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刑侦]》红炉酒

2、袁凤

　　何叶没有想到自己大半夜下班后还得忙着安排新来的合租室友。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十二点多到家看见门口坐着个黑衣服的男子大约都会被吓到。

　　何叶把手机自带手电筒打开来照了照：“那个…你是？”

　　男子似乎是差点睡着了，回了下神站了起来：“你是何叶吧？我是来合租的，打你电话打半天没人接，在这里等一个下午了。”

　　何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自己手机从早上上班到现在开的都是飞行模式：“啊…抱歉啊，其实你可以明天来的。”

　　“前任房东把房子卖了，没地方去了。”男子挠了挠头，“对了，我叫周临聿，不临深渊，岁聿其末。”

　　何叶其实也没太听懂究竟是哪两个字，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翻出钥匙打开了门。

　　何叶租的房子是一个百平的两室一厅，其实一直想找一个合租的室友来平摊房租，可是之前来了几个，知道他是法医之后就礼貌地说了句“改日联系”就走了。

　　苏棠也骂过他几次让他搬回自己家住，只不过何大法医一直觉得工作后就不应该依靠父母，更何况自己爸妈又是常年在国外一年都不一定会来一次，于是就瞒着苏棠开始找室友。

　　“你也没说今天要来…里面那个房间……”何叶犹犹豫豫地打开了另一间卧室的灯。

　　周临聿差点被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的金属器物晃瞎了眼睛。

　　定睛一看就看见柜子上摆放着几套银色的手术刀具和几排厚重的解剖学书籍。

　　周临聿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好，租金也不算太贵，但是一直没有人和何叶合租了。

　　“你要是害怕就去我那屋睡一晚上吧……”何叶看了眼没说话的周临聿，还以为又是一个害怕的，试图解释道，“主要你也没说今天来，我都没收……”

　　“没事。”周临聿把背着的包放了下来，“你能借我床被子吗？我行李放工作那里了。”

　　周临聿朝他笑了笑。

　　“顶上那个里面有被子，梯||子在门后面。”何叶指了指柜子上面，“对了，还没问呢，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啊？”

　　“补习班老师。”周临聿笑了笑，“多谢了。”

　　“去查事发监控，锁定肇事车辆！”局长办公室里传来了李仕平的斥骂声，“你们两个是吃干饭的吗？案子都没查清，连个目击证人都看不好！队长就是你们这么干的吗！”

　　宋召南和苏棠站在他桌前。

　　苏棠依旧是冷着张脸没说话，宋召南率先开口道：“李局，这事我们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我要你们什么交代！”李局重重叹了一声，五十多岁的人的头发已经白了近一半，“这是给死者一个交代！快去吧，别杵这儿耽误时间了……我到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市局门口动手。”

　　宋召南和苏棠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张海兰迎了过来。

　　“妈，你还没走啊？”宋召南立马将她和苏棠隔开，生怕她点燃让苏棠原地爆炸的最后一把火。

　　幸好张海兰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那小姑娘不容易，案子好好查。”然后凑到他耳边，“下次介绍给妈认识一下啊。”

　　说罢朝苏棠那边挤了挤眼睛，飘然而去。

　　宋召南很是无奈地看着张海兰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你去吗？”宋召南回过神的时候就听见苏棠没头没尾的一句，下意识“啊”了一声。

　　苏棠眯了眯眼睛，憋着口气道：“我问你，去不去法医室。”

　　“去去去。”宋召南很自然地搂过苏棠的肩，“苏队长，别丧气嘛，你表现好不经常被骂。像我，被骂多了就习惯了。”

　　“手拿开。”苏棠面无表情地按下了电梯按钮。

　　“何叶！”苏棠推开法医室大门时喊了一声。

　　何叶趴在桌子上举起一份报告：“自己看。”

　　苏棠有些不满地走了过去拿过了报告：“你怎么萎靡不振的？”

　　“正常人一点多才睡六点起都会困啊！”何叶打了个哈欠抬起头，这才发现宋召南也在，“啊…宋队好。”

　　“没影响解剖吧。”苏棠很务实地问道。

　　满满的兄弟关爱。

　　何叶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要老是质疑我的专业能力好吗？死者是被大轮卡车撞飞后又压了过去。但是有一点不太对，死者手臂上有一个针眼，针眼处有海||洛||因残余，但是没有被体内吸收，应该是死后被注射的。”

　　“不可能啊，尸体是我们一队运回来的……”宋召南皱了皱眉，“除非……”

