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闲潭梦落花》萧闲

34、见世面

　　被江水算计在内，裴回竟然还有些欣慰，起码自己在她的计划内。

　　裴回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吃惊，连连摇头，专心吃菜。

　　不几日江山就屁颠屁颠跑来京城领赏了，策马直至皇城脚下，身后尘烟翻滚。咳嗽着皱眉挥去烟尘，小商小贩远远望着这个不羁的青年。

　　大家都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了，毕竟谁人得了皇帝的赏赐会扭扭捏捏，贴着皇城墙角走去领赏。

　　后日江水也去了江山的府邸。因皇城附近已经没有充足的土地，世家大族塞得满满当当，江山这次受赏的府邸倒是偏城郭一些。

　　可谁也不认为这是件坏事情，平日里在朝中尔虞我诈就罢了，回家后隔壁邻居就是早上被自己参了一本的同事，难免睡得不踏实。况且在城郊，地广人稀，地价也低，府邸一般都更大。

　　江水坐在轿子里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才到江山府邸。看到门上亮堂堂两个大字“江府”，江水这自豪感油然而生，简直比自己中了状元还开心，迈着大步子，昂首挺胸就往里钻。

　　江山此时正在屋中愁眉苦脸看着满屋的箱子，有些打开着的，里面尽是黄灿灿的，银晃晃的，那丝绸，在阳光下面闪闪发光，这就是御赐的东西啊。

　　江水好没见识地木木然走过去，挨个打开木箱，嘴里一阵惊呼接一阵惊呼。

　　“哥，你发达了啊。”江水眼睛都直了。

　　“瞧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将口水收回去。你哥我这才刚开始呢。”裴回见自己妹妹如此崇拜的目光，不禁得以起来，可江水眼里崇拜的不是他，而是眼前的财富们。

　　“府中使唤的小厮定是不够，我先将裴府得力的，借给你使唤几日，懂了怎样打理一个府邸，就还回来。”

　　裴回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刚下朝他就往这个方向赶，平日里他都是先去茶馆，人人都知道这个将军对夫人好。

　　今日偏偏换了路线，旁边的护卫还多嘴问了一句，今日不去茶馆吗？

　　被裴回凌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在多对视一秒，那人就要自己扇自己几耳光才能了事。

　　“还是裴将军想的周到，江山这里谢过了。”江山本就忧心这偌大一个府邸怎么打理，见到裴回身后乌泱泱一片，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妹夫会来事，嘴上只是还是恭敬地叫他裴将军。

　　“没关系，他是你妹夫，不用这么客气。”江水倒是毫不客气，很满意地看了裴回一眼。

　　“萧太公贺礼来了。”因为人手不够，一个小厮忙不迭从外头走进来通传。

　　一个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扬就走了进来。他身后吭哧吭哧一群人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看着着实不轻。这江府离哪家都远，也是辛苦这些人了。

　　“没想到裴将军也在。”他先看见裴回，身子立马矮了下去，讨好地与裴回打招呼。

　　“恭贺江将军，我等是将奉萧太公的意思，庆贺将军高升与开府。”说罢，他朝后头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齐刷刷将箱子放在地上，整齐划一地打开，整个院子又是一片光彩夺目。

　　“在下谢过萧太公美意了，往后开府设宴，还望萧太公赏光。”江山的官腔也打得很好，引来江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眼光。

　　裴回感受到身边的女子热烈的目光，以及迫切想要开口调侃自己兄长的激动，怕她在萧府面前丢了江山面子，连忙一伸手挡住了江水的脸。

　　这萧太公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江山此次高升，本就会有人前来道喜，这萧太公一下子就将档次抬高，之前就算有人不想来，也得来了。

　　院子里逐渐忙碌了起来，还好裴回提前带了些人手，不然要愁死两兄妹了。

　　“这吗多贺礼，哥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你妹妹。”江水看着前院忙碌的人群，满是羡慕。

　　“你可别被冲昏了头，只希望之后的贺礼都是这些物什才好，莫要添什么麻烦。”裴回响亮地在江水头上弹了一指。

　　“裴将军莫不是在担心贺礼里面有麻烦？”听了这话，江山开始警觉起来。

　　之后来的人一波一波，江山索性在檐下架上一个躺椅，翘着二郎腿，慢慢地等。

　　“周府的人来了。”又是那个小厮，来来回回地报信，冬日里硬是跑得汗涔涔。江山不忍，将手边的果盘端起来，朝他递了递。那人却是十分谨慎，万万不敢吃，感恩戴德地又退下了。

