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神》神季舞

2、第2章

　　祁慕第一次见到姜久久，是在溪野山长流河四九四号分岔口。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穿着弟子服拿着根鱼竿半醒不醒的小姑娘被鱼给拽河里。祁慕想着，敢来四九四号钓鱼的多少都该有些自知之明。毕竟这湖里的鱼可不是什么善茬，一个不小心掉进去，用不上一炷香就能被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结果这丫头非但没有游起来，反而越扑腾越远。眼看着就要命丧鱼嘴，本打算看热闹的祁慕也只能一脸不可置信的飞身过去拎着小丫头的后脖子把她扯出来。一套标准的心肺复苏加上人工呼吸，这倒霉孩子才被他彻底救回来。
　　“你不会游泳就敢来四九四号钓鱼？先生没有警告过你们这些弟子么？”祁慕一边拍着久久的后背，一边询问。他记得在学期间，先生们可是耳提面命的重复着不准来四九四号分流钓鱼或者游泳。他曾经询问过为什么一共才三十来条分岔，这条叫做四九四号。
　　先生回答是：‘死又死’。
　　久久惊天动地的又好一顿咳，喘了很久以后才回了一句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彼时，祁慕以为久久说的‘虎子’指是四九四号特产的远昔骨舌鱼。其鱼骨是上好的法器材料，鱼眼鱼皮均可入药。而鱼肉鲜而不腥，他娘亲生前就非常喜欢，以至于每年他娘亲的祭日，他都会来这里钓新鲜的远昔骨舌鱼祭拜他娘亲。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姜久久口中‘虎子’，并非鱼，而是他。

