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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一颗星的陨落 ...

  •   他盛装出席参加了他的婚礼,婚礼上他有幸做了一次他的新娘。
      在别人看来荒唐至极的闹婚游戏却成了他一生的侥幸。
      他穿着禾服坐在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的婚床上,坐在护他又不会爱他的男人的婚床上,坐在只有在梦里他才敢稍想的婚床上。
      那个他执着多年爱之肺腑的男人穿着燕尾西装挑开了他的盖头。
      在一片欢声笑语地打趣中,两双眸子交汇。
      一双装满了惊讶,一双荡漾着款款的深情。
      他好想告诉他,他爱他。
      但他没有,他借着这个冠冕堂皇的机会吻了他的嘴角。
      众人嘻笑,侃闹。
      在这片混乱中谢柯呆愣住了,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他。
      江枭朝他勾唇微笑,用唇语告诉他:“新婚快乐。”
      谢柯迟疑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应下了他的祝福。
      江枭从他们的婚床上下来,走到了角落里。
      他就站在那儿,看着他真正的新娘款款走来。
      他们接吻他们拥抱,而他只能在角落里苦涩地扯扯嘴角。
      江枭的一生都在走向荒芜,而谢柯是这片荒芜里的唯一佳景。
      佳景不复,佳人难留。
      从宴会上出来,他回了自己的公寓。
      天色不早不晚,恰巧又遇上了一场黄昏。
      他失落地坐在阳台上,面前摆着一个木制画架。
      画架上放着的是他当年回国时从谢柯画展上买回来的画。
      他眼神空洞又迷离地盯着那幅画,画上画的是一个小男孩,是那个曾经的他。
      落日余晖镀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道金纱。
      那金色本是太阳留给天空的温柔,可在他身上却显得万分孤寂。
      黑色的衬衫袖口微微挽起,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着瓶红酒。
      那看起来不过就是一瓶普通的红酒而已,可当他吞之入喉时,灼痛感又是那样的鲜明。
      .........

      外面华灯初上,而他的人生却在这一刻止步。
      桑宁得知这一噩耗的时候正在开演唱会,是叶七通知的她。
      中场补妆时,她在后台看了一眼手机,本想给谢柯发句祝福却措不及防地看到了那条消息。
      那是做了一场噩梦的感觉,惊慌的、崩溃的、无措的。
      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脖颈似被人狠狠地扼制住了一般,她难过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顾不得谢幕就连夜回了A市。
      司南锦带她回来的时候,江枭已经被送到殡仪馆等待火化了。
      他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白绫,一旁只站着叶七。
      看到桑宁,叶七有气无力道:“来了,再看一眼吧。本来找了关系不用排队的,但还是想再等等你,原以为你不会来的.........”
      桑宁就像双耳失聪了一般,根本没听到叶七在说些什么。
      她顿在那里,像隔岸观火般呆呆地看着江枭。
      良久,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跟前,抖着手掀开了他半截白绫。
      少年面色苍白,五官精致而立体。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似的。
      桑宁见惯了他懒散的模样,原来他睡着时竟这般儒雅。
      桑宁扶着他劲瘦的手腕缓缓蹲下身,声音因为压抑着哭腔而沙哑:“你真傻,死亡不是终点,往生才是.........下辈子你一定要记得到一个健康的家庭里去,然后去爱一个被世俗接受的人.........”
      叶七走过来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他走的很安详。”
      桑宁咬了咬唇:“怎么走的?”
      叶七声音平缓道:“鹤缢楼台。身前摆着谢柯叔的油画,身后是他的照片。手机里还有一条编辑好了但没能来得及发出去的短信。上面写着‘谢谢你的来过,望此后平安顺遂’。”
      司南锦皱了皱眉头:“他的家人呢?为什么不来?”
      叶七解释道:“他.........他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连江黎烟的婚礼他都是以谢柯叔朋友的身份参加的。”
      “谢柯知道江枭对他的感情吗?”司南锦又问。
      叶七无声地摇了摇头。
      司南锦眉宇紧锁,他迈开步子走到桑宁身边将哭到颤栗的女孩拉起来为她揩去眼角的泪花,柔声宽慰道:“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让他走得体面。”
      她的泪弥漫滑落,声音止不住颤抖,透着凄绝:“二十一岁.........他今年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应该是热烈的,洒脱的,自由的.........他不应该长眠于风华正茂的二十一岁.........”
      “明明从婚宴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当时我还问他晚上出来喝酒吗?他说行,结果晚上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叶七沉声低喃。
      桑宁将那半截白绫盖了回去,默了默,她缓缓开口:“碑上只刻江枭两个字就好,来时冷冷清清走时也要孑然一身。”
      “备忘录里留了一份遗书,上面写道,他要我们把他的骨灰撒向大海,他说那是对他最好的祝福。”叶七说。
      桑宁轻嗤了一声:“他究竟是想像海一样自由,还是希望自己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不来这人间。”
      叶七半瞌着眸子,极力的掩饰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无论怎样,让他如愿就好了。”
      .........
