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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如愿以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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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死寂的闷响,轮毂滑进桌角墙缝,夏冬凌步步紧逼,蛋糕被扔去他走来的方向。
“请别浪费食物,琰生。”
顾琰生手掌精瘦,覆在轮子上摩擦,震的手发麻,后路是墙,轮椅结结实实地逼停在墙边。
他双目很快氤氲出层水汽,凝成水珠立在睫毛上,几秒的功夫,脸便白地跟淹死几天的水鬼似的。
混沌的视野里,夏冬凌俯身凑近,伸出鲜红的舌尖,贴近他湿润的眼角。
湿热的触感持续了片刻,大张旗鼓地搜刮眼泪,顾琰生定在原地,半个身子筛糠似的打抖。
“琰生眼泪是咸的啊,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液体,比如血液,会不会味道不一样?”
语气轻飘飘的,视线却像把利刀般,有种要将他凌迟的感觉。
准确来讲夏冬凌确实有这种打算,毕竟死后尸变的观赏度太低,他不是很喜欢那样。
顾琰生着急忙慌地将手边文件扔出去,空气掀开文件夹,哗哗翻飞,纸张遍地。
夏冬凌脑袋偏了偏,躲过砸文件,怔愣极短的片刻,一闪而过的文字写着熟悉的名字。
他从地上捡起文件,翻看几页的负责人,全都是他。
灰色地带的区域报表以及购买人写夏冬凌,署名负法律责任,字体像是夏冬凌本人出手的,但实际上他从未参与过。
因为夏冬凌的字是顾琰生教的。
“我根本没碰过这些……哦我明白了。”
顾琰生是出名的疯子。
优越的天赋和极具说服力的无数研究奖项让多数学术教授信服,他肆无忌惮地开展研究,违背人道主义也在所不辞。
他的眼中只有学术,优秀且疯狂的天才,当他十八岁那年知道途径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向灰色地段购买人口用以实验。
顾琰生对于感情方面很冷淡,也不会在乎亲情,找个家人本身就不合理。
夏冬凌看着手上这份名单,多年来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明明嫉妒又厌恶,偏偏留在身边至今,之前内心的疑窦因为爱慕被忽视掉了。
夏冬凌先是被他买来,之后才采取了合法手段领养,因为他出生地和背景也很模糊,届时用于顶替罪名也顺利。
“在学术研究成功前,多肮脏的手段都是必须的,游走于灰色地带也无所谓,有舍才有得,你以前说的。”
夏冬凌咧开嘴角,失笑出声。
他捧住顾琰生的脸,迷恋地望着那双眼睛,眼底无尽痴迷。
“你看,我想杀你,而你也想害我,我们这算是两情相悦吧?”
他有着头柔软的金色头发,颜色很浅,光洒满颅顶,发丝接近透明,肤质白皙,看上去像个暖黄的太阳。
看的顾琰生浑身发毛。
“我好喜欢你这样的表情,到时候放在我准备的展柜上肯定完美又动人。”
没错,夏冬凌家里有个展柜。
漂亮的玻璃展柜,一尘不染光洁如新,一米七全身柜,底座錾刻鎏金兽纹,纯白花圈装饰。
从初中时期他就准备这,他善解人意,仅仅替换掉顾琰缓解病症的药物,并未直接动手。
夏冬凌从小便对死亡有种迷之向往,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演变成“必须让喜欢的人死才完美”。
偶尔他的内心询问自己为何这么渴望死亡,他总结出个浪漫的答案:死亡是爱的最佳表现形式。
紧张恐怖的对峙里二人一言不发。
心理疾病的扭曲演变成身体作用——又头疼了。
夏冬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更像残疾人才配得上发病的症状,比如少个一条腿一根胳膊啊,更或者拖着顾琰生活埋进棺材,然后顾琰生在旁绝望地嘶吼,这样他发病起来的样子就不会显得多可怕了。
顾琰生看透他的表情,颦蹙双眉。
这幅表情他很熟悉。
幼年时期的记忆映在眼前,肮脏的自己因为被人嫌弃脏,被砸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疼,骨头断了十几根,很多人谩骂着,他很厌恶这段记忆,那是段艰难痛苦的岁月。
他当机立断掐了把小臂,真实的肿胀感将他拖回现实。夏冬凌看向顾琰生,一个荒唐的想法突然占据理智。
“我们合葬吧!”
