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萧闲

48、老巢

　　还是裴回见多识广，自称心中只有夫人，别的女人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江水却也生了一副好骨相，峨眉轻佻，眼眸深邃，睫毛浓密，勾人的眼神，令人着迷。蜀中气候确实养人，白白嫩嫩的皮肤，衬着线条流畅清晰的轮廓。见过的人都说好一副美人架子。

　　她的美与这西凉的女子不同，这里多生的娇艳大气，眉峰高耸，眼窝深陷，鼻梁高挑，像是开在沙漠的玫瑰，热情似火。江水则多了南方小桥流水的柔美，一双杏眼。眼波流转，樱桃小嘴，楚楚可怜。这厮在街上又混过，举止间多了几分霸气，让人不禁流连。

　　街上杂耍的多过京城，更多过蜀中。许是因为这里面积大，展示空间绰绰有余，杂技人在街上骑独轮，喷火球，笛声引蛇起舞，观众掌声连连，好不热闹。

　　街上服饰也是一大亮点，江水还未看够，就被推走了。顶着个大肚子，人挤人的，裴回生怕时辰没到，孩子给硬生生挤出来。

　　江水生性贪玩，绝的此次出来的决定相当正确，对星月抛过去一个自信的眼神。

　　这家伙故意吊在队伍最后扭扭捏捏地走着，江水正奇怪，今日怎的变了个性情。旁边挡住的人走开，星月身边走着的不是陆枫又是谁？

　　陆枫应是在首饰摊子上买了一个什么东西，太远没看清，只看见星月对着陆枫伸出的手羞的脸红。

　　江水恨铁不成钢，这种白送的东西不拿白不拿，扭捏干什么，就算日后觉着两人不合适，只说就是，难不成谁还会小气地要回去不成。

　　她正想上去促进两人的感情，却被旁边的裴回拖着往前走，在她耳边一个劲小声说：“不要去干扰他们，我们走我们的。”

　　好吧，稀奇玩意儿不让看，星月感情不让帮忙，江水一路上百无聊赖。好容易求着下车走走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不过这些日子一直在轿撵上坐着，腿都肿了一圈，今日这一段路，只有消肿这一个作用了。

　　走上一段路，江水发现周围的人对自己都十分客气，微笑相对，看来这几生的确实有几分姿色，不由得窃喜，非常有礼貌的地方，她喜欢。

　　后来才发现这些人是对裴回打招呼，要是遇见更熟识的人，不送上两篮特产都不好意思的。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是穿着整齐的富人，甚至有些看上去像是官僚子弟、军中将士的，对裴回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后来才知道，裴回当初在西凉有过这么一番经历。

　　当初裴回在白宛的调教下，勒令士兵不得抢掠百姓的财产，甚至军中有余粮时主动给吃不上饭的当地人。比起当时叛军来说，更得百姓欢迎，这也是虽然他们战争绕的这里民不聊生，但是他们赢得人心、军心，最后胜了战争的根本原因。

　　只是余孽未除，常有小规模叛军在四周晃荡，游击战式烧杀抢掠，给当地治安造成猝不及防的袭击。

　　这次来，便是平定余孽。

　　于是跟着裴回，在西凉过得也有滋有味了起来，江水不由得心中对这个丈夫有了钦佩之情。这些事情他从未与自己讲过。

　　刚到营中，裴回就去请来了大夫。

　　大夫已经头发花白，脸上褶皱是岁月的沉淀，江水看这个行。

　　把脉时简直给和医士做了一场课堂表演，从脉搏的跳动规律，到孕妇的注意事项，何医士比江水学得都要认真。

　　即使军中除了这次很难再遇上孕妇生产，何医士的好学态度足够给他认证军医第一好学者的称呼。

　　到西凉的接下来几日，裴回忙得见不着人，江水一直坐在屋内也无聊，还是趁着陆枫打瞌睡的时候溜了出去。

　　来的时候她就瞥见了白氏酒楼，莫非这也是义母的产业？如果真的如此，她可就来对了。

　　酒楼按着这里的建筑风格而造，通体土黄色，圆形房顶，上面刻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案。外头雄伟壮丽，走进去，生意却十分萧条，只有几个京中打扮的人在喝酒，当地人几乎没有。

　　一个小厮见着江水挺着个大肚子，笑嘻嘻迎上来：“这位相必是裴将军的夫人吧。”

　　江水奇道：“你怎知道？”

　　小厮一直保持着招待客人的标准微笑，可见是训练有素的，可为什么生意不行呢？

　　“早就听说裴将军又来西凉平战事，还带了自家夫人，夫人怀着娃，您又不是这本地的打扮，我就猜着几分。寻常孕妇怎会来酒楼闲逛，酒楼卖的可不是打胎药，这就猜着了。”

