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刑侦]》红炉酒

14、初雪

　　都说不下雪的春节是不完美的，情人节的天气预报上显示，有小雪。

　　何叶唰的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明媚：“不是说下雪的嘛！”

　　周临聿套着件针织衫，光脚踩在地上走了进来，余光瞥见何叶也这么光着脚，走过去把何叶抱着放到床上，再扭头去找不知道被何叶踢哪儿去的拖鞋：“别着凉了。”

　　何叶一边套袜子一边不服气地反驳道：“你个三十几岁的都没关系，我们年轻人能有什么事！再说了，地暖还开着呢。”

　　再一次被提醒年龄的周临聿把拖鞋吧唧一丢：“你再说，不带你出去玩了。”

　　“别！”

　　今年的情人节比较特殊，二月十四也正好是何叶的生日。何叶前一天就闹着周临聿带自己出去玩。周临聿最终妥协了。

　　目的地，游乐场。

　　只不过周临聿觉得开端不顺，原因很简单，检票时检票员瞅了眼和何叶，自言自语插了一句：“情人节还有长辈带小朋友来……”

　　何叶把脸埋进围巾里差点没笑死。

　　周临聿不悦地伸手就是一个暴栗子：“傻子，人家说你矮呢！”

　　“对对对，反正没说你老。”何叶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亲，“不气不气。”

　　“何！叶！”平地一声雷，吓得何叶立马松开了周临聿的手：“……哥？”

　　苏棠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右手上还打着绷带，一脸“我刀在哪”的表情，估摸着要不是周围都是人，他能上去把周临聿揍一顿。

　　李鸽笑嘻嘻地挽着罗子遇的手站在一旁，郎才女貌的倒像极了一对真情侣，只不过罗子遇似乎有些无措。

　　何叶吓得连忙先发制人：“哥！你和宋队也来约会吗？”

　　几人突然集体沉默。

　　旁边一个女生对男朋友撒娇的声音格外清晰：“宝贝，我要玩那个嘛！”然后是人群的嘈杂。

　　还是宋召南打破了沉默：“对，我和你哥来约会，你呢？”

　　苏棠毫不犹豫地扬起左手给了他一巴掌。

　　周临聿抓起何叶的手，略带挑衅的看着他们：“我们也是约会。”

　　苏棠深吸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吵什么啊。”李鸽忙打了个圆场，“既然小何叶也在这儿，那我和罗子遇就先去另一边看看吧，你们四个慢慢玩哈。”李鸽难得的没说一大段话，拉着罗子遇就走了。

　　“我们这么急着走什么？”罗子遇有些不解。

　　“没什么，我怕他们会打起来。”李鸽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想看好戏啊，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家事，咱们俩去另一边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别的线索呢，走吧走吧。”

　　由于这一段小插曲，导致后来四个人一起排过山车的队时就异常尴尬。

　　“哥。”何叶戳了戳苏棠，“别生气嘛，我又不是早恋……”

　　苏棠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你跟他认识才多久？你知道他时干什么的呢？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要不要我帮你查一下？”

　　“就是喜欢嘛……”何叶瞥了眼排在身后的在和宋召南聊天的周临聿，“保密啊哥，别告诉姑姑。”

　　宋召南拍了拍周临聿的肩膀，语重心长：“兄弟啊！”

　　周临聿回以他一个理解的微笑。

　　过山车是四个人一排，苏棠本想隔在何叶和周临聿中间，奈何工作人员看着后面排的老长的队伍，使劲把几个人往里面一推，这么一推就成了何叶和苏棠挨着坐在中间，周临聿和宋召南各在两边。

　　苏棠直到过山车启动时，脸都是黑的，估计是气的不轻。

　　“苏棠。”过山车缓缓上升，游乐园嘈杂的声音都变小了，宋召南喊了他一声。

　　“干嘛？”苏棠没好气。宋召南指了指他缠着绷带的手：“手放好，小心点。”

　　只是简简单单的六个字，苏棠却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哦”了一声就转开了视线。

　　半分钟后，苏棠再次体会到了何法医的攻击力。

　　“啊！”何叶紧紧抓着周临聿和苏棠一人一只手，苏棠突然庆幸何叶坐在左边：“何叶！你给我放手！”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四个人下过山车时，何叶挂在周临聿身上都快哭了，小脸惨白。

　　在警校摸爬滚打的宋召南与苏棠两脸鄙夷。周临聿又心疼又好笑地摸了摸何叶的脑袋。

　　“我不服！有本事去鬼屋！”何法医表示不服。

　　终于，何叶找回了尊严，像是回家一般快乐。

　　何叶拨开破破烂烂的白布条。面前地房间竟然是一个手术室的样子，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开膛破肚的假人尸体，胳膊大腿被切割的极不整齐。