话落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一条一条撕开纸张,再横向撕碎,拨开打火机外壳点燃,丢到纸堆。
星星点点的火苗顷刻间燃烧成条蜿蜒的火蛇。
“琰生你看,这像不像有人在为我们烧纸钱啊?你别担心,我的人缘很好,肯定会有人来祭拜我们的。”
巨大火光笼过金发少年,晕成诡异的金红。
“你他妈有病吧!”顾琰生彻底坐不住,从桌子上拽下杂物扑打火焰。
夏冬凌静静端详他灭火,托腮观望。
他扫视顾琰生战栗的身子,大腿被连接的躯干带动,时不时被迫摇摆,肉眼可见地乏力。他挥动两条胳臂,风灌进过宽的上衣,呼呼钻进去,填满身体肌肉与布料的缝隙。
等到顾琰生彻底扑灭火牙子时,微末的活动量已经让他后背沁湿了一小片衬衫。
他注意到夏冬凌令人不适的目光。
办公室落针可闻,因素日不喜欢被人打搅,除却必要的公务交际,整层楼无人贸然出入,顾琰生听着自己紊乱的心跳声,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他命丧于此,甚至都不会被人发现。
——
事情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顾琰生行事作风张扬,很早前就惊动了部门机构,迫于他在学术界的地位,部门长期并未动手。
好巧不巧,今天他们准备一网打尽。
“已经到地方了,你们看情况再行动,有枪声就立马过来。顾琰生研究所名下的专利涉及多方权益,不能轻举妄动。”
电梯叮当一声到达顶层,探员挂断手中的电话,加快脚步往楼层深处走。
行法局是渝城特有的执法机关,专门调查官方不好介入的案件,比如拥有一些拥有过多政权的人员特殊案件。
光明几净的走廊里,探员停在最后一扇门前。
他盯住门与瓷砖的间隙,火光漫过影子影影绰绰地摇曳起来,给安静的楼层增添了几分危机感。
探员下意识地确认腿腕处紧绑的便携式手枪,随后抬起手准备敲门。
屋内传来说话声。
“你觉得别人会认为你很完美吗?我怎么可能让那么多人喜欢你……你猜猜,有多少人知道你其实有病?”
夏冬凌呼吸一滞,巨大的危机感如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
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顾琰生顺势接着说,“我在员工群里拍发了你的检测报告单,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
话语停顿住,接着,顾琰生加重音调一字一句:“精、神、病。”
过于震撼的消息使夏冬凌短暂失去理智,不等理清情况,欲望先是占据他的大脑,他大步上前,一口咬住眼前气的发抖的唇瓣。
顾琰生怒极发抖,一把推开夏冬凌肩膀,往后倒退,因小腿绵软无力,挪的很慢,满脸不可置信。
完全不懂这个人到底怎么想的!
他又被硬拖过去。
顾琰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壁虎,不停匍匐,却无力断开拖累的肢体,任由夏冬凌肆意做些什么。
脑袋强行转动,对上视线。
“真不愧是你,临了前的做事风格也很符合你。”
夏冬凌语气激动,不给顾琰生思考他话的时间。
“看来,送你礼物的时间要快点了。不然我不敢想,如果你还活着,别人还会怎么看我。”
“死亡是个很好的东西,我决定将他赠予你,我想,这应该就是求婚?”
说完夏冬凌从地板上拿起吉他,抽下断裂的弦。
顾琰生惊恐地瞪圆双眼:“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死的早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你所见,我是疯子,而我又恰好很爱你。”
他语气平静,神情不由自主地呈现恭敬,像地狱门前一名死神虔诚的信徒。
“你在说什么疯话!”
夏冬凌闭上眼睛,在心里找出了准备已久的回答。
“我喜欢你,琰生。但我发现,我的喜欢和别人不一样。”
他停顿片刻,接着讲。
“我是畸形的人,我认为喜欢一个人应该给予他死亡,死后的人是完美的,爱情也是完美的。”
“你愿意做我的爱人吗?琰生?”
“你在死后不会担心衰老和疾病,不用顾虑学术和追求,多完美啊。”
顾琰生口齿不清地呢喃:“你的意思……占有我的尸体,满足你的占有欲……你疯了!!”
秋季给世界镀上一层水膜,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吵的人心烦意乱。
打破宁静的雨声为争端开了个头,探员破门而入,举枪对峙二人。
“全都不许动!行法局办案!”
他一只手从左胸口口袋里拽出执照,另一只手举枪与两人对峙,夏冬凌无辜地举起手,扬了扬下巴,想要拉起瘫倒在地的顾琰生。
“把凶器放下!”
闻言夏冬凌老实地丢盔卸甲,将那跟吉他弦扔在一旁,低眉疑惑。
“这位同志别误会,我只是想扶我的哥哥起来。”说着他歪头指了指地上的弦,晃荡自己空空的两手。
“我都说了别动!不要有什么小动作!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
夏冬凌把头摆正,发丝凌垂在颧骨两侧,他抿平唇角,拉成一条端正的直线,光在细密的眼睫下扫出片阴翳,模糊掉眼底的情绪。
他长相明朗,酷似沐浴着圣水生长的一名清道夫,恭迎上帝和天使的教引者。
但五官扭曲成阴狠的样子。
“你全都听见了?”
话音刚落,探员身体本能扣下扳机,身体战栗。
表情好可怕!
子弹飞驰而出,在空中划开弧线。
呼吸间,血液飞溅,举着枪的手腕咕咚掉落在地,划开的血弧艳丽又诡异,像是踩着荆棘生长的玫瑰。
事情发展太快,探员没看清夏冬凌什么时候捡起的吉他弦,断手的疼痛过了几息才传递至中枢神经。
失去操控者的手枪迅速掉地,探员用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捡起,这时,顾琰生在后面惊叫了一声。
“夏冬凌,停下来!行法局……你们怎么敢直接找上我的?”
探员转头,举着枪在空中瞄准再三,最后选择击中顾琰生的胸口。
所有的过程也不过半晌功夫,夏冬凌瞪圆眼睛,一脚横踢向探员小腿,被很快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