　　“也可能是在我们没有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围观的人群。”苏棠放下手中的报告。

　　何叶又开口道：“对了，这个死者好奇怪，你们给我的资料上的上说她是在夜总会工作，但是在夜总会工作不至于一身红色吧……看着，挺渗人的。”

　　“人家个人喜好你不能有意见吧？那你们法医还一身白大褂呢。”宋召南“啧”了一声，何叶瞪了他一眼，明显不太喜欢宋召南这幅油嘴滑舌的性格。

　　“苏队长，现在你打算怎么查？”宋召南问道。

　　苏棠刚才一直在沉思着什么，这时候才开了口：“我记得袁凤之前说的是甲子吧？那个走私枪火的。”

　　宋召南好像也反应了过来：“ICPO的资料上面写的是不是有他和什么毒贩有什么关系来着？”

　　“那个得用李局的权限才能查了。”苏棠想着就准备去和李局打报告。

　　“诶！你干嘛！”何叶被宋召南拎了起来，宋召南叫住了苏棠，十分熟练的连上了警局的内网：“我知道那老头的密码。”

　　苏棠和何叶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不是，宋队长……你在我电脑上登录，等会儿李局找的是我啊……”何叶有些委屈地揪着办公桌上的一盆无辜的绿萝。

　　宋召南哼着小曲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查到了。”

　　苏棠凑了过去。显示的页面上面照片那栏是无显示，姓名写的是“甲子”，个人信息资料几乎没有，最下面的其他那项写着：甲子多次以匿名消息给ICPO发送毒品交易会面信息，ICPO以此破获多起国际交易，匿名消息通过暗网形式发送，暂时无法查询来源。

　　“这甲子还挺支持打击毒//贩的哈？”宋召南愣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措辞。

　　“那为什么袁凤的尸体上会被注射毒品……”苏棠一句话还没说完，法医室的大门又被打开。

　　“宋召南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李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你们查什么见不人的东西不能来跟我打个报告啊！”

　　“李局好。”苏棠和何叶很有默契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闪到了一边。

　　宋召南迅速把页面退了出来：“哎呀李局，这不是为了节约时间吗？您老赶紧回办公室吧。”宋召南笑嘻嘻地把李局往外推，“我保证不会搜索除了案件之外的事情的，您就放心吧！”

　　李局气地指指点点：“你是要把我气死啊 ，迟早得让宋天好好教训教训你！”

　　“知道啦知道啦。”宋召南的语气极其敷衍，“欢迎您随时来我家做客啊！”

　　宋召南好不容易把李局这尊大佛请进了电梯，转身就看见了走过来的苏棠。

　　“先查查袁凤身上的那个针眼是怎么来的吧。”苏棠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话说回来一队去现场的几个人你能保证吗？”

　　“就秦笑笑和两个刚来的实习生，应该没问题，而且我一路上都在。”宋召南回忆了一下，“唯一可能的应该就是就是当时围在那里的人群了。”

　　“去查一下监控。”

　　一队负责电脑技术的是一个叫杨洲的男子，他早已把早上案发的监控调了出来：“队长，肇事车辆是挂牌车，是渣土车公司统一配的，驾驶人员带着口罩墨镜，数据库也检测不出来。”

　　杨洲今早把那条路段的监控看了不下二十遍：“而且这车往乡下的一条小路开了，就那种…没有监控的乡村小路……”

　　“先不说那个。”宋召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一下案发的时候围观的人。”

　　“啊？”杨洲疑惑了一下，把那段调了出来。

　　摄像头里显示的确实像那个大妈说的那样，渣土车就是从她的面前飞驰而过，逐渐的旁边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提着篮子准备去买菜，还有几个晨跑的年轻人。

　　人群围着，根本看不见内圈发生了什么。

　　“杨洲，查一下这个大妈。”苏棠从一旁伸出手指了指屏幕上的那个突出于人群的大妈。

　　杨洲愣了愣没有动作，瞄了一眼宋召南，宋召南倒是若无其事：“二队长让你查你倒是查啊，愣着干嘛？没电了？”

　　杨洲动了动嘴巴，似乎是无声地骂了一句，随即把大妈的面容输入了数据库，查出了一个地址。

　　“去看看。”苏棠默念了一遍那个地址，转身向门外走去。

　　“老大，你啥时候和苏队长关系改善了？”杨洲小声贼兮兮地问道。

　　宋召南一脸的深不可测：“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小杨同志。”

　　“你们说这算不算暗示官宣！”

　　市局的小群里炸开了锅。杨洲绘声绘色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刚才的情景。

　　“宋苏是真的！给爷往死里嗑！”秦笑笑在屏幕那头都要狂吼了。

　　“我就说平时他们俩那叫避嫌！”

