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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绝对服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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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被忽视内心的小孩真的有自己的选择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陆续之找了很久也无从知晓。
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着方格线去规整，约束。
还在襁褓中的婚约，满岁抓周的算盘，日常的穿衣打扮，生活中的谈吐，交往的朋友，说话时该注意的语气……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父亲安排妥当，他只需要也只能照着去做。
“我是怎么教你的？”
“忘记我是怎么说的吗？”
“为什么连这点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这是陆续之关于父亲的记忆里最常出现的声音。
怒吼，就像一阵猛烈的热风，陆续之感觉自己快要被它刮走，心中的火光也被泯灭，如同快奄奄一息的烛。
然而母亲的模样，却模糊得像一团散不开的雾。
没有母亲的他极度渴望着父亲喜爱，可是不管他按照要求做的多好，多认真，父亲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父亲经常盯着的手机页面是一个笑容可爱的孩子，他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他。他的左边眉尾并没有痣，他也从未这么开怀的笑姿。
起初他以为这是在他之前不幸夭折的孩子，所以父亲才会如此珍惜，可却从管家那得到否定答案：他是父亲唯一的孩子。
他又觉得这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他好羡慕，这个孩子有妈妈疼爱之外，还有默默爱着他的父亲。但父亲经常抚摸已逝母亲的衣裳偷偷流泪的模样，又让他犹豫。
直到他偷看到父亲笑嘻嘻的打着视频关切追问着与他订婚的孩子的近况，看着屏幕那边熟悉又陌生的笑颜，他才明白。父亲也会有爱，他爱着那个出生时就与自己定下婚约的孩子，他爱着自己的未婚夫。
他讨厌甚至憎恨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他凭什么能有父亲的喜爱呢。他不懂，一点都不。
但他却学着那孩子的样子，对着镜子练习，琢磨自己的动作是否与他一致。每每觉得像了些，便匆忙忙的沾沾自喜。
可笑的是，完完全全一模一样的笑容并没有获得青睐。父亲还满心要求他要去关爱，呵护那个孩子，爱那个已经有着爸爸妈妈还有别人的爸爸爱着的孩子。
什么是爱呢？该怎么爱呢？为什么要爱他呢？爱他什么呢？他哪里值得爱呢？为什么都爱他呢？为什么自己没人爱呢？
没人告诉他爱的含义，没人教导他如何去爱，也没人去爱他。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爱人、爱世界，可他却被父亲抛弃，被爱抛弃。
父亲看向那孩子温情的眼神，他想要。父亲关切那孩子生活的态度，他想要。
他也想要父亲的关注，他也想要被父亲喜爱。
怎样才能得到？
怎样才能得到那孩子得到的爱呢。
吃那孩子爱吃的零食，看那孩子喜欢的画本，唱那孩子挂在嘴边的歌谣，听那孩子伴着入睡的故事……
这样就能得到爱了吗？
他吃到吐，看到晕，唱到哑，听到腻，却怎么也寻摸不到父亲的眼光。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已经很尽力的去模仿着，到底爱着他什么呢？
他不停地尝试、挣扎，想要找到自己被爱的证明。
可他品尝失败，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父亲不爱我？”
“我对父亲来说不重要吗？”
“我是可有可无的吗？”
对他来说，似乎无论怎么努力，都始终得不到父亲的认可。
他清醒的被逼着装糊涂，又糊涂的自以为清醒。
期待每每都受伤，始终一如往常。
严厉苛责的人生让他绝望，不劳而获的前程令他彷徨，平淡如水的生活使他愤懑，一些不为人知的渴望也会遭遇批判谴责。
不被爱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非是拥有拒绝条条框框的勇气时被掌掴，无非是反抗时的歇斯底里而遭受到暴力，无非是陪伴他孤独时的画板被无情砸弯，无非是断掉的戒尺以及破碎的碗，无非是年年岁岁瞧他哭泣无度的那面墙，无非是就学阶段从没有父亲到场的家长会，无非是来这世间数载从未真正有爱、被爱。
他知道，父亲恨他，恨他害死了妈妈。
他也希望自己被丢弃，更希望自己从未出生，这样就不会被如此无视。
如果这是他的养父，那么是不是就不会难过。
可是，这一切是他的错吗。
父亲的轻视如同一杯掺杂言语和情绪虐待的有毒鸡尾酒，是一种汇集了无视、愤怒，憎恨和厌恶的致命混合物。
他只能默默忍受这毒物所带来的惊慌绝望。
直至畏惧结成冰冻结了他的心灵，懂事的重担压垮了他的身体，喧嚣的疑惑充斥着他的脑海，他唯一能确定的事也好似变成无穷的不确定。
他被束住手脚，他无法打破藩篱。
不被爱的阴影在不知不觉中投射到他的大半生，把他撕的七零八碎。
他真正想要的都被拿走。
一样没有得到。
他憎恶，他谴责，他的生命终究还是残缺。
根本没有自由，根本没有远方。
他何时才能在这昏暗无光的时间里变成蒲公英。
蒲公英向往风的自由，便随着风而去。即使蒲公英也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但无论是陷进泥土还是掉落大海，亦或是被抓在手心，纵有千万种未知的境地，它依旧飞行，这是自由的魅力。
他希望自己可以像蒲公英，不想让外界成为禁锢自己的枷锁，可以随着理想的国度出发。
但蒲公英永远扎根在土里，随风去的是目光，它永远被土地束缚。
若蒲公英困于无风之地，谁又能奏响高空之歌。
风要从哪来？
他站在原地疯狂的感受，那是钻心的凉，是刺骨的寒，是提醒睡着的一个个生命需睁开双眼面对苦难的无声叫喊，是一个轮回的终结，是无法抓住的又一个明天。
而他也困理想与现实的幻影中，期望翱翔的心裹挟着泥沙，沉重而泥泞不堪。
原来，风从这儿来。
父母对他的爱如同无风吹拂的蒲公英，是贫瘠的。
但白零给的爱不是。
他是陆续之这辈子唯一可以自己选择的爱人。
他借着自己的眼睛让陆续之看到月亮。
会抱紧他，亲吻他的伤痕和眼泪，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我爱你，连同你的脆弱一起。
伴随天真的笑容一晃一晃，一点一点逐渐着晶莹着他的世界。
此后风吹过蒲公英沙沙作响，那是来自他灵魂的回响。
原来，风也可以这样来。
吹动他的心怀。
给予他无限的爱。
留下满是山茶花香的蒲公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