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旧风

22、极光

　　袁朗睡得极沉，他觉得自己飘飘荡荡的浮在一团暖洋洋的气流里，平日脑子里那些人那些事，一点都想不起来，一片模糊。总是满身的血腥，总是残忍的杀戮，累了累了。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似乎连空气也停滞了。
　　睁开眼，袁朗醒了，屋子里一片漆黑，窗帘被拉得紧紧的，一丝光也不透。
　　抬起半个身子，袁朗又倒回去，闭着眼睛，再没有动静。
　　高城轻轻推开门走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餐盘，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已经出去拿过两次饭菜了，袁朗一直没有醒。刚进门，他的脚步一顿，“你醒了？”
　　“嗯。”袁朗从鼻子里答应一声，带着干裂的沙哑。
　　“喝点儿水？”高城放下餐盘，倒了杯水递过来。
　　他和袁朗的视力都不会被光线影响，漆黑里，仍然把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高城明显的瘦了，和刚刚休息过来的袁朗比起来，他更像一个伤患，脸色不好，胡子拉碴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袁朗心里一痛，垂下眼睛。
　　接过高城手里的水杯，袁朗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干了，高城拿过杯子放一边，“饿不饿？吃饭吧。”
　　袁朗摇摇头，“不饿。”
　　“不饿也吃点，你睡了十几个小时了。”
　　“你呢？没睡觉？”袁朗坐起来，拉开窗帘，月光立时就窜进来，屋子里明亮了不少。
　　“睡不着。”
　　“哦。”袁朗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然后把餐盘端过来，往袁朗面前一递，袁朗抬头看他，高城扬扬下巴，示意他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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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大？！”袁朗吃惊的看着铁路，然后迅速的镇定下来。
　　“你猜到了？”铁路一笑，满不在乎的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
　　“我一直觉得你不对劲，还没有离开基地，你就很不对劲了。剑匣被毁了？”袁朗走到铁路身边坐下，伸手给他掖掖毯子。
　　“几千年的破木头，早该烂成渣了。”
　　“老王？”
　　“他死了。”
　　“死了？！”
　　“他上当了，他们装成我的声音给他打电话，骗他解开了封印，盒子毁了，人死了。”铁路说得轻描淡写，“他们太了解我了，打了这么多年，就像我了解他们一样。”
　　袁朗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袁朗。”
　　袁朗背对着他，不答腔，拉开房门，他的声音有种快要崩溃的疯狂，“余江谢志！你们过来！送铁大回去！”
　　“袁朗！”铁路站起来，“我还没死，这儿轮不到你说了算！”
　　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也无法给铁路苍白的脸上增加一丝一毫的血色，他很虚弱，几乎站立不稳，但是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狠狠的压制住袁朗的暴躁。
　　“我的时间快到了，回去也一样。”铁路拍拍袁朗的肩膀，“明天就到地方了，好好休息，把你那些没了结的事儿，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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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血池，不折不扣真真正正的血池，里面全部是刚刚从活人身上抽出来的鲜血，厚重的腥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令人作呕。
　　全身赤裸的成才被几个人抬起来，扑通一声扔进去，瞬间没顶，连个气泡也没有。
　　“真好玩真好玩，”国王吃吃的笑着，“混沌你来看，我早就想试试了，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像成才这么优秀的僵尸，”他兴奋的再血池边快速走动，“把一个僵尸的仇恨的愤怒激发到顶点之后，再杀死他，啊不不不，不全部杀死，给他留一口气，让他再变成僵尸，嘻嘻嘻嘻，僵尸里的僵尸，然后我们再来一遍，哈哈，好玩，然后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混沌皱起眉头，“你真是比妖怪还妖怪！真他妈变态！”
　　血池轻微的荡漾起来，国王眼睛一亮，转身专注的看着。
　　成才轻轻的从血池里坐起来，除了年轻强壮的身体上沾满了鲜血，他看上去和常人毫无异样，乌黑的眼珠，随着他的微笑荡起的梨涡，似乎几天来那些残酷的折磨从来没有发生过，他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味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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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城站在船头，手里拿着枪。
　　“刷！”飞盘带着尾音破开夜色，飞上半空。
　　高城枪一动，“砰！”飞盘粉碎。
　　“快点儿！”高城头也不回。
　　袁朗走过去，替下了那个战士，自己来给高城放靶子。
　　“刷！刷！刷！”三个飞盘几乎连成一条线飞出去，高城连开三枪，枪枪正中靶心，飞盘的粉末在空气中荡起一团雾气。
