萧清与差点哭出来，“你吓死我了……”
　　恐惧退潮之后变成愤怒。她很生气，如果闻溪刚刚停不下来呢，那她肯定得被撞飞，至少得进一趟医院。她很少发脾气，心里只觉得委屈，眼泪已经留下来。
　　闻溪慌了神，赶紧摘下手套在身上翻找。他找到纸巾，递给萧清与，小声道歉。
　　“对不起，我只是想要秀一下技术，没想到会吓到你。”
　　萧清与眼睛红红的，低头不看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我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萧清与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那就，请我吃一顿好吃的饭。”
　　“没问题。”
　　之后就是接着昨天的教学。滑到下午，萧清与学会了换刃，肚子也饿了。闻溪遵守承诺，带她去了一家不起眼的料亭。
　　“这家店我之前搜过，早就想来尝尝。”
　　店里的面积不大，只放了四张双人桌，吧台一排有六个座位，有点像家庭式厨房。萧清与和闻溪选了个靠窗的座位，闻溪点了单，没多久老板就端着食盒上菜了。
　　花椒煮牡蛎、山葵拌鸡胸脯肉，炭烤银鲳鱼，芜菁片卷腌青花鱼，酒蒸文蛤，沙丁鱼做成丸子熬汤做底，里面是鲜嫩的豆腐和白萝卜，主食是蕨菜竹笋煮饭。
　　“虽然不是很贵重的食材，但是味道很特别，试试看。”
　　萧清与依言一一尝过，温热的饭菜入口，是能暖到心里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家庭菜的味道了。
　　想到这里，眼泪又留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
　　萧清与摇头，偷偷抹掉眼泪，然后对闻溪笑着说，“很好吃，我会吃完的。”
　　“我还怕你不喜欢这种味道。”
　　“我不怎么会做饭，所以别人能做饭给我，我都很感激。”
　　“我会做饭，有机会做给你吃。”
　　“真的？一言为定。”
　　天色渐晚，路边亮起了昏黄的路灯。萧清与隔着窗玻璃往外看，灯火的倒影在玻璃上跳舞。天气太冷，店里已经坐满，食客边喝边交谈，萧清与感受到了久违的热闹。
　　闻溪点了一杯啤酒，又加几串烤鸡肉。
　　萧清与也想尝尝，闻溪再加了一杯，倒了一半给萧清与。
　　很清爽的啤酒味，鸡肉串烤得油滋滋的，咬一口嚼动，口齿满是溢出的油香。
　　“你酒量怎么样？”
　　“不太行。”
　　“啊？那还是别喝了，从这里回旅馆还得走很久，我怕你醉了我带不回去。”
　　萧清与自嘲：“那就把我丢下吧，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完她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醉了，开始说胡话。我怎么会丢下你？天黑不好走路，该回去了。”
　　“不要，我还想继续喝。”
　　“那就回房间喝，喝完直接睡觉。”
　　萧清与的酒量确实不太行，半杯啤酒下肚，她就已经走不了路，闻溪半推半抱，最后还是背着她回到旅馆。旅馆老板娘看了大吃一惊，以为萧清与生病了，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闻溪礼貌微笑说不用，一个人艰难地把萧清与背回了房间。
　　“你啊，看着不重，背起来还挺沉的。”闻溪打开暖气，帮她脱下外套，严严实实塞在被子里准备离开。
　　萧清与拉住他的手。
　　“我还要喝……”
　　闻溪好笑地看着她，“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喝什么，赶紧休息吧。”
　　“不要。”萧清与抓着他的手不松开，挣扎着要起身，结果根本站不起来，直接就往地上倒。闻溪看情况不对就去拉她，结果两个人都摔在地上，还好床前铺了地毯，不至于撞伤。
　　“不要，不要丢下我。”闻溪试图掰开她的手，没想到她力气大着，一时没办法。
　　最后他又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把萧清与弄到床上，盖好被子他坐在地上喘气。
　　萧清与还在呓语，最后喊的是“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