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刑侦]》红炉酒

42、乡村

　　原本应当已经入睡的村庄因为爆炸声音再次惊醒。

　　本就很是破旧的小屋子已经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商缨看着废墟中只剩下的院落一隅，终于听见了再次传来的警笛声音。

　　“林副，你们来了。”

　　林旻和秦妙妙掀起警戒线走了进来，空气中仍旧有火药残留的气息。

　　“怎么样？”林旻揉了揉鼻子。

　　“不太妙。”商缨指了指后院，“刚才从后院那边挖出来了一具尸骨，送去你们市局了。”

　　“尸骨？”秦妙妙打量了四周一圈，“不会又和之前公园那起爆炸一样吧……”她说着话一个没留神被地上的石槽形状的东西绊了一跤，林旻及时扶了她一把。

　　秦妙妙没见过这个事物，捂着被撞痛的脚，脸都皱成了一团：“这是什么东西？”

　　“猪食槽吧，大约这家人以前是养猪的。”林旻解释道，“你这都没见过？”

　　秦妙妙撇了撇嘴：“不许人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

　　“还是别看了，猪这种东西吃起来好吃，看了之后可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林旻拍了拍她的肩膀，“猪可是什么都吃的，鬼知道你在吃它之前它吃了些什么东西。”

　　秦妙妙脑补了一番，翻了个白眼。

　　林旻没再揶揄她，转向了商缨：“伤员都送去医院了？有没有查到那具尸骨的信息？”

　　“化验结果哪儿有那么快。”商缨摇了摇头，“但是去询问了周围的住户，都说这户人家十几年前就搬走了，也没人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姓名呢？”林旻问道。

　　商缨的表情有些无奈：“平日里乡里乡亲的都是喊姓的，只知道那家的男人姓林，有个生病不出门的老婆和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林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行吧，我先回市局那边看看能不能查出dna来，还麻烦你们那边再去问问那家人的信息，最好能找到他们现在住在哪里。虽然不排除是在十几年里有人把尸体埋在了这里，但是他们的嫌疑还是更大一些。”

　　商缨点了点头。

　　按照手机定位找到的这一块儿厂区其实已经废弃了，离之前爆炸的地方都有一段距离。

　　小队远远地就听见了叮铃铃的手机铃声。

　　踹开工厂铁门的时候原本还准备先打量一番四周情况的苏棠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几乎是同时断开了。

　　宋召南倚坐在水泥柱旁双手被缚在身后，一个黑色小小的手机放在他的身边。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刀口，正在咕涌出鲜血。

　　“宋召南！”

　　苏棠勉强稳住脚步奔了过去，他跪倒在宋召南身边试图用双手去捂住他的伤口。

　　手放在脖子处都几乎感受不到呼吸的起伏了。

　　宋召南平日里总是神气活现的，如今这副样子看的实在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是苏棠每每梦魇到父亲死去时候类似的样子。

　　“苏队长麻烦让一让。”

　　好歹这一次行动医疗队也跟在后面，苏棠都不敢想象如果再等救护车过来会发生什么。

　　他有些恍惚地被医疗队的医生挤到了一旁，手上的鲜血还在滴答往地上流淌。

　　原本因为长时间没有接通被自动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了短信通知的声音。

　　苏棠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拾起了手机。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短信是一个备注着“秦娆”的号码发过来的。

　　“我的手机丢了，捡到的话不用还回来了，回国了。”

　　后面附带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先发制人，明明是畏罪潜逃却说的好像把自己的嫌疑洗的一干二净一样。

　　苏棠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消化完傅裴东的挑衅言论，那边的通讯设备里又传来了“沙沙”的接通声音。

　　“苏棠，爆炸点发现的那具尸骨检验我去查了，你去和分局交接一下那边的工作吧。”林旻的声音响起。

　　苏棠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尸骨？”

　　“又有陈年旧案啦。”林旻那头有汽车按喇叭的声音，“周不岁还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好过。”

　　“老林他们家啊，都搬走多少年了！”

　　乡村里年轻人不多，大多数都是生长在这里一辈子的老年人。

　　一个老大爷在警戒线外踱步许久终于开口说道：“老林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养猪贩子，当年搬走的时候还特好心，让他女儿把剩下没杀的三头猪给送我们了呢！”

　　苏棠刚听完商缨的转述，就听见了老大爷吵闹的声音。

　　“大爷，那他们有说搬去哪里吗？”苏棠走了过去问道。

　　老大爷的身形有些佝偻了，他摇了摇头：“我记得当时他那个女儿说什么，是去城里工作的地方住了…哎呀，搬的还挺匆忙的，我天天在村里面溜达都没注意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什么意思？您没看见他们搬家？”苏棠不知道是自己心神不宁的缘故还是说老大爷的话里确实有些问题，皱了皱眉问道。

