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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外出历练 ...

  •   闲聊归闲聊,徐归和杜辽没忘记正事。

      他俩越众而出,将自家宗主给的机密信笺递交给太上宗主李道成。

      李道成接过,瞧了瞧,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沉重。他扫了一眼聚在周围的高阶弟子,甩了甩手。

      旁边的长老见状,出言命令所有的弟子退散。

      徐归和杜辽两人也只是送信的,虽然他们已大概猜到信中内容,但这到底还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于是也随之退下。

      离去前,他俩本想跟秦曜打个招呼,但又感觉眼下场景不适合重逢寒暄,便想着下次再约。

      不一会儿后,问心瀑布附近就只剩下太上宗高层,以及一些传承弟子。

      李道成设下一圈隔音阵法,朝林惊澜恭敬道:“尊上,清风门求援。”

      林惊澜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接过信笺,眼眸淡淡地上下扫了一眼。

      此刻,秦曜已从水中爬出,站直了身体,肩膀上披了一件干净宽大的外袍。

      林惊澜拿着信笺,示意他过来看一看。

      秦曜凑到林惊澜身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拢住湿透的长发,不让水珠滴落到旁边人的白衣上。

      他借着林惊澜的手,简单地瞧了瞧信中内容,他略过那些血腥恐怖的事件铺陈,言简意赅道:“清风门说他们主城出现狂病,无法遏制,特请我们太上宗出手帮忙。”

      林惊澜微微颔首,声音清淡如雾,“你修行日久,也该出门历练了。”

      秦曜眨了眨眼,当即应声,语气铿锵:“弟子定不辱命。”

      旁边的长老们闻言,出现轻微的骚动,似乎不认为秦曜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弟子能解决如此怪异凶险的狂病。

      但紧接着,林惊澜就环视周遭,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他虽是对着秦曜说话,但也是说给周围的太上宗长老们听。

      “此次历练,我将与你同行,助你一臂之力。”林惊澜道。

      人群中,无人再有异议。

      秦曜垂下眼帘,心中却有些迟疑,能与林惊澜共同外出,他自然高兴,只是……

      “只是……师尊名满天下,世人敬仰,又是天底下唯一的渡劫大能,”秦曜道,“此次出门,恐怕又要举世震动。”

      林惊澜的眼眸古井无波,一挥衣袖,将自己换了一番模样。

      白发白须,太极道袍,面生皱纹,赫然是太上宗无极峰长老方横的样子。

      “此次清风门之行,我将伪装成长老方横的身份,伴你左右,无须多虑。”

      秦曜心神微动,凝聚灵力于眼眸,眼前人又变回了他原本的模样,白袍胜雪,身姿无暇。

      只要他想,他能随时在看见林惊澜的伪装与本相之间自如切换。

      此次历练中,或许旁人看见的都是长老方横,而他却能随时随地瞧见林惊澜。

      秦曜掩去嘴角轻微笑意,低下头颅,真心实意道:“师尊考虑周到。”

      真正的无极峰长老方横站在一边,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自己下颚白须。

      他看着变成自己模样的林惊澜,含笑开口,语气中略带调侃:“既然尊上替我身份,那老夫我近日就好好闭关修行了。”

      ……

      却说另一边,徐归和杜辽将清风门来信送达后,盘算着要不要找兄弟张立身叙叙旧。

      他们记得张立身退出清风门时,曾说过自己将拜入太上宗的执法堂。

      两人来到执法堂,这里是太上宗专门惩戒犯错弟子的地方,门庭冷清,透着一股子似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不过,好在目之所及处,并未看见鲜血的赤红。

      两人壮着胆子拜见守门的童子,询问张立身的消息。

      童子蹙了蹙眉,冷脸道:“不知道。”

      说罢,就要赶客。

      两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离去。

      “这里的人真不友好。”徐归吐槽道。

      杜辽也有同感,“立身他以后修炼的日子不好过啰。”

      他俩没亲眼见到张立身,但也不担心好友的安危。因为此处是太上宗地界,张立身又是通过仙尊考验的人,总归没有什么安全隐患。

      ……

      此刻,执法堂山门台阶处,张立身被困在一处与现实隔绝的幻境中。

      他不断地行走,但眼前的台阶好像总也走不尽,头顶的天空是长久未变的夜色,耳畔除了隐约虫鸣,几乎听不见任何活物的声音。

      幽深夜幕下,张立身默默敛眸,舔了舔干涩到起皮的嘴唇,他回想起那日傍晚他拜见严正时的场景。

      那一日,当他拿出忘情仙尊亲笔写就的推荐信时,那名面目威严的中年道修只扫了一眼,就目光沉沉地说:“我从不收半妖徒弟。”

      一瞬间,张立身觉得有一盆刺骨的冰水兜头浇下,来时的希冀与欢喜都被冲洗殆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误入天光的老鼠。

      彼时的张立身眼瞅着严正领着他真正的亲传徒弟,径直越过他朝执法堂走去,心中还是不肯放弃。

      他执拗地跟在两人身后,一遍遍重复:“请严长老收我为徒!”

      那一老一少两道背影没有为他止步。

      张立身跟随严正和段回舟,一路走到了山门前。

      轰——!