　　再后来，祁慕跟着师父风吾卿去参加鬼卒冠礼上又看见姜久久，他这才知道小丫头居然通过了鬼卒测试，成为今年年纪最小且最优秀的榜首鬼卒。对于年纪小这一点，他祁慕不予置评。毕竟他才是六合山年纪最小记录的保持者。但是成绩最优秀的榜首......嗯......他表示对这一届的整体水平持有怀疑。
　　“师父，今年的晋升是不是太儿戏了？”祁慕小小声的嘀咕。
　　“怎么？”风吾卿低头看看自己的徒弟。
　　“不会游泳也能通过？”
　　“谁呀？”听他这么一说，同门师兄屠不渝来了兴趣。祁慕瞟了他一眼，下巴扬了一下直指站在首位的姜久久。
　　“呦，这不是久久么？怎么她今年就晋级了？”祁慕的同门师兄屠不渝看见姜久久昂首挺胸站在首位，不免有些有些惊讶。“这小丫头才几岁就升级了啊？她不会游泳么？你怎么知道？”他这一同连珠炮的发问，祁慕有些不耐烦的不想搭理他。
　　“年纪有什么关系？阿慕升祭酒的时候比她还小呢。”身边的琳鸢师姐温柔的笑着，“小姑娘看着很机灵，姜家的孩子应该不会太差。”转头去看祁慕，“阿慕怎么知道她不会游泳的？”
　　溪野山范围内江河湖泊众多，而且两面环海，大多小孩子都是水里玩大的。游泳......普通百姓大多是会的，更何况是姜家这种天生仙人骨的孩子。他们还真的就没有游泳课这么一说。能进入山门学义的孩子都要通过测试，天生拥有聚气能力或者有着较高潜在资质，甚至有些拥有仙人骨的孩子，在娘胎里就继承了部分父母的修为。
　　所以——像是游泳这种最基本的技能，他们都是默认的。
　　“……月前看见她在四九四号钓鱼，差点被鱼吃了。”微微停顿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是我把她从河里捞出来的。”
　　“原来久久说的救命之恩是这个？”琳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说怎么前几周祁慕像躲债一样的躲着这个小姑娘，然后被抱大腿哭喊报恩之类的。可惜了他鼻子一下都被面罩折着，要不然他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呦，你祁慕还能救人呢？她这是祖坟冒青烟了还是上辈子拯救过人类？”
　　“不渝，阿慕不会见死不救的。”风吾卿微笑的反驳屠不渝，祁慕直接无视当作没听见。
　　这边姜久久似乎并没有在听第五代掌门天师张罡耀讲话，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人群里找着什么。然后她就锁定了人群中站在上清箓高功风吾卿身边的祁慕。可能是太兴奋还是怎样，姜久久完全忘了她还在听掌门师尊的教诲，一个劲儿的跟祁慕挥手。风吾卿有些惊讶，显然是没料到居然有人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回头看向他徒弟，祁慕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完全不认识这人的样子。只不过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狼狈和无语，还是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尽收眼底。他这个徒弟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姑娘？这边姜久久看祁慕似乎是没看见她，双手做喇叭状貌似要喊。她的教学先生一个眼疾手快，一张禁言咒一张缚身符把她牢牢按住。看着熟练的动作，要不是顾及现在还在听掌门天师传道，估计直接能被敲脑袋瓜子。
　　“祁慕祁慕！”冠礼一结束，久久就跳到祁慕和风吾卿身边，“我跟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我呀！”顺便乖巧的跟风吾卿行礼，“风前辈好！我叫姜久久。”
　　“你也好呀，久久。”嗯，挺可爱的。
　　“你有跟我打招呼么？”祁慕略带惊讶的问，“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当然是在专心听掌门天师的教诲了，怎么可能四处乱看。”换成一张很是认真的脸，“不专心可是会被禁言和缚身的哦！”
　　“……”久久无语。这丫明明看见她了，而且看的很清楚。连她被禁言缚身都看得一清二楚。
　　装！太能装了！风吾卿都佩服他徒弟睁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久久？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呀！”姜恒一路风风火火的赶过来，“鬼卒礼上被禁言，你也是第一个！”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女儿的头。
　　“姜恒师叔，您回来了？”风吾卿跟姜久久的母亲行礼。
　　“不用这么客气的吾卿，”姜恒微笑，“你知道我们溪野山不太讲究这个。我也好久没看见你啦，那边战事很艰苦，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的。”
　　他们这边叙旧，久久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哎~”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听她那语调祁慕就知道准没好事。“祁慕，我才发现你居然比我的辈分小嘞！”久久很兴奋，“你师父叫我娘亲师叔，那我不就是跟你师父一辈，你哎哎哎哎！”
　　“你跟谁一辈？”话还没说完小耳朵就被姜恒扯了起来。“没大没小的，我就该让你外祖母饿你几顿懂点规矩！”
　　“娘亲娘亲，好疼好疼！”
　　“吾卿，我就说溪野山不能讲究辈分吧，就会有这种小滑头得寸进尺的。”人多辈分也乱，虽然是同宗，但是师门却分很多。一般叫一声前辈也就算是恭敬了。以前不是同门同师的弟子们见面还会互相介绍一下自己是第几代弟子。但是自从第六代掌门天师战死，第五代掌门天师重新代理掌门开始，这几代几代的也就乱了。例如姜恒是第六代掌门门下高功，可她女儿姜久久确实是在第五代掌门期间成为的鬼卒，理应是第五代弟子……“你还敢占上清箓高功便宜？嗯？”姜恒继续捏久久的耳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娘亲，疼，娘亲！”久久赶紧求饶，“我没想占吾卿哥哥便宜。”揉揉被娘亲捏红的耳朵，委委屈屈的用另外一只手扯扯姜恒的衣角。她这一声哥哥叫的祁慕姜恒还有风吾卿都是一挑眉。
　　这还叫没占便宜？
　　“那你是想占我们便宜吧？”一边儿的屠不渝实在是忍不住，手指在他，琳鸢和祁慕身前比了比。“你一会儿同辈一会儿哥哥，非要高我们一头是不是？我师父就算是看着再年轻，他也已经老到你该叫叔叔了！马屁和心机是不是太露骨了点啊你？”
　　“……”老……老么？风吾卿尴尬的手指抓抓脸。他才二十多岁，虽然被个十岁的小姑娘叫哥哥是有点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老吧？！琳鸢和姜恒没忍住的轻笑出声。祁慕觉得丢人，一边叹气，一边用手抚额不想看。
　　“风前辈才不老嘞，你才老，你全家都老！”有人会情商这么低的当面拆人台么？久久不高兴的问，“话说你谁啊？”
　　“我！你正经八百该叫哥哥的屠不渝，你屠哥哥！”屠不渝下巴一抬，无比自豪。
　　什么叫正经八百？人家娘亲在一边儿站着呢，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还兔哥哥呢，没听过！”
　　“你……”
　　“好了不渝，”怕两个人直接打起来，琳鸢赶忙把屠不渝拉在身后，“久久，我们是阿慕的师兄师姐。”微微弯下身，琳鸢一边笑一边说：“我叫琳鸢，我们见过的。”
　　“嗯？什么时候？”久久皱皱眉，“你这么温柔漂亮的姐姐，我要是见过我应该记得呀！”
　　太会说话了！不得不说，抹了蜂蜜的嘴都没有这丫头的嘴甜。
　　果然，琳鸢被她说的高兴，呵呵笑道：“在你缠着阿慕要报救命之恩的时候。”
　　呃…..说起这个，其实姜久久也觉得挺丢人的。那天之后的第二天，她就跟着她的外祖母登门道谢。本就是举手之劳，祁慕自然也没当一回事。可是久久的外祖母一看他双亲过世，自己一个人住。不但三天两头派久久过来送饭，后来更是直接拉着去家里吃饭。祁慕自是不会去的。一开始姜久久软磨硬泡，遭到自己拒绝后就沿路围追堵截，抱着自己大腿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不嫌丢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说她这条命是自己救的，大恩大德永生不忘。说他是自己敬仰崇拜已久的前辈，是自己努力奋斗的榜样。姜久久似乎没有下线，后来使出杀手锏，说她见过自己的脸要把他的真面目公布与众。曝不曝光他的脸真的无所谓，他戴面具是因为鼻子太灵，他不想总是闻到奇怪的味道。而且执行任务中很容易被邪物从口鼻入侵，这样遮起来起到防护作用。后来戴啊戴啊他也就习惯了，同门脑补他的脸他即不在意有时又觉得挺有意思，也就没摘。只不过祁慕实在是受不了每天的魔音入耳，眼看她要歪曲自己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祁慕一把拎起她回了姜家......
　　当然，这些都是在他师父下山出任务的时候发生的。风吾卿眼看着他徒弟眼中复杂的情绪，为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十分惋惜。
　　“救命之恩？”姜恒有些疑问，“什么救命之恩？”她这三个月都在山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我落水了。”久久轻轻拉了拉姜恒的衣角，姜恒目光复杂的看着女儿，姜久久回望着母亲，然后点点头，“是祁慕救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