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凉拌小刀

1、“家”

　　往事篇
　　片段

　　（1）
　　“砰！”
　　秦殊刚进门回家，一个烟灰缸忽然迎面飞来，砸在了头上。
　　他没想到今天母亲在麻将馆还没关门就回了家。
　　刚才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头部剧烈的疼痛，他倒抽一口冷气。
　　在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屋，老旧的灯发出微弱的光，映衬着他病态苍白的脸。
　　脑中嗡鸣声不断。

　　十五岁的秦殊，因为营养不良，格外的瘦。

　　意识渐渐变的模糊，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留下，大的离谱的白衬衣上滴上几滴鲜血
　　眼前的人影晃来晃去，还在喋喋不休。

　　“钱呢！狗崽子！那老太婆是不是又给你钱了！？”
　　“妈，那是我的学费钱，你不能拿去赌……”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左脸。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变的癫狂，杂乱的头发，花了的浓妆，眼里憎恨、气愤，无时无刻都在说，她今天又把钱输光了。
　　而这巴掌力道大的出奇，秦殊感觉到嘴里顿时生出一股腥甜，此时的左耳似乎听不清声音了。
　　他依旧紧攥着那一千块钱。
　　“你人都是老娘生的，要你几个钱怎么了！再给我去看那老太婆！我就宰了你……”这个女人一直在愤怒狂吼

　　他脑子里的那根弦忽然啪的一下子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五感已经麻痹，呼吸渐渐急促，似是掉进了深海，海水灌进他的嘴里，耳朵里而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一个十五岁本该有青春活力的少年在想

　　“我可能要死了吧”
　　“快点死吧”
　　“要解脱了”

　　（2）

　　清晨的光透过窗户打在秦殊的脸上，少年逐渐睁开了眼。
　　窗户外的叫卖声，依稀能听出那是黄婆婆早餐车的喇叭声。
　　原来已经第二天了。
　　秦殊盯着墙皮快要掉落的天花板，脑子还在回想昨晚的一切。
　　廉价的闹钟滴答滴答的响，身体的紧绷让他浑身酸痛，疲惫感席卷全身。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力气稍稍恢复。
　　他抬手遮住了阳光，而眼前的的一切和耳朵里听到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
　　"我还活着呀……"
　　伸手摸了一下昨天的伤口，被胡乱缠上了绷带。
　　身边有碗糖水，还有几团擦过血的纸巾。
　　秦殊翻身坐起，看到那碗糖水，眼底情绪复杂。
　　他的钱还是被拿走了。

　　桌子上摆放着一盘还带着余温却有些烧糊的菜和一小碗白粥。

　　（3）
　　秦殊也羡慕过别人
　　看着同学们说着父母送的礼物、和父母去哪里游玩，他只能趴在课桌上，假装熟睡。
　　这份温暖一直属于别人，他从未享受过
　　秦殊，殊，特殊的殊，从始至终是那个“家”里特殊的存在。
　　那个未曾谋面的混蛋父亲玷污了母亲，母亲背负娘家人的骂名生下了他，仅是因为打掉，她就无法再怀孕。
　　学校退学，家人辱骂，精神的崩溃，她染上了赌瘾。带着两岁多的秦殊来到另一个城市，浑浑噩噩的活着。
　　那个人渣祸害了两个人
　　曾经年幼的秦殊就发过誓，见到他一定送进监狱。

　　（4）
　　一天周六上午，秦殊和母亲一起走在路上。
　　母亲还在一边打着电话。
　　此时马路上一辆货车疯狂鸣笛前冲，所经之处的东西全被撞飞，绝望的司机开窗大喊:
　　“让开！车失控了”
　　而那速度快到秦殊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后背被人猛的一推，一下子被推出三四米，跌倒在地。
　　“碰！—————————咚！”
　　一声闷响，接着是失控的车猛的拐向旁边的杂货店"刺啦！———————咚！！！"
　　墙体被撞裂开来，窸窸窣窣掉下大块砖块，半个车头撞了进去。
　　人群吓得四散奔逃。
　　被撞得那一家小店，店主已经六十有余，此时的店内货物散落一地，混合着玻璃碎块，那老太太和司机头部都受到了撞击，已经昏迷不醒。
　　尖叫声，小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
　　秦殊还没在震惊中缓过神，他费力的双手支撑起自己，盯着地面，双腿哆嗦着站起，慢慢转过头。
　　最不好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母亲已经被撞出五米开外，鲜血糊了一脸，一边的腿和胳膊呈现诡异的弧度。
　　秦殊愣了几秒，快步上前。

　　“妈！———--”
　　秦殊被石子绊倒，猛的摔到地上，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的双腿，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可他还是连滚带爬到了母亲身边。
　　两手颤微微想扶起母亲，却怎么也用不上力，地上的血越流越多。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母亲抬起她骨折的手，轻拂过秦殊夺眶而出的眼泪，似乎嘴角带笑的闭上了眼。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妈，也是最后一次。
　　母体与生俱来保护幼体的本能，秦殊活了下来。

　　警车救护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秦殊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盖上了白布。
　　周围的警察在一起谈话，一个女警似乎想安慰，秦殊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只是发愣，脑中空白。

　　“这孩子挺惨，户籍调查过了，父亲不知道是谁，妈结果还没了，只能看看老家那面有没有收养的了。”
　　“刚问了，那边符合收养条件的只有个姨，还在上学，不可能了。”两个警察在派出所门口交谈
　　“哎……只能交福利院了”
　　“多好一孩子”
　　……
　　秦殊神色淡淡的望着那两个警察，手里握着女警姐姐给接的热水，身边堆着不少的零食。面色极其平淡，似是再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那黑黄干枯的发丝，苍白到病态的脸，无一不在昭示他被他的母亲可能虐待很久了，瘦弱的样子让人新生怜悯。
　　但那一双眼很大，浅棕的瞳，浓密的睫毛，眼神深邃幽暗。高耸的鼻梁，脸庞线条分明。手指纤细修长，身形挺拔。这样一个看起来俊秀阳光的少年，却被那苍白的肤色和因为营养不良干枯的头发搞的病殃殃的……
　　"可惜了这么好看一孩子……"
　　那个女警望着这个少年，轻轻探出一口气，呢喃着说。

　　（5）
　　在福利院的第一个冬天，秦殊裹着薄毯，坐在窗户边，看着雪花慢慢落满整个院子。
　　雪地白茫茫的一片，很容易让人分不清方向，秦殊望着雪地，此时他对未来的去处已经像是身处雪地里，早就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