　　“倒也不是。”老大爷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只不过老林平时特别喜欢唠嗑，之前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后来看见搬家车子来的时候也是他女儿一个人在打理，也没看见他人。”

　　苏棠总算转过弯来，发现了事情里不对劲的地方：“大爷，您一直提到他这个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哎哟这个哪儿晓得啊，是他家老二，我们都喊二丫的。”老大爷摆了摆手，撇撇嘴，“老二一整个遗传了她妈的疯病，平时见人都不打招呼，看着就来气！”

　　“好了，多谢您的情报了。”苏棠见他似乎还准备碎碎念下去，忙打断了他的话。

　　商缨也在一旁听了个明白，问道：“苏队，怎么说？”

　　“周不岁把炸弹布置在这里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苏棠看向那个在废墟中有些显眼的猪食槽，“我先去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和他有关的事情，这里的后续完善工作麻烦你们分局了。”

　　商缨点了点头。

　　当然在回去查信息之前得去一趟医院。

　　苏棠感觉不去看一眼的话，他心烦意乱到看不下去任何卷宗资料了。

　　先是何叶，再是宋召南。

　　一下子一队二队的担子全压在了他身上，炸弹案的余波还没有处理完，又来了一起多年前的不知名尸骨。

　　莫名就想到那次宋召南开玩笑着说他们刑侦组应当去拜一拜转运的话。

　　确实有些道理。

　　宋召南还在手术中，苏棠按照手机上的信息找到了何叶的病房。

　　“这边！”何英站在门外朝他招了招手，没让他进去，反倒是把他拽到了一边。

　　“何叶怎么样了？”苏棠有些不解地看了母亲一眼，“舅舅舅妈在里面？”

　　何英摇了摇头：“你舅妈哭晕过去了，在楼下打点滴还没醒来呢，何材陪她去了。刚才…刚才团团醒了一次，喊的是你。”

　　“我？”苏棠这倒是没有想到，以他对何叶的了解更大的可能应该是喊何英或者是叶伊才是，“又说什么吗？”

　　“问他他没跟我说，又睡过去了。”何英拍了拍苏棠的手，“你进去看看他吧，我也下楼去瞧瞧。”

　　苏棠点点头，刚准备走进去又止住了脚步：“对了妈，你快点回来，宋召南也在手术室，我一会儿得去看看。”

　　“小南他怎么了？”何英还记得这个难得和自家儿子处得来的同事。

　　苏棠没有说话，开门走进了病房。

　　病房内扑面而来的消毒水的气息，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机运行的声响。

　　他走到了病床边，何叶带着呼吸机，面上有两块冻伤产生的灰色印记，上面涂抹着药膏。

　　苏棠有些想去碰碰他，却又犹豫着收回了手。

　　他的衣服上还有着方才宋召南流出的鲜血，混合着消毒水味，反倒更加刺鼻。

　　垂在身边的手被轻轻勾了勾。

　　苏棠正思考着什么，何叶缓缓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

　　苏棠比何叶年长四岁，何叶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的时候苏棠就已经是隔壁的中学生了。

　　在小学孩子眼里初中生是比大人还要有威严的存在。

　　在弟弟眼中哥哥也是比爸爸妈妈还要亲近的存在。

　　小学放学比中学早了快要三个小时，每天苏棠放学的时候何叶早已经趴在门卫室里写好了作业，甜甜地和门卫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叔叔再见，我哥哥放学啦！”

　　何叶总是能在苏棠还没朝门卫室走来的时候就在一堆相同的校服中一眼看出苏棠来，然后就从椅子上跳下来，背上小书包朝门卫叔叔挥挥手，朝苏棠跑过去。

　　初中生大多都成群结队的，苏棠却总是一个人。

　　不知道何叶是不是看出来了这一点，小朋友坚定地拉住了苏棠的手，抬头看向哥哥：“哥哥，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醒了？好点了吗？”苏棠一下子有些晃神，问完才发觉问的话有些可笑。

　　冻伤本就痛苦异于平常，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不痛了。

　　何叶看着他，眼睛有些泛红，眼泪顺着脸颊滑过。

　　苏棠以为是麻药过后伤口的疼痛，赶忙道：“是不是痛了？我帮你叫医生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何叶拽住他的小拇指用了些力气。

　　“哥哥……”何叶勉强发出了声音，苏棠在他病床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怎么了？”苏棠将声音放柔和了些。

　　何叶紧紧抓着他的手，似乎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苏棠离他近了一些，终于听见他说了什么。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