　　何叶扫了一眼，十分不屑：“创口血液太假了，连组织破裂的痕迹都没有。”说着又走到一边的柜子上，端起一小瓶试剂，“切，开鬼屋好歹用点心吧，写着福尔马林装着白开水……”

　　“嗯。”周临聿特别淡定地拿出纸给何叶擦手。

　　苏棠目光灼灼地盯着周何二人相交的手。

　　宋召南笑呵呵的：“说的也是哈，这假人太假，一点质感都……”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救命啊！杀人啦！”本来就有任务在身的宋苏二人一听，急忙跑了过去。

　　“唉！这里鬼屋啊！喊救命很正常啊……”何叶一脸懵，拉着同样一愣的周临聿一起向外面走去：“我哥他们就是这样。职业病，习惯就好，哈哈哈……”

　　冲进那个房间的二人发现自己很明显弄错了，虚惊一场。

　　屋里两个尚有稚气的少年，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死命拦腰抱住。

　　站着的那人，看了眼从电视里爬出来披头散发的贞子，很是暴躁道：“你干什么！”

　　“有鬼啊！”

　　“咳。”宋召南尴尬地咳了一声。

　　两人一僵，瞬间分开。

　　宋召南注意到有个人的手上还拿着把黑伞。

　　苏棠皱了下眉，那两人同时一激灵。苏棠转头谴责宋召南：“今天有雪，你忘带伞了。”

　　那两个少年尴尬笑笑。

　　拿伞的那位，揪着另一人的衣服，小心绕开电视柜，准备跑路。

　　另一人明显靠谱多了，连声道了几句抱歉。

　　宋召南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末了还揶揄了一句：“小伙子，这么怕鬼要是和女朋友一起来怎么办？”

　　那小孩像是嘟哝了一句。宋召南没太注意，倒是让站在门口的苏棠听的真切，“哼，我有男朋友。”

　　另一个听此拎着他耳朵，耳提面命：“你下次再鬼喊鬼叫，英语新方略就自己写。”

　　苏棠沉默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还是这本教材在折磨当代中学生。

　　而也就是这时，又是一声喊叫：“哥！你快来！这里……”何叶从他们对面那扇门冲出来，差点没刹住，和那两个学生面面相觑。

　　这间好像是间七星疑棺阵。何叶闲来无事，挨个仔细观察。发现了一具挺真的尸体，刚准备夸赞几句，目光下垂细看时，看见了毛孔。

　　棺材里有两具尸体，一具假的。

　　另一具……浓厚的血腥味。

　　现场拉起警戒线。

　　可看客人群却愈发热闹。

　　那具棺材被转移去了警局，地下只留下一个由少许血迹构成的长方形印记。

　　人群在私语，管理人员在一旁紧张地解释着与自己无关。

　　苏棠听见何叶让周临聿先走，本来想插话说第一目击者要留下，但想有何叶也差不多够了，就算了。

　　天空下起了小雪。

　　苏棠用手接住雪慢慢融化成一小摊雪水，突然想到那两个对尸体鞠了一躬就走的年轻人。

　　他听见拿伞年轻人小声说道：“他死在这里很不甘。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苏棠也看见了那人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努力缓和了一下面部肌肉，拍了拍那小伙的肩膀：“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

　　突然感觉手上一暖，扭头去是宋召南，不用说什么，但仿佛心意早就相连，肌肤血液都避无可避。

　　所谓安慰，一点就够了。

　　苏棠不和时宜地再次想到那两个小朋友，或许他们现在正亲热地挤在同一把伞下。

　　“队长！”秦笑笑拿着记录单跑了过来，宋召南松开了苏棠的手，轻轻咳了一声，“你们俩是属柯南的吗？”

　　苏棠没理会秦笑笑的打趣：“现场怎么样？”

　　“交给鉴定科了。尸体交给赵科了。”

　　“苏棠。”宋召南喊了他一声，若有所思的望着警戒线外的人群，“你还记得我们是来查毒品交易的吗？”

　　苏棠吸了口气，与宋召南对视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调虎离山？！”

　　游乐场的4D电影院内。

　　黑暗空荡的放映厅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哼着小调，曲调里含着明显的笑意，在寂静的空间内显得莫名的诡异。

　　不多时就有另一人走了进来。

　　通过屏幕灯光那人隐约看见对方时顿时愣住。

　　“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好弟弟。”

　　何叶被杨洲问了一大堆关于尸体的具体问题，又被赵钘的夺命连环call召唤去了法医科。

　　“老师！”何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赵钘正准备戴手套：“来的正好，帮忙做记录。”说罢便走入了手术室。

