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潮起》故我不再

3、狗血癌晚后期遇见童话

　　*

　　距离相亲的两个小时前。

　　林朝绮正坐在底下瞅着桌上一堆的化妆品，微微蹙眉。

　　“朝啊，你就这样去见你的相亲对象？”张佳佳将手肘支在床铺的扶杆上，歪着脑袋瞅向对面迟迟不动的林朝绮。

　　“不然呢？”林朝绮恹恹地抿了口唇膏，她的唇晕染上郁金香的粉。

　　粉中略带点灰调，元气明媚。

　　张佳佳仔细瞧了瞧林朝绮未施粉黛的小脸蛋：“也罢也罢，我家朝朝就算不打扮也好看。”

　　“天生丽质难自弃。”得到赞赏的林朝绮顿时眉眼舒展开来，眼睛弯起，她晃了晃脑袋，颇为得意的模样。

　　宁秋看着她：“你有点欠打。”

　　林朝绮打开门刚朝外跨出了一步，一阵风恰好迎面朝她吹来，她披散的长发在和煦的风中飘扬起来，只见她迟疑地退了回来。

　　彼时还是薄春，清新的空气中还弥漫着冬日尚未散尽的凛冽寒意。

　　林朝绮思索再三，十分潦草地套上了她的黑色皮衣。

　　黑色长裙和黑色皮衣，要是再来个烟熏缭绕的眼妆，她就是黑化的黑天鹅。

　　临走前只见她大手一挥，声音清脆嘹亮，竟比昨日教授点名她道到的声音还要响亮。

　　她说：“我的孩儿们，你爸爸我出去了，看我一招吓退敌军。”

　　只见张佳佳心爱的艾摩公仔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落到林朝绮的怀里：“你可麻溜点滚。”

　　林朝绮嘿嘿笑起来，轻柔地摸了摸公仔的脑袋：“艾摩娃儿，你妈抛弃了你，没事哈，爸爸可疼你滴嘞。”

　　张佳佳木木地说：“滚。”

　　林朝绮将公仔工工整整地摆放在椅子上：“同志们，再见咯。”

　　门关上了。

　　张佳佳探出头，语气里透着疑惑：“我怎么觉着她还怪兴奋的嘞。”

　　坐在底下的宁秋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不要怀疑女人的直觉，坚定点。

　　这妮子由外到内都展现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激动。

　　张佳佳笑着：“小骗子。”

　　她们的直觉没错，林朝绮此刻内心汹涌澎湃，她那个激动啊。

　　她喜滋滋地想到狗血文学里经典的相亲画面。

　　相亲男从容地在她面前地坐下来，礼貌地对她说：“林小姐，今日我本是不愿意来的，我很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但家里人不同意非逼着我今天来见你一面。”

　　相亲男十分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强扭的瓜不甜，林小姐。”

　　这时没等她开口，相亲男的心上人正巧推开咖啡厅的门，极具戏剧化的狗血文学出现了。

　　盛世白莲此刻应当委委屈屈的看向相亲男再看看他对面惊若天人的林朝绮，眼圈唰一下红了，白莲强忍着泪水转身就走，相亲男脸色一变，没有风度地抛下相亲对象的她追上去。

　　作为相亲对象的林朝绮优哉游哉地搅动着自己点的生椰拿铁，然后她家张媛女士的电话恰好响起，她轻飘飘的抱怨着，几乎都可以想象对面张媛女士因被戏耍而铁青的脸，然后林朝绮突然来一句说她看上了那男的，张媛女士宠溺女儿，瞧她难得遇见一个心动的，转身微笑联合对方的母亲直接给那两人来个棒打鸳鸯，两家联合送白莲离开，而始作俑者的她突然想通，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理由说服张媛女士，在婚礼当天直接逃婚，自此张媛女士再也不敢瞎给她介绍对象。

　　全剧终——

　　在这个想象里面，林朝绮给自己配的是恶毒女配的角色，富贵美丽优雅，在爱情里面又蛮横不择手段。

　　实际上，从这里可以看出来林朝绮挺有当作家的潜质，毕竟这里面虽然天马行空但却始终不离其本来的核心观点：张媛女士由于瞎介绍导致的一系列离奇骚操作，最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故事。最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想象是有理论支撑的，毕竟快奔三十的优质老男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一位白莲的存在。

