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提卡之夜》鹿行久

2、第二夜

　　世人熟悉的雅典娜女神深发灰眼、凛然高洁，然而很久以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女神顶着一张毛茸茸的猫头鹰脸，手忙脚乱地学着怎么庇护人类的宫殿。
　　她那时候常用的名字还不是现在这个，那时候她被叫做“珀利雅”，那是人类对庇护宫殿与城市的女神的尊称。
　　某位热心的神明觉得这个名字还不够。
　　“总要找个真正的名字来称呼你吧？”美丽的金发女神说，笑嘻嘻的模样就算日后当了神王也没怎么变，“雅典娜这个名字不是很可爱吗——”

　　给她取名字的就是狄奥涅，当然，这位的真名其实是“宙斯”。
　　然而，从米诺斯到迈锡尼，女神的权柄旁落、克罗诺斯登上王位，这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未来的神王总是披着女神的外貌行走于世。

　　小猫头鹰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意见，于是事情就愉快地订下来了。
　　“唔，雅典娜——狄奥涅的雅典娜，听起来真是顺耳。”

　　小猫头鹰抱着从老家带来的朴素盾牌，闷闷不乐地挥开女神揉捏自己耳刀的过分的手：“为什么要在我的名字之前冠上你的名字？”
　　“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女儿。”女神一本正经地说，“你会成为神王的女儿，成为神王手中最锋利的武器、最稳固的盾牌。”
　　米诺斯时代遗留下的习俗，神王总会有一位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女儿。
　　但现在可不是女神称王的时代了，颇有往日太女风姿的瑞亚女神也只是嫁给了克罗诺斯——
　　看着以驯狮与近身搏斗为乐的女神在丈夫面前轻声慢语，真是一种过分古怪的体验。

　　据说女神还为新的神王孕育了五位子嗣。
　　虽然都被神王吃了。

　　小猫头鹰撇撇嘴，觉得狄奥涅现在谋权篡位的成功率着实不太高，就算成功也会名不正言不顺。
　　但她还是默认了狄奥涅的建议——
　　【毕竟，是妈妈啊……】
　　小猫头鹰默默地想着，倚靠着金发女神柔软的胸脯，丝毫想象不到这位的真身其实是男性神，更想象不到他私下里跟瑞亚女神达成了盟约，最后会以克罗诺斯之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谋逆夺权。

　　狄奥涅用一个名字空手套来了小猫头鹰的信任，另一位神明则在最后关头企图用实打实的利益换取小猫头鹰的忠心。

　　“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武器、最稳固的盾牌。”克罗诺斯对年幼的女神说，“成为我最疼爱的子嗣、最重要的女儿——我会把阿提卡这块丰饶的土地赐予你。”
　　已经不再用猫头鹰的面目示人，小女神的面颊带着孩子特有的肉感，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神王。
　　从神王的眼中，她看到了属于末路者的挣扎。
　　“谢谢您，阿提卡是我很喜欢的土地。”小女神彬彬有礼地说，“但我已经有一位亲长了——对我来说，一位就已经足够了。”

　　狄奥涅大笑着朝着他们所在的地方走来，行走之间，身量逐渐拔高，柔美艳丽的女神转瞬间化作了高大健美的男神。
　　“滚去你那静止的永恒里。”
　　克罗诺斯听到了他桀骜的话语，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攻击。

　　旧日神王的鲜血汇聚成泊，倒映出两个身影。
　　宙斯抚摸着雅典娜的发顶，为她戴上一顶橄榄枝编制的发冠：“很高兴听到你的肯定，我亲爱的女儿。”

　　小女神腼腆地笑了笑：“……我父，我即将去夺取阿提卡，从此，波塞冬将不再能与你抗衡。”
　　神王轻声道——
　　“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