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毫不在意[快穿]》林复涯

28、世界末日，我不太好

　　枪械被捏在手中，生物枪械古怪的构造让它上膛处微微涌动，发热的枪管捏在手心，不停鼓胀收缩，让谢晋远想起他那些试验品，脆弱的，易催化的，稍有用力就会自毁而亡。
　　他深吸一口气，迫使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手心不再紧紧攥着枪管，而是虚虚托挂在上面，瞄准远处正聚集行走的气球态怪物们。

　　屏气凝神之际，一只手从背后绕来，熟练地压下他因不安胡乱涌动地藤蔓，越过层层防御握住了他的手，将枪口往下微微调整。
　　“太高了，别瞄准心脏。”怕惊扰到那些怪物，杨豫说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呼吸喷洒在耳垂上，痒意让谢晋远不自在地眨下眼，重新瞄准，随后，射出。
　　嘭！吐出的子弹精准地挤进气球状怪物层层叠叠的肥肉之间，穿透了他的肺部，内部的高压瞬间释放，随着怪物的尖叫声滋滋漏气，怪物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倒在地上不动了。

　　他刚松了一口气，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让起身，她的影子凑上来盖住他，完全将他遮挡在身下，枪械上膛，硝烟的气息从她身上传过来，他绷紧身子不敢动弹。

　　杨豫比了个嘘声的手势，手中的枪械接连击发，穿过遮挡物落到了气球怪物身后的影子身上。
　　那个难以被注意到的影子扭曲颤动，从地面站起来逃离，却在杨豫精准的连射下溃不成军，被射成了筛子。

　　一切都平息下来，杨豫全然没意识到姿势的问题，神态轻松地站起来，顺手拉了谢晋远一把，“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这种怪物心脏藏的太深，枪打不进去。你准头可以，多来几次就能知道他们的区别。”

　　她传输起经验，谢晋远安静听着，时不时问个几句，一前一后回了临时营地。

　　异变越来越频繁，几乎每一天都能听见命树和河流枯竭的消息，渴望争夺资源的怪物也增添了荒野的危险。
　　理智上人们越早离开越好，但实际上远离北方的混乱后，路上遇见的同行人就少上不少，逃难的北方人停留在中间，躲避荒野中的灾难，在这些城市难以生存前都没有继续向南的意思。
　　虽是如此，杨豫一路上还是吸纳了不少人，她秉持着能帮就帮的原则，对所有想和他们同行的人持开放态度，还和王良吵了不少架，昨天才吵了一次。

　　回去的路上撞见王良，这位面相和善的忠厚男子此时脸都黑了，一语不发地瞪着杨豫，不用言语就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态度。
　　他们最后吵没吵起来，谢晋远是不知道的，杨豫将他带回他的实验小帐篷，并嘱咐旅队出发的时间和下次的外出。

　　安置好人的杨豫一回头，撞上臭脸王良，手里捧着一本帐本。
　　“你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吗？他们兜比脸还要干净。”

　　北方的落难者大多没时间收拾财务，在荒野中被怪物围困时毫无还手之力。杨豫这些天救的人都无法负担雇佣他们的正常价格，一路将他们送到下个城市都是大发善心。
　　“怎么了？又不是养不起。”杨豫无声笑了，王良当初还不是她从奴隶市场中一个骨瘦如柴的逃犯养成这样的，居然嫌弃起别人来了。
　　“你要是再这么下去，就养不起了。”

　　“别担心。”她蔑眼王良，心里知道货币的体系很快会崩溃，大概再走过一两个城市，就不用操心钱的问题了。
　　光从身后打过来，将她全身都晕染成一个影子，只留下那双锋利的眼睛，反射出复杂的情绪，凶悍的面相在此时竟然显出一种柔和，她说着，“他们愿意跟着走就跟着走吧。”

　　杨豫不算个善良的人，她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热衷救人，一个冷漠凶悍的雇佣兵队长在末日初期最开始采取的措施必然是见死不救，明哲保身。
　　然而这场无法停歇的逃跑旅程中，只要跑的慢上一些就会被吞噬。那些曾经拒绝过的搭客者有多少是队友的家人，是朋友的朋友，杨豫也数不清了。
　　越到后面，她越是恐惧。恐惧自己死亡时会不会面临队友的责难，那些灾难早起牺牲的朋友是不是满怀怨念地等着她？

　　……人造人，王良，还有这些落难者，在她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是这些人唯一的生路，于是再也无法无视任何人的求助。

　　杨豫闭着眼睛强硬地停止了这个话题，赶走王良回到帐篷里独自休息。

　　雇佣兵有条不紊地装载货物，一些皮毛草药被收好等待贩卖，巨兽从四肢跪趴的姿势改为站立，摇摇晃晃地直起腿。
　　他们接下来还要路过一座城市，出了这个关卡就出了山脉，后面是一片辽阔的平原，生机勃勃，凶险无数。

