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不当诛》lunaire

2、出门

　　“沈朝安！哥！快起床！再不起就赶不上灵选大会了！” 一道少女的声音隔着门板刺穿了沈朝安的耳膜，激得他的太阳穴忍不住鼓动，即使用被子盖住头也无济于事。这已经是第三次叫唤了，堪比催命咒。

　　“沈怡安，再吵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裹着怒意和浓重起床气的话隔着门板传了出来，未待沈怡安开口，又响起了咳嗽声，又重又急。女孩听见后脸上的欣悦散了不少，怯怯开口：“哥，一定是昨儿半夜突然降雪害的，我去和娘说，要不今天咱们不去了。”

　　少年抓过放在床头柜的水杯猛灌几口，缓了口气才说道：“没事，不用告诉她，你去门厅那儿等我。”

　　沈家大少爷沈朝安，云城出了名的病秧子。

　　待脸上因急促咳嗽引起的潮红降下，沈朝安才慢悠悠地摸下床。阳光透过窗棂悄然蔓延，而后顺势爬到沈朝安裸露的皮肤上，本就如矜贵瓷器般白润的肤色，此刻衬得他更似误入凡尘的神仙。

　　正当他叼着头绳随意扎出一个高马尾时，一道矫捷的身影不知从哪窜到沈朝安的脚边，用脑袋顶着他的裤腿来回蹭，身后尾巴甩得欢快。

　　“小九，别闹，回来给你带老张家的鱼干。”

　　原来是一只虎猫。

　　小九抬头看了眼沈朝安，随后压低前躯屁股后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嗷呜”，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回应。

　　毫无意外地，沈朝安一现身，一盅浓黑且苦的药就端到了跟前，光是飘出来的气都叫人倒胃口。他撇了撇嘴，迟疑半秒后还是拿起喝尽，药没到胃，嘴里便塞了颗糖，着急忙慌地，反而叫愁眉苦脸的沈母脸上终于有点笑容。

　　“朝安，过来。”沈母向沈朝安招招手。

　　舌尖顶着糖在嘴里打转，沈朝安懒懒地迈开步子走去，用鞋尖勾来一张矮脚凳坐下，头顶响起沈母无奈的轻笑：“你啊，倒是自觉得很，这么大人了还学不会束发，又不让旁人打理，难不成往后去哪儿娘都跟着你不成。”

　　木梳的齿一下下轻蹭沈朝安的发丝，使他舒服得半阖着眼，舌头裹着化了一半的果糖，像要榨干最后一丝甜味才肯罢休。

　　“怡安，别只顾着玩到处跑，看好你哥，有事儿就找你秦伯伯，知道了吗。”沈母依旧不放心，柔柔地嘱托了几句，一旁兴奋得上蹿下跳的沈怡安赶忙点头，连声道：“好了娘亲我知道啦！有我在，哥哥一定没问题！”

　　沈怡安盼着这事儿有好一阵子了，此时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沈朝安被扯着走得快些，脑袋上不知被沈母别了什么簪子，叮呤咣啷地，在连串的脆响中上了停在大门前的马车。

　　今年的灵选大会轮到秦家主办，与沈家一样，同为云城四大家族之一。今日前去，一因沈怡安的玩伴便是今年的测灵者，二为让沈朝安多出门走动走动，结交些朋友。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目的地，秦家家仆瞧见连忙上前给人掀帘，沈朝安刚道完谢就被沈怡安拽着往里冲，若是没记错，这会儿灵选大会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

　　不用人领路，沈怡安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入眼就是由石头铸成的一方圆形平台，地面上雕刻着繁复奇异的纹路，无数线条交织一起最终汇于圆心，而在圆心处向北立着一根圆柱状的石头，顶端凹陷出一个手掌的形状，这是用于灵筛的阵法。

　　他们来到的这一块地方是供云城想要围观的人们的，有商贾，有公会，也有领孩子参加灵选大会的家长，三六九流，掏多少钱就能享有多好的位置，外围都是付不起钱的平常百姓站着，摩肩接踵地。

　　沈朝安有些气喘，脸皮又薄得很，两颊偷窜了淡淡的绯色，衬得眉眼愈加明媚，如早春初绽的桃花，惹得旁的不少人忍不住瞧了过来。可一旦触到沈朝安视线，里头冷意便叫人躲闪不及，原本拥挤逼仄的周遭，在沈朝安旁愣是腾出一掌宽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酸臭汗味，夹杂着他人的低声碎语偶尔飘向沈怡安，“沈家病秧子”、“痨病鬼”等字眼极为刺耳，她下意识蹙紧眉头想反驳，就被沈朝安拍了拍肩，他只是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怡安！”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道稚嫩的声音，随之出现地是一个扎着两丸子的小女孩，被两名家仆左右护着走到了沈家兄妹前，粉雕玉琢，一看就是被精细养着，沈朝安单瞥一眼，就知道这是秦家老三的小女儿，秦玉。

　　两人小手拉得紧，离开人群走到秦家专属的等候区后，沈怡安转过头看看沈朝安，欲言又止。一旁的秦玉也跟着看过来，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又碍于沈朝安面色冷然，不敢开口。

　　“我记得你那朋友这次是测灵者，想去你便去吧，注意安全。”沈朝安本就不喜同他人相处，再叫他和一个什么人待上半日，不如回家窝着。

　　“那哥你呢？”小姑娘岁数还小，玩心重，偏生娘亲的嘱咐还在脑海里打转，一时纠结。

　　沈朝安迈开了步子，朝一处明显人少的角落走去，挥了挥手：“死不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