　　“你还挺机灵，我想问这酒楼可是白宛坐庄？”

　　小厮继续点头哈腰，没露出一丝不耐烦：“是白老板，我这儿还有一封白老板给您的信，在你们到之前就交到我手头啦。”

　　江水脸上满怀期待，莫非白宛知道她在这边没什么势力，要讲着酒楼送给她。拆开信一看，原是多想了：

　　“江水，见字如面，这白氏酒楼也是我名下的，只是西凉生意一直不太行，我与丈夫才将生意做到了外地，你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方法，这些年一直亏空，挽亏为盈必有重谢。”

　　好家伙，原来是叫她来干活的。

　　那小厮脸上堆着笑：“白老板前几日也告诉我了一些事情，说您是她的义女，会接手这间酒楼，我等以后都听从您的安排。”

　　后面两句他故意说得格外大声，说罢拱手拜了拜江水，周边的伙计听懂了他的用意，也停下手头的活，朝着江水，请求多指教。

　　这一大阵仗，为数不多的茶客也停下交谈，朝江水这边看来。到这边的人，思想多比京中开放些，对着江水一顿点头，似乎在说什么这小女子，身怀六甲还能掌管偌大一间酒楼，前途不可限量啊。

　　江水急红了脸，连连感谢大家，请大家莫要再关心自己，好手头的事即可。

　　小厮们对这个新东家并没有什么期待，这里混吃混喝过得好好的，突然间来了一个上级，一定不习惯，只希望她新官上任，莫要点那三把火才是。

　　刚才接待江水的小厮叫西城，他看了看江水的肚子，似乎估计了一下孕期，他眼神犀利，有生意人的冷漠在里头，脸上皮笑肉不笑，对江水说：“江老板放心，白老板应是不知道您这情况，我已送了信回去，您大可休息好了身体再来。”

　　江水本也不着急，时间大把有的是，面对过于礼貌的人，她也被同化了，笑着回应了几句应该的应该的，辛苦了辛苦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小江。”

　　江水回头，这不是蜀中的哥哥们又是谁。

　　“听说裴将军北上，有夫人陪同。就想着一定能遇上你。想不到蜀中一别后，见不着江山，倒是见了好几回你这个姑娘，”那人看了看江水凸出的肚子，不好意思地改了口，“哦，应该是裴夫人了，姑娘已经长大了。”

　　江水腼腆地笑笑，长大后见着童年的朋友，心中多有羞赧，既不愿意变化太多，失了纯真，又不能一点没变：

　　“几位兄长们日后在白氏酒楼喝酒，都可记到我头上，妹妹这些客是可以请的。不过几位兄长怎又来了这西凉？”

　　那人有些垂头丧气：“哎，说到这儿，难免有些时运不济，哥几个不如江山厉害，征兵没选上，本想着去京城讨生活，那物价却比蜀中高上太多。又听见有人说西凉这边生意路子多，想着来试试。”

　　江水有些愧疚，在这些方面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说道：“兄长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来告诉我，若能帮上忙，我一定义不容辞。若在这西凉实在没地方去，这白氏酒楼欢迎你们。”

　　几方寒暄后，江水兴致冲冲地回了军营，在西凉还遇上了这么多熟人熟路的，瞬间觉得未来的日子充满了光明。

　　回去的路上看见有人在卖小兔子，圆滚滚的，甚是可爱，江水买了一白一灰两只小兔带了回去。

　　裴回见她回来，正准备唠叨一顿，见怀中毛茸茸两只小可爱，也软了心性。江水这几日养回了些血气，脸上也肉嘟嘟的。抱着两只圆滚滚的兔子放在肚子上，惹人怜爱。

　　江水让星月准备些兔子的吃食和栅栏，打算养一阵子这两只小团子，星月见了也欢喜，非常积极地去打造兔窝。

　　日子在西凉一天天地过去，叛军见大军来了，暂时消停了一段时日，江水临盆这几日也过得有滋有味。

　　有一回裴回路过自家帐篷口，看见江水蹲在兔子旁，逗弄着它们，场景在这冷兵器横行的军营非常温馨。

　　走进一听，却听见江水说：“你们两个好好吃饭，长得胖胖的，日后定让你们走的痛快些。”

　　她又似乎怕兔子听见，小声嘟囔：“一个烤着，一个煮汤，放姜去腥，再洒些葱花……”

　　裴回苦笑，他娶的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只是星月之后要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