　　和王良想象的不一样，杨豫原本的打算其实是在这里放下一批人，她会如实相告没有把握在平原里保护好所有人，不愿承担风险的旅客会停在这座城市。
　　——计划赶不上变化，落地后看清这座城市的风貌，她立刻就后悔，想调转队伍直接离开城池。

　　“走，我们去下座城。”
　　然而前后都道路已经被其他队伍堵塞，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进入这座城，以至于他们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出去的缝隙，杨豫一脸不悦地回来。

　　「为什么要走？这里看起来很不错啊。」0031憋了半天，队伍里居然没人对此提出异议，只好自己开口询问。

　　确实很不错。管辖分明的城门口，入城的队伍被白衣人井然有序地管理着，在登记和询问中有条不紊地入城。重伤的人被优先接进去治疗，儿童老人被安置在一旁等候，不用和壮年人一起在烈日下排队。
　　然而巨大的横幅展开，世界末日的说法被堂而皇之地写在上面散播恐慌。白色衣服的人拿着一些变异的命树汁液，对每一个路过此处的人都温和问好，散播教义，承诺提供庇护。休息的人们也不在聊天，而是坐在一起看着高台上的白衣人讲述他们的理想。

　　种种诡异之处让不知情的队员都觉得有些不适，杨豫的回答更是简单，“不是很显眼吗？那个宗教狂热分子在这儿，跑得还挺快，我就说这一路怎么没看到她。”

　　毫无疑问，这座城池已经被俞鸣把持，显眼的先知符号悬挂在每一个白衣人的胸前，然而这里看上去和谐有序，和此前在山城那次暴力的戏剧化见面截然不同。

　　0031有点明白了，这部分关于主角的资料它有记载。
　　只有最初由相同目的联系在一起的利益集团需要暴力镇压来管理。
　　异变发生后，恐慌的情绪替代了暴力所带来的凝聚力，理想化的光环随着教义的扩充已经和主角融为一体，主角只需要维持社会运转就自发有人愿意加入他们。

　　而对于杨豫来说，无关俞鸣立场对错，有俞鸣在的地方就代表麻烦。

　　麻烦立刻就找上门了，杨豫的队伍在这里也算不小，他们分工有序的结构和庞大的货物数量立刻就吸引了白衣人的注意，他们笑容满面地聚集过来，隐约隔开他人的视线。

　　“您好！我注意到你们的衣着打扮似乎是来自北方。你们是路过这座城池？目的地是哪里。”

　　面对白衣人的热情，杨豫表现出比山城见面时更加强烈的烦躁，她默默退后至队友身后企图逃避，依然被这些人注意到领导者的身份缠着不放。
　　她闭上眼，假装听不见这些人的碎碎念，心知自己是逃不过一场洗脑式的废话传教了。
　　懵懂的队友们还不知道要迎来什么，王良企图摆出二把手的威严去和对方交涉，却在对方强烈密集的观点输出下节节败退。

　　“你说世界末日？哦，这是神的惩罚，人的罪恶需要大清洗来清楚，否则世界将无法恢复圣洁。但没关系，仁慈的主会宽恕罪恶，只要你们加入……”
　　“登记，是的！我们正在提供这项服务，以便先知能够记载罪人和被洗涤的善人，加入我们的城池，教会会保证你们的安危。”
　　“什么异变，这是罪恶的具现。罪人同样会产生这种病变，教会内部正在洗涤他们的罪恶。”
　　“命树！对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命树是神的工具，最先降临的使徒，负责创造世界，先知说会有四位使徒拯救我们，只要神宽恕了罪恶就能存活——”

　　悲悯，狂热，虔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和杨豫一样不善言辞的王良很快支撑不住，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无论是那种说法在白衣人口中都和他们的神有关，最终都会绕回加入教会宽恕罪恶中，根本无法沟通。
　　她显然是说服了城主，这个关卡城池已经完全被俞鸣渗透。甚至只是想要路过城池都必须加入教会，进入纹刻一个神仆的象征。

　　谁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象征有什么效果，生物科技最擅长用成瘾性和信息素的外在刺激控制人脑，雇佣小队不敢冒这个风险。
　　就在杨豫的队伍进退两难之际，一双苍白光洁的手拨开了人群，长长的叹息声在杂乱无章的辩论中格外突出，像是一片水珠立在了毛发上，任何的响动都会把他震走。

　　不自觉的，人们安静下来，看着那双手拨开的缝隙中，走出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外套的人。

　　谢晋远站了出来。

　　杨豫懒散的表情变化，几乎是立刻就紧张起来，她想走出人群拽住他的手腕，要把他从这个引人注意的位置带回去。谢晋远却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温和的双眸被柔软的睫毛掩盖，在怀中花豚的皮毛上一下一下抚摸着，给了杨豫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关系的，让我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