　　林朝绮越想越激动，她快步走出学校，直接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相亲地点。

　　忘了提一嘴，林朝绮是狗血文学的重度中毒患者。

　　张佳佳有幸见过一回——林朝绮毒发的瞬间。

　　林小姐的爱慕者递情书递到她的面前，林小姐没接反而低下了她圆圆的脑袋凝视眼前的粉红情书良久，在举着情书的男生尴尬地想收回来的时候她又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默默掏出一张纸含情脉脉给人家来了句：“在一起之前你愿意签下它——”

　　语音未落。

　　林朝绮面前的情书嗖一下不见了，爱慕者面露尴尬地看着她手里的器官捐赠协议：“不好意思，递错人了。”

　　说完他慌不择路的同手同脚地跑了。

　　林朝绮幽幽望着慌乱逃离的背影，非常执拗地要将没说完的话讲完：“——吗？”

　　讲完之后她露出了十分雀跃的表情将手上的纸随意地塞回衣兜里，拉上一旁呆滞的张佳佳以极其轻盈的脚步迈向了食堂。

　　自此后张佳佳就成了林朝绮最忠诚的追随者。

　　总而言之，她就是个手段高超的小作精，不然凭她出挑的外貌条件也不至于母胎单身22年，任凭搁在谁身上怎么着高低也得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一代海后。

　　另一边，不同于林朝绮的激动迫切，这一头反而陷入了死一样的静默。

　　王秘书在办公室扶了扶黑框眼镜，瞟了眼腕表。

　　12点50分。

　　他踌躇许久后目光惆怅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老板，快一点了。”

　　“嗯。”蒋平生埋头翻阅着手中的文件，极为平淡的嗯了声。

　　王秘书站着没动，眼睛盯着腕表：“老板，距离一点还有7分钟。”

　　“嗯。”蒋平生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极为平实的嗯了声。

　　王秘书眼睛从腕表上挪开，直勾勾地盯着认真办公的蒋平生，继续硬着头皮说：“老板，距离一点还有5分钟。”

　　蒋平生有些不耐的从文件里抬起头：“王秘书，到底谁才是你的老板？是谁给你发工资?”

　　王秘书唇角嗫嚅许久，他认命地闭上眼，老实地说：“对不起，老板，但您母亲跟我说只要你去了就给我五倍的工资。”

　　蒋平生面色一沉扯了扯领带站起来，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他走到王秘书跟前停住，王秘书顿时心里一颤，大气不敢呼。

　　“年终奖取消。”

　　他轻飘飘的抛下这句话走了。

　　王秘书内心流泪。

　　五倍的工资，到手了。

　　温馨提醒：王秘书是喜极而泣。

　　瑞幸咖啡厅。

　　林朝绮提前了十分钟达到约定地点，她压抑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点了杯生椰拿铁。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王秘书的亡命催促下蒋平生在一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准时到达了咖啡厅门口。

　　他第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前的林朝绮。

　　彼时正是阳光最明媚的时候，明晃晃的日光斜斜地照到林朝绮的脸上，她半托着脸，眉眼清澈间流转着年少青涩的懵懂。

　　芙蓉面，远山眉。

　　林朝绮似有所感，她微微侧首，看了过来。

　　蒋平生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她。

　　朝阳朝霞朝日的朝。

　　林朝绮微笑：相亲对象？

　　这——张媛女士给她朝朝吃得也太好了吧。

　　妈妈妈妈，我遇上爱情了。

　　别看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实则内心发出发出土拨鼠尖叫，她只听见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在砰砰砰的直跳。

　　林朝绮满脑子都是一个字：帅。

　　她沉淫多年狗血文学，文学底蕴却差得可怜。

　　她磕磕巴巴地想了许久直到蒋平生拉开椅子坐到她面前，终了也只想到一句：公子如玉，温文尔雅。

　　林朝绮如同受惊的鹌鹑，龟低着头。

　　蒋平生看上去十分淡定，礼貌地对她说：“林小姐，今日我本是不愿意来的。”

　　Oh，no.

