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奇物语】沉默的爱人》白龙非鱼

3、三朵百合花

　　时间，空间，秩序，毫无意义。

　　世人庸庸碌碌，而我与众不同。

　　我像一个旁观者，观察他们无趣的举动。直到无法忍耐，化身猎食者，但立意善良。

　　我是亨利，亨利科力尔，庸俗的名字，乏味的姓氏。

　　父亲维克托科力尔，和大多数美国中年男人一样，总是面无表情。
　　一边吸食着烟草，一边用宽容以及些微深藏的高高在上的俯视来面对家人。
　　他总是试图将自己摆在领导者的地位，安排家庭的一切，期待家人的崇拜和爱戴。

　　母亲珍妮，更没什么值得提及的。
　　一切重心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的中年妇女，不过她有一点超乎寻常的，嗯，姑且称为女人的直觉。

　　哦，我还有个妹妹，爱丽丝，一个经典的活泼好动的美国女孩，金发碧眼，天真又愚蠢。
　　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张嘴就让人无法忍耐。
　　可偏偏，所有人都爱着那种离奇的表现形式。
　　离奇！

　　教科书般的四口之家，而我扮演着被妹妹鄙视，承受母亲唉声叹气，接受父亲训导的儿子的角色。
　　父母的目光追随着女儿快乐的身影，我却习惯站在角落注视他们。

　　我和其他孩子合不来，或者说，我和人类合不来，或许有什么东西阻止我靠近人类，时时刻刻在潜意识里提醒着我，我是不同的，我与他们不同。

　　不是所有老师和医生说得那种不正常，事实上，有一天我不算惊讶地发现，或许不正常的是他们。
　　只是我是极少数的那个，所以要被孤立，当然我也不在乎。

　　因为我不屑为伍。

　　我的父母认为换一个环境，搬一次家就能治愈我，这太可笑了。

　　他们始终不明白，不正常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因为他们也是这个荒诞世界的一粒尘埃，所以他们看不到真相，可悲，可怜，又令我鄙夷。

　　原本作为高等猎食者，人类却热衷于编织一些虚构的网来自我束缚。
　　法律，道德，情感，他们口中称颂这些，试图用它们构建一个坚固的笼子，不是为了捕猎，而是为了困住自己。
　　虚伪至极。

　　他们创造出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最终将这种权力转送给统治者，为他们脖子上的枷锁增添了一重保险。

　　出生，成长，繁殖，死去……和一切动物毫无不同，却又爱标榜自己的不同，试图用自己的规则来操控自然，这是人类背负的极致的罪！

　　我的天赋能让我一眼看穿这些冠冕堂皇背后的疮口，人们用华美的皮囊裹住腥臭的内里，这种低劣的把戏令我一日比一日厌倦。

　　这种厌倦的情绪只是在积累，直到这一次搬家，终于，我有所发现，也使我萌生全新的使命。

　　我看见一窝黑寡妇蜘蛛栖息在房子的通风口处，大多数人类厌恶恐惧它们，但我却觉得它们令人着迷。
　　不仅如此，我从它们身上得到莫大慰藉，蜘蛛于我十分亲切。

　　瞧瞧它们，孤独的造物，最平凡渺小，却也是最伟大最值得歌颂的猎食者。

　　饱受误解，却从不争辩，它们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真正的神。

　　它们在黑暗中沉默守候，捕杀弱者，为不稳定的生态带来平衡和真正的秩序，不是人类自以为是的那种秩序。

　　当你明白真相，你就更觉得人类可恶。

　　人类，一种独特的害虫，不断繁殖，不断污染毒害这个世界，好强制实施他们自己的体系，一套极度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愚蠢的体系！

　　人类看到的是规则，我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尽是残酷和压迫。

　　秒、分钟、小时、天、周、月、年、十年……每个生命都在退化，都在变弱。

　　醒来、吃饭、工作、睡觉、繁殖、然后死亡……

　　每个人都只是在一遍遍，一天天重复着他们的闹剧，然后等待，等待着万物终焉。

　　我却做不到！我无法停止自己的思想，无法加入这场闹剧，甚至无法忍受目视它们上演，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可以是那个带来终焉的存在呢？

　　大发慈悲赐予人类死亡，那是真正的宁静与幸福。
　　而我会在废墟之上建造起全新的世界，将真理和永恒的秩序传播。

　　座钟表盘上，指针疯狂转动，因我而动！
　　它们都在认同我，一个尚且稚嫩但终将强大的猎食者！

　　随着不断练习，我的能力越发强大，超出我的想象。

　　我能进入其它生灵，读取它们的思维与记忆，摧毁它们的身体甚至灵魂，我也因此看清了我父母的真面目。

　　父亲，看着多么负责多么正直的男人，却在战场上虐杀一个婴孩，他是怎么教我的来着？
　　哦，对了，保护弱小。

　　母亲，看着多么忠贞多么勤劳的女人，却有过一段背叛的感情，她是感到愧疚？还是干脆诅咒希望远在战场的恋人不幸死于炮火和弹雨，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地重新开始？

　　然而他们还是将婚姻继续下去了，生儿育女，竭力保持体面，扮演各自的角色。

　　我不由讥笑。
　　人类就是如此。

　　一次寻常的捕猎，我遇见莉莉狄金森。

　　怀中抱着她的狗，只差几分钟我就能处理掉这只聒噪吵闹的动物。

　　莉莉跑过来，棕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眼神警惕。

　　哈，如果那只死在不远处的兔子能像她一样警惕，或许我还得费一番功夫。

　　她和我打招呼，是想认识我？

　　为什么想认识我？

　　我于她有什么价值？

　　她于我有什么价值？

　　没等搞清楚，莉莉狄金森就闯入我的生活，小镇上遇到她会和我打招呼，母亲倒是高兴了，仿佛预见了令她烦心的问题儿子未来能成为“正常”人。

　　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让她鼓励我和莉莉狄金森交朋友，这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女孩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父亲喜欢她，因为她言谈正直中带着愚钝的可爱。
　　母亲喜欢她，因为她比过分活跃的爱丽丝显得淑女，是她理想的女儿。

　　爱丽丝喜欢她，以最愚蠢的理由：莉莉狄金森长得好看。

　　见鬼，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莉莉狄金森的到来似乎给这个日益麻木压抑的家庭带来了一点变化，这令我侧目。

　　或许，我有了新的观察对象，透过她窥探所谓“正常”的生活。

　　莉莉，向我分享你的书，你的生活，你的思想吧，最好不要自以为是地掩饰隐藏。

　　等我再次感到无趣，作为我的朋友，我会第一个送你去平静美好的死亡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