　　“队长他俩还是大学舍友呢！同宿舍什么的最好……嘿嘿嘿。”

　　“咳咳，隔壁扫黄组的组长还在群里呢。”

　　“哈哈哈哈哈你看清楚，上一条就是她发的！”

　　市局维系一队二队队员友好关系的纽带大概就是这个嗑cp小群了。

　　群主秦笑笑同志骄傲地看着手机屏幕想着。

　　那个大妈住在不远处的四合院巷子里，苏棠和宋召南没有开警车去，而是宋召南的那辆SUV。

　　“你说那个大妈会不会骂我们……”宋召南想到今天早晨大妈指手画脚的样子还有点心有余悸。

　　“你不是说你扛骂吗？”苏棠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本来一个甲子就够麻烦了，怎么现在还扯上毒贩了……”

　　“兵来将挡呗，会有办法的。”宋召南笑嘻嘻的，没什么担忧的样子。

　　苏棠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到了，车开不进去，走吧。”宋召南在一个巷前种了一棵巨大梧桐树的四合院前停下了车，“这里应该没探头吧……”

　　“扣分了自己去隔壁交警大队消。”苏棠没管这么多，开门便走了下去。

　　“苏队等等我啊！”宋召南赶紧按下车锁跟了上去，“多少号？”

　　“十六。”苏棠看着每家每户上的门牌号，看到十六号的时候宋召南突然停下脚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干什么？”苏棠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宋召南摇了摇头：“这大妈胆子够大的啊…我算是知道怎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从她面前被压死她都没啥反应了……”宋召南说着把门牌拍了下来，还感叹了一句，“真厉害。”

　　“怎么？这里闹鬼啊？”苏棠已经逐渐对宋召南的迷惑行为见怪不怪。

　　宋召南再次摇头：“不是，是杀人分……”

　　“你们两个站我家门口干什么呢！”大妈骂骂咧咧的声音。

　　宋召南和苏棠两人对视了一眼转过了身。

　　“那个，阿姨……”苏棠刚开口，大妈就认出了他们俩：“哎哟，怎么是你们两个啊，真的是这一大早的就晦气死喽！”

　　宋召南幽幽地开了口：“阿姨您都住这儿了，还怕什么晦气啊？”

　　大妈顿时住了口，一副收了惊吓的样子忙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哎哟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哦。”

　　宋召南眨了眨眼：“阿姨，要不咱们进去说吧。”

　　大妈无可奈何只能打开了院门。

　　“你们两个来找我干什么的啊？”大妈放下手中拎着的菜篮。这个院子不算小，院子里还有一株梅花。

　　“阿姨，我们想问问关于早上的一些事情。”苏棠公事公办地开了口。

　　“不就是那个样子嘛，你们不是有监控吗？来问我干什么啊。”大妈翻了个白眼。

　　“不是车祸的事情，就是您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围观的那群人有什么人举动不正常的吗？比如…接近尸体什么的。”苏棠打量了院子一样。

　　“老伴啊，谁来了啊？”屋子里传来了声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走了出来，虽说是外貌已经年老，但是眼神中却很有精神的样子，“这…这警察怎么来了？”

　　“叔，咱们来问阿姨一些早上的事情，一会儿就走！”宋召南倒是自来熟，走上去和大爷打了个招呼。

　　这位大爷倒是比他老伴好说话得多，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有知道的我们一定说。”

　　大妈走到院中的桌子旁坐下：“这能有什么奇怪的啊…不过我跟你说啊，现在的小孩子胆子真的大，那么血淋淋的哦，跑过去蹲在旁边看。咦哟，大人都不管管的。还是我把他拉开的哦……”

　　“小孩子？”苏棠回忆了一下，监控显示里好像并没有看见这个小孩子。

　　宋召南转手就发了一条消息给杨洲：“仔细看看监控，人群里有没有小孩子。”

　　“是啊，估计是陪家里大人出来买菜的吧。现在的大人哦，出来都不晓得看好……”大妈感叹道。

　　宋召南很快就收到了杨洲的回复，是一张放大的模糊的照片，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抬头看着监控。他一个白眼差点翻过去。

　　宋召南看了眼苏棠，点了点头。

　　苏棠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向大妈感谢地点点头：“谢谢您的配合，我们了解了。”

　　二人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宋召南停下了脚步：“稍等一下。阿姨，所以你们是知道这间院子发生了什么，是吗？”

　　大妈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就是看那个小孩子太可怜了。更何况，不过是两个英烈之魂而已啊。”

　　苏棠没有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就看见宋召南向那位大妈露出了一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