　　林朝绮听见这句话顿时懵了。

　　怎么办？他是要说下一句了吗？但是他真的好帅啊，长到了她的辛巴上。

　　这时就不得不表扬一下林朝绮同志拿得起放得下的优良品质。

　　她是纯纯的乐天派，说到底还得是张媛女士对林朝绮的二十余年散养造就了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性子，但实际上林朝绮是最心狠的人。

　　张媛女士曾经这样评价林朝绮：喜欢但过分理智。

　　“但是——”

　　听到这里林朝绮心头一颤。

　　她在想，脑子跟浆糊一样。

　　但是什么？

　　但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下一秒，她蓦然抬起头看向对面始终微笑的蒋平生。

　　她听见蒋平生说。

　　“但是我很庆幸自己来了。”

　　啊。

　　他说他很庆幸自己来了。

　　林朝绮瞪大眼睛，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的碎光。

　　救命，这个男的好会吊。沉淫多年狗血文学的林朝绮竟没能接住他的话。

　　可惜爱情没有教科书，要不然此刻林朝绮非得拿出来研读一二。

　　再说说蒋平生。

　　蒋平生心情很是愉悦，从看到林朝绮的第一秒开始。

　　在她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蒋平生忽然想起了李美娜女士养在家里头的那只圆滚滚的胖橘猫。

　　他朝林朝绮伸出手，温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蒋平生。”

　　林朝绮全然没意识到她已经被眼前这个男子给拿捏得死死的，她来这之前臆想的狗血剧情在这个男人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崩得七零八碎。

　　朝朝公主秉着少女的矜持，羞答答地回握了一下男子的手，如蜻蜓点水般又很快缩了回去，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林朝绮。”

　　蒋平生垂下眼帘，慢悠悠地收回手，垂落在一侧的手指微微蜷曲。

　　他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少女细腻柔软的手轻轻碰上他手掌的温热触感。

　　他听见自己说：“林朝绮，幸会。”

　　林朝绮耳根泛红，她听见铁树开花的声音：“蒋平生，幸会。”

　　“朝霞绮丽，我很喜欢。”

　　林朝绮望向他，撞进了蒋平生平静无波的眼里。

　　他的眼里是小小的她。

　　原来狗血文学没骗人。

　　她不是她臆想的恶毒女配，而是蒋平生的女主角。

　　就这样，林朝绮结束了她22年的单身生涯。

　　就这样，蒋平生结束了他28岁的单身生涯。

　　在午后，一场没有谁愿意来的相亲。

　　林朝绮到宿舍楼下已是深夜十点。

　　恰适时，张佳佳正站在阳台上奋力拧着衣服，哀嚎：“究竟是什么衣服那么金贵还得本宫亲自洗？”

　　对面的男寝飘来每日必练的美声，她侧过头，不经意地朝楼下一瞥：“真是——”

　　还没说完，她嘴巴微张，愣住了。

　　她看到了一只羞涩的霸王龙。

　　啪一声。

　　她手上拧了半天的衣服重新掉回了粉色水桶里。

　　“——呕哑嘲哳难为听。”

　　她盯着楼下娇羞的霸王龙，神情呆滞地说完后半句，双手还保持着拧衣服的姿势。

　　“秋——秋——”张佳佳回过神，打开阳台上的玻璃门，风风火火地拉起坐在底下裹着薄毯子追剧，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的宁秋。

　　宁秋手里攥着被她搓得皱巴巴的纸巾，眼窝通红，一脸茫然地被张佳佳一把拉起。

　　她听见张佳佳面色凝重地缓缓说出那几个字。

　　“霸王龙——恋爱了。”

　　宁秋包眼窝里的眼泪被张佳佳低沉的语气带动，一时没控制住，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活脱脱一梨花带雨，眼圈通红的佳人。

　　宁秋一时间也呆住了。

　　谁能想到当初被全校人投票为大学四年最不可能脱单的女神榜第一名的林朝绮，在毕业的前一天脱单了。

　　宁秋和张佳佳想起昨日刚刚下注的五百块钱，既悲又喜。

　　她们押注的是——单身毕业。

　　这时，寝室门开了。

　　林朝绮哼着歌冲进来，庄严宣告：“同志们，22年艰苦卓绝的长征就在今天结束了！”

　　两人侧目，眼中闪躲，心虚不已。

　　“我——脱单啦。”

　　林朝绮愉快地说。

　　而张、宁二人心中虚怯，皆不敢看美人眼。

　　话说年终。

　　王秘书失神地看着银行发来的短信，伫立不前。

　　年终奖？三倍？

　　资本主义终于良心发现。

　　王秘书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