　　那周大人在权臣中有些名望，大部分人都晓得他的毒辣手段，对他敬而远之。他仗着是皇帝的亲信，整日装疯卖傻，买卖人口，烧杀抢掠，与臣子明争暗斗等事情做了不少。

　　他家管家相较于其他府邸的，显得格外傲慢。穿一身金线镶边的墨色衣裳，上有莲花暗纹，抱着一暖手壶，笑起来露出镶金的牙齿，据说那是他为了保护周大人以身犯险磕破的牙齿，周大人用金子给他补上，以示对他的重视。

　　那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倒像是是哪家的老爷来了。他们队伍后头不仅跟着几箱贺礼，后头还娉娉婷婷跟着两个女子。

　　“这手段真是下作。”裴回看到后头的女子，鼻孔里哼出一声。

　　江水这才懂了裴回之前的意思，这官场怎也如闺阁般狡诈，江水直呼头疼，希望自己老实巴交的哥哥嫂嫂能够顺顺利利的。

　　“江夫人还未到京中，周大人为体谅将军，特地将她们送来，为将军解闷，缓解思念夫人的心情。”

　　那管家眉飞色舞地与江山做表情，江山经历了这么些年，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少年，只得礼貌回之以微笑，嘴上一个劲感谢周大人的苦心。

　　这送妾是常见的事情，但却是拿不上台面，这朝中怕是只有这位周大人能够光明正大，不顾廉耻地送了。

　　虽然所有大人们都是三妻四妾的养在府上，可嘴上、面子上却总是钟意夫人，对此类事情不愿多谈。江山收下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说不定会在王公贵族中间落得个贪心的名声。

　　之后逐渐传为江府风气不正，传到皇帝耳朵中，若是对江山有一丝不满，随后找个由头就可贬了他，毕竟圣意难测。

　　江水和裴回在江府上吃过晚饭后才离去，走时江水特别沉痛地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心疼他任重而道远，不顾江山眼里的求助，决绝地离去。

　　江山从前哪见过这些场面，今日若不是江水和裴回在场，他只怕会更加慌张。他恨不得将江水留在这里住上几日，等方怜和母亲来了之后再走，可男人始终好面子，自己这妹妹又装傻充愣，他还是没能在裴回面前开得了口。

　　“哥哥，嫂嫂和娘什么时候来？”

　　“我走时便让她们准备了，派去的马车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只不过娘舍不得蜀中啊，毕竟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不着急她们。”

　　江水哪是着急见她们，是着急自己的哥哥在这里守不住防线，隔壁院子里住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没等嫂子到，先怀上两个大胖小子。

　　江水这几日过得也惴惴不安，虽没有裴回之前离开那么没把握，但是心里像是被捂住了，透不过气来。

　　在与裴夫人晨练的时候，险些从马上跌落，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星月以为她是着急想见自己的养母了。

　　星月也心不在焉，毕竟自己是站在刘夫人这边的，不希望江水与自己不熟的那边更亲。

　　果然，坏消息来了，江水的心落下了。

　　她这日带着点心去探望自己的兄长，看见头上大匾额上的“江府”，心中十分满意，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听见里头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

　　屋里江山脸色惨白，面前跪了一个凄凄惨惨的女人，以手掩泪，半跪半趴，声泪俱下，好一个梨花带雨，看得江水都有些心软。

　　江水认得她，就是当日周大人送来的人。难怪裴回说这手段下作，原是在这一层等着江山呢。

　　江山坐在上堂也无可奈何，他对方怜一心一意，两人成婚前就有约定不会变心。可当时没想到江山能有今天，虽然没有发誓不能花心，但是江山此时心里满是负罪感，拔凉拔凉的，像是辜负了全世界般。

　　两位姑娘进府之后，他只当好生供着，刚送来的人，还热乎着，是不能有闪失的。日后夫人来了，找个由头便可撵了出去。

　　可他没想到本来是两个人等在这里，等着等着变成了三个人。繁衍能力极为迅速。

　　事情要从前些日子说起。江山一直对两位姑娘很宽容，一个常年在军营里混迹的人，日常生活相当随便，也不曾想过府上也要管束严格，便由着两位姑娘四处走动。

　　下面的人见他也不甚管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位老爷色欲熏心，只是胆子小，不敢动罢了。

　　在江山一日应酬回府后，醉意正浓，他只觉着自己倒头便睡，可醒来后，身边赤条条躺着一位女子。

　　江水心想：好老套的手段，这个哥哥也真是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