      有人新婚燕尔,有人长眠于楼台。
      江枭葬礼的那天,谢柯带着江黎烟去了巴黎度蜜月。
      那天的葬礼冷冷清清的,像是他这个人。
      那天下了一场小雨,桑宁撑着一柄黑伞站在墓碑前问他:“值得吗?你爱的人早就变了,只是回忆困住了你。”
      但没人再来回答她了,因为木头盒子是不会讲话的。
      江枭的骨灰是谢柯亲手撒向大海的,那是在他度蜜月回来之后,在那片他们曾经一同来过的海。
      桑宁把什么都告诉了他,却唯独没有告诉他,他爱他。
      她只是问他,什么是爱情?
      他说爱情是以爱为定义的,不是年龄、关系所能衡量的。
      桑宁轻笑着又问:“性别就能衡量了吗?”
      谢柯沉默了。
      桑宁抿起嘴边的笑,眺望着面前波涛汹涌的大海:“知道丘比特为什么闭着眼睛射箭吗?因为爱情不分性别,我想谢柯叔你会明白的。”
      谢柯眉头微蹙,也望向了那片海,那片江枭骨灰撒落的地方:“他到底怎么走的?”
      桑宁轻启红唇,不悲不喜地吐出一句话:“笨死的。”
      看着女孩粉黛未施清冷而透彻的脸庞,谢柯哑忍地闭了闭眼,他沉声喊她:“桑宁。”
      桑宁却丝毫不理会,她似人间美姬一般站在那里,美得高傲美得锋芒:“小叔叔还在等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桑宁!把话说清楚.........”谢柯摘下了金丝眼镜,再次喊住她。
      “你想让我说什么啊?”女孩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多出了几分厌烦。
      “他到底怎么走的?一定不是酒精中毒死亡的,一定还有别的缘由对不对?”
      “哪有那么多一定不一定,谢柯叔你只是不想承认而已,你其实一早就知道的。江枭再聪明能聪明的过你吗?他能瞒得过你吗?”
      谢柯弓着腰,颓废地靠在一棵常青树上。
      桑宁眼底闪过一抹鄙薄与不屑,言语讥讽道:“谢柯叔还是快回去陪你的新婚妻子吧,免得被这骨灰沾染上一身晦气,今日便多谢了,劳驾。”
      桑宁之所以请他来是因为她想让江枭这最后一程走得如愿走得圆满。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而江枭在她心目中早已成为她的家人。
      谢柯于她而言也很重要,但远不及江枭。
      以至于她现在对谢柯恨恨不起来,待见也待见不起来。
      司南锦的车还停在堤坝上等她,桑宁不再与他多舌,迈开步子朝着堤坝走去。
      桑宁走后,谢柯像失了魂一般地倚着树滑坐在地上。
      桑宁上了车,摇下窗户远远地望了谢柯一眼,眼神复杂蕴含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良久,她淡淡开口:“走吧,该回去了。”
      司南锦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温柔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就像一只温柔的大狮子看着自己的小猫咪:“过几天我要去趟鸠山,等我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他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深思熟虑,听得桑宁身形一顿。
      “是因为网上那些不好的评论吗?你打算用这种方式安慰我?”
      自从上次她的演唱会中途散场后,一大批粉丝开始脱粉回踩,舆论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局面。
      现如今网上到处都是黑她的贴子,说她耍大牌不顾及粉丝的感受。
      如果说有人靠着黑而红,那桑宁就是红而黑的那个。
      再者,桑宁不愿意站出来解释因为涉及到了江枭。
      她的粉丝基数大,司南锦的水军效果微乎其微。
      “我不在乎这些的。”
      “桑桑,我们该有一个家了。”
      片刻后,车内响起了两道异口同声的嗓音。
      一个释然,一个深沉。
      音落,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最后,是司南锦率先开了口:“婚后我们就移民,移民到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到时候我找人安排你走国际路线,远比你在内娱更有前景。”
      他的话语就像是一个熨斗,熨平了她心头所有的褶皱。
      桑宁声音低哑,带着清晨的微醺,格外的撩人:“看来你有在很认真的策划我们的未来。”
      “后天走,差不多一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回来。正好这样的话我们九月二十号就能领证,九月二十一号就能举办婚礼。”他握着她的手,认真道。
      “9.20,9.21,久爱你?”桑宁似自语似发问。
      司南锦嘴边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我已经通知过了,慕尼黑的那位设计师会亲自过来给你设计禾服。”
      桑宁现在悲喜交加,有种光怪陆离的华胥境感:“嗯,好。”
      这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了司南锦走那天,那天随行的还有德塞罗和李彦以及从仰光赶来的沈墨渊。
      桑宁恍惚地站在飞机前给他送行。
      司南锦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懵懂得如同一只小奶猫的女孩,胸腔不自觉地漫出了几声笑。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小东西?想的那么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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