　　法医科的手术室阴冷的很。何叶却没有什么害怕的，甚至一番于平日里的状态，戴着医用口罩，面无表情。

　　血腥味逐渐蔓延开来。

　　“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死因…失血过多。”赵钘冷静的声音，“胃部……有一袋白色粉状物……”何叶很默契的拿小碟子把东西接了过去，”体内指数正常，无吸/毒痕迹。“赵钘愣了一下，“……用人体来隐匿毒/品？”

　　“这么大，怎么找啊？”

　　宋召南站在游乐场最中部的喷泉广场上，十分迷茫地感叹道。

　　“这线索指向也太大了吧……”宋召南转了一圈，又打量了一遍地图。

　　苏棠拿过他手上的地图，突然问道：“你看过《百年孤独》吗？”

　　“嗯？没看过，没文化，看不懂。”宋召南耸了耸肩。

　　苏棠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景点：“去这儿看看。”景点的名字叫做香蕉车站，好像是一个英伦风的小火车游乐区。

　　“这什么意思？”宋召南一头雾水，只能跟着苏棠向那里跑去。

　　苏棠也没解释太多：“香蕉公司的员工大罢工，最后在大泽区的火车站发生了大屠杀。”

　　宋召南思索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但是没文化也不妨碍宋召南安静地跟了过去，做一个四肢发达不用动脑的贴身保镖。

　　雪下得越发紧了。

　　苏棠的头发上也沾了不少尚未融化的雪珠。看得宋召南心痒痒地想上去吹一口气。

　　奈何苏警官健步如飞，一个走神的工夫。苏棠都是走开两三米远了，相当不耐得回头催促：“你能不能快点。”

　　宋召南刚准备三两步追上，忽然余光看见不远处车站背风带走出两人。

　　那位置也着实刁钻。

　　夹在主站与邮筒之间，要不是宋召南这个凑巧停顿在这儿，近了看，车站将会完全将这两人离去的身影遮掩。

　　宋召南目光一凝，立刻跑了过去。苏棠也瞬间领会，悄声走到车站前。

　　宋召南走向车站后围墙，而苏棠则默契的封住回路。

　　车站后方，宋召南已经和其中一人交上了手，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围剿，穿着颇有不便，便不恋战，草草格挡两下，一个假动作转身就跑。

　　宋召南情急之下抓住那人上衣侧摆，猛的向后一拉。

　　那人也是反应机敏，倒地后就势一滚，躲开了宋召南的攻击，还顺带滚落了碍事的大衣，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就跑，翻身冲下碎石滩，单手撑着围栏到了救援艇的停放处。

　　“秦泉！有一个坐救援艇往你们方向去了！给我抓住他。”宋召南看一旁没了快艇，再加上不放心苏棠一个人，于是接通了无线电耳机，那边立马传来了秦泉的应答：“好。”

　　苏棠侧身躲在邮筒后面，估算着时间左手反手发力嘲那人喉间锁杀过去。可是由于下雪天，走路声还是太容易被发现。

　　千钧之力落在了空处。苏棠只觉得一阵疾风袭来，左手一时无法回转，便条件反射的抬起右手就是一个格挡。

　　“嘶！”饶是苏棠忍痛能力不算差，但这雪上加霜实在不是常人能忍受，因剧痛导致的了一瞬间的迟缓。

　　对面那人敏锐地嗅到了时机。

　　疼痛使苏棠眼前一阵发花，却也余光隐约看见那人有个向后腰摸去的动作。

　　“咔嗒。”两声几乎同时的保险栓开启的声音。

　　“砰！”

　　没有寒鸟被惊起，只是稍微震落了2021年的初雪。

　　“苏棠！”宋召南急忙赶来时已经听见了那声枪响。

　　苏棠把那人铐在了一旁的栏杆上，捂着手倚靠在一边。

　　“你没事吧？”宋召南毫不犹豫地从躺在地上的那人肩头枪伤处踩了过去，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苏棠疼的脸都白了，额头溢出了丝丝冷汗，声音都在颤抖：“让他们封锁海域……”

　　游乐园另一边的罗子遇也同时收到了无线耳机里的指令：“走吧，宋召南他们那边收网了。”

　　李鸽叹了一声：“我就说宋召南让我来没有什么用他还不相信，这不就公费让我们来游乐园玩一圈嘛。话说这个案子是不是差不多结案了，我记得小咸子还得回去考试……诶！”李鸽忙着和罗子遇说话没注意到撞到了一个男子。

　　撞到的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男子口袋里的一包香烟被撞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李鸽忙俯身捡了起来还给那人。

　　那人温和地笑了笑，接了过来：“没事。”两人相互致意了一下，那男子便走了。

　　男子向出口方向走去时，又哼起了那首小调，这次却加上了歌词，仍满是笑意。

　　“我的妈妈杀了我，我的爸爸吃了我。我的妹妹捡起我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