　　垂下枪口，高城没动。袁朗的手指停在释放的按键上，也没有动。
　　“袁朗，你错了。”高城的声音不大，一向明朗的声线很压抑，但是袁朗听得清清楚楚。
　　手指一按，又一个飞盘飞上了半空，高城还是没动，直到飞盘快要掉落在冰面上的一瞬间，他才轻轻一勾手指。
　　“砰！”冰渣子溅起来，飞了很高，他没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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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开灯，高城凶悍的啃咬在袁朗的嘴唇上，狠狠的吮吸，他想要把袁朗的灵魂就这样咬出来，让他一口吞进肚子里，从此他就再也不能离开，再也不能隐瞒。
　　袁朗的喉头紧得发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喘息着，紧紧的抱住高城，他的舌头缠住他的，他张开嘴，让高城宣泄他的愤怒他的悲伤他的不甘。
　　欲望一触即发，如同那汹涌的痛苦，谁也无力抵挡，衣服被撕裂，汗水从额头上滴落，高城红了眼，一口咬在袁朗的肩膀上，鲜血溅进他的嘴里，就像毒药一样，令他肝胆俱裂。
　　猛然推开袁朗，高城的眼珠颜色慢慢变淡，“我不想做。”
　　袁朗的手抚上高城已经怒张的欲望，“不想？”高城的身体已经绷得快要爆炸了，他摇头，“不想。”
　　深深吸一口气，袁朗收回手，他勉强笑笑，“好，那我们不做。”
　　高城颓然坐倒，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我不想这样做，好像你就要死了一样，”他低声呢喃，“袁朗……”然后突然爆出一声哭号似的喊叫，“袁朗！
　　袁朗脸上的肌肉一抽，笑容僵住，“我在。”
　　“你知道你错的多离谱吗？袁朗，就算我不是白虎，我也不会愿意在……，在我……”高城的脸在巨大的痛苦里扭曲，“在你的牺牲里苟活！我是个战士！是个战士！你小看了我，袁朗，你小看了我！”
　　袁朗也坐下，顺势往后一倒，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脊梁骨传遍全身，他咬着牙，狠狠的咬着。
　　平静了一整天的高城无法再控制自己，决战就在眼前，过了明天，不知道谁生谁死，他低低的咆哮，像只受伤的老虎，“我不在乎你吃过什么苦，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要死了，那是你他妈的自作自受！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他妈怎么想的？？”高城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每一句话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他使劲控制住自己不去看袁朗不去拥抱他，这很困难。我在乎我在乎！我无法想象你筋骨尽碎有多痛，我无法想象你元神破散的时候有多害怕！
　　“你就这样自以为伟大的死了？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伤心我会难过我会花一辈子的时间来记住你来悼念你，遗憾为什么我没有像你那些兄弟一样，早在两三百年前遇见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要我什么都不知道，被你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就连你死去之后我该哭多少猫尿，你是不是也拿计算器算过了？”
　　袁朗大大的睁着眼睛，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他像梦呓一样开口，话一出口就飘散在寒冷的空气里，“高城，你的一辈子，很长。”
　　高城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继续说自己的话，“你真能耐啊袁朗，真行！到最后，我还要从别人口中知道，你到底做出了什么样伟大的牺牲！狗屁的牺牲！袁朗你毁了你自己！你也毁了我们！”
　　黑暗里袁朗的声音无比清晰，他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高城，我错了。”
　　错了，错了，我放弃了你成为我可以交托生命的战友的机会，放弃了和你长相厮守的机会，放弃了让白虎和狼王从此可以快乐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我什么都想到了，我希望你能做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拥有小小的幸福的人，可我怎么就没想到，我的放弃，是你最大的痛苦，我明明是爱你的，为什么却不能一直爱下去？为什么偏偏是我，让你如此难过？
　　泪水从袁朗的眼角滑下来，滴落在地板上，寒意彻骨，悔恨蚀心。
　　高城回头看他，淡色的眼眸里尽是痛恨和绝望，袁朗没有说出口的话，他明白，可是袁朗，没有了你，我如何幸福？他扑倒在袁朗身上，死死抱住，从胸腔里涌出的嚎啕却堵在嗓子眼，只能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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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天空亮起一抹明黄，飘飘渺渺的散发开，此时的天空很漂亮，除了那黄色的光芒，还有绿色和蓝色，三种颜色，每一种都清澈透明，像绵长的轻纱，飘荡在天空，明明的黄，清清的绿，水水的蓝，大大小小的色条交错而不显杂乱，绚烂而不刺目。象是一条条上好的祖母绿，琥珀和蓝宝石拼嵌成的巨大背景，看上去透明，却成为遥不可及的天幕。
　　袁朗把高城拉到窗口，从背后抱住他，他湿漉漉的嘴唇凑近高城的耳朵，贴着高城脖子的脸上一片湿热，“高城，看，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