      那扇高耸威严的朱红大门在张立身眼前重重关上,不留丝毫缝隙,无情地将他们隔绝开来。

      张立身体会到一种近乎溺水的绝望。

      在门关上后,门后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的嗓音,他听出那是严正的亲传弟子段回舟的声音。

      隔着厚重的门扉,段回舟语气中含着一丝同情,对他说:“回去吧,张小兄弟,不要痴心妄想了,你敲不开执法堂的大门的。”

      一瞬间,仿佛有一道灵光划过张立身的脑海。

      他似有所悟,抬起手背,正打算敲响执法堂的高大山门。一阵风诡异地吹来,毫不留情地将他从门前推开,把他卷着带回了山塘前。

      迷茫中,张立身望着远处的那扇门,又望了望不过百步的山门台阶,眼眸闪烁不定。

      他总感觉自己此行并非彻底没有希望,而达成愿望的关键,可能就是敲响台阶尽头的山门。

      于是,张立身坚定不移地在山门台阶走了许久,

      然而他走了许久,经历了水、火、风、雷等磨难,掐着呼吸数出了二十多天的日子,也没看到胜利的希望。

      难道此处又是一处光阴幻境?

      张立身茫然地想着,由于多日的缺水缺粮,他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脚步虚浮,全凭一口气吊着。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抬起脚,想再往上走一级台阶。

      但模糊的视线让他一脚踩空。

      整个人如圆木般咕噜噜滚下台阶,重重地摔在了执法堂山门脚下,温热的鲜血自乌发间涌出。

      他想爬起来,但却不受控制地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张立身发现自己已然躺在了一张温暖舒适的木床上,有个人坐在他床边,用汤匙喂他喝药。

      “张小兄弟,你醒了?”段回舟笑着道。

      张立身摸了摸自己绑着布带的脑袋,疑惑地问:“我这是……”

      段回舟张了张嘴,刚想为他解释,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名黑发黑须的中年道修神色肃然地走进门内,瞧了眼躺在床上的张立身,又瞧了眼段回舟。

      段回舟默默放下汤匙和汤药,起身离开,为严正和张立身让出说话的空间。

      “严长老,请你收我为徒。”张立身翻身下床,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面对严正,重重跪下。

      严正手抚黑须,一双凌厉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神情深沉。

      张立身以为是自己没能成功通过山门幻境,抿了抿唇,咬着牙齿对眼前人道:“请严长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当通过考验!”

      严正终于开口,他说:“我不是在考验你。”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似乎全盘推翻了张立身之前的猜测,但他不敢放松心神。

      只见这名模样与天资都很平庸的少年上身笔直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语气坚定道:“我知道严长老因我半妖之身,而对我多有顾虑。”

      他看着眼前人的鞋子,重重叩首,“但我会证明我的决心。即便长老不肯收我为亲传弟子,我也愿意以杂役之身入执法堂修行。我会谨守宗门戒律,不动用任何一丝非人的妖力,克制己身,泯灭贪嗔。”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严正看着脚边这名少年乌黑的脑袋,眼前浮现出另一名少年的模样,眉目无暇,心若琉璃,一心朝圣……

      一切仿若时光的重合。

      那年夏日蝉鸣,在肃杀阴凉的执法堂正厅中,沉静少年因使用邪术而身染魔气,触犯了宗门戒律,被押送到他这里来接受审判与惩戒。

      按理说,像这样误入歧途的宗门弟子,应被剥离根骨,废去修为,从宗门中驱逐出去。

      但严正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名少年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他没有堕落,他没有犯戒,因为他本身就是一只魔……

      严正看着这只魔,这只魔也看着他,琉璃似的眼眸漂亮而纯净。

      那是身为执法堂长老的严正头一次放过一名可能犯下大错的宗门弟子,他没有惩戒他,更没有审判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家伙,你要找到你自己的路。”

      魔面容沉静地凝视他。

      严正继续说:“修仙也好,修魔也罢,甚至做个凡人也未尝不可。但至少那要是你自己忍受千辛万苦也愿意走的路。”

      身居执法堂,严正其实见识了很多仙门内部的污浊。

      这些世人眼里高洁如云的仙修,本质却未必足够洁净。说到底,仙修从人而修成,人有好有坏,仙修自然也云泥参半。

      只是受环境影响,修魔者无所顾忌,恶得明明白白,修仙者却喜好冠冕言辞。有些道貌岸然之辈,甚至是口里说着世间最光明正义的话,做着世间最昏碌腐朽的事。

      在之前的日子里,严正曾听闻了这名沉静少年的来历与为人,十分地光风霁月,十分地坦荡无欲。

      做这样的人当然是很好的。

      然而……严正却觉得把一名心智尚且稚嫩的孩子往正义纯善到毫无瑕疵的方向引导是极为不恰当的,即便这个孩子本体是一只魔。

      这天下大半是介于善恶之间的普罗大众,又何必强求一个孩子从小立志当圣人?

      多年以后,严正总会回忆起那个蝉鸣声声的凉爽夏日。

      他没有后悔宽恕那名本体是魔的少年,他却后悔当日没有把那番话说得再直白再果决一点。

      于是今日,面对眼前这名同样非人、同样执拗朝圣的笨拙少年,严正没有委婉,而是把一切道理明明白白地摊开呈现。

      “你无需证明你自己,”严正对张立身说,“半妖,天下生灵万种,道法万千,人有人的道,仙有仙的道,妖也有妖的道!”

      安静的房间里,严正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清晰。

      张立身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屏住呼吸,默默聆听教诲,不敢发出一丝大的声响。

      “每种生灵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必全挤到一条道上去。”严正转过身,没有再看张立身,而是望着门外寒山之巅的方向,眉目深沉。他再度说出了那句话:“你要找到你自己的道。”

      冥冥中,仿佛有条看不见的细线,横贯了过去与现在。

      耳畔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张立身从地板上抬起头颅,呆呆地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

      他的眼神有些空茫,刚才那番话语对他来说太震撼了。

      在原地呆滞半晌后,他抿了抿唇,想起幼年时心中的誓言,依旧喃喃道:“我想变成人,我想变成像仙尊那样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外出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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