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檀溪溪

67、对峙

　　“下楼说吧。”苏小雨撇了他一眼，说完就转身走了，阿金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只要是还有一线希望，他就不想放弃。
　　住院部楼下，苏小雨也不说话，她缓缓的给自己点了支烟，她知道这时候有人比她急。
　　“苏小姐，中医真的能治吗？”果然半天等不到她说话，阿金终是等不下去了。
　　苏小雨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继续慢不经心的吐着青烟。不知道是太久没抽了，还是这烟劲儿太大，一时间她还有点享受不了。
　　穿过缭绕的烟雾，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扫过阿金满是无助眼神时，苏小雨突然就想起了苏南星。他一个修行了半辈子的人，当年为了她和人在网上撕了半个多月，最后撕不过人家气的老头好几天都没吃饭。
　　倘若坏人只要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而好人就算是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也不一定能得到善终。这时间还有什么是非对错，去他妈的吧，哪他妈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苏小雨收起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一点心软，她掐灭手里的烟头，“家里还有别的亲人吗？就没有能配型的了吗？孩子妈妈那……”
　　“死了。”
　　呵呵，死了？那还真是没别的办法了。苏小雨知道可以切入正题了，她缓缓说道：“很多人都不太信任中医，尤其是治疗这种恶性肿瘤。我爸也说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但是如果你愿意试试，我可以去求他帮帮忙……”
　　听他这么说，阿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愿意，我愿意试试！”
　　“那……”苏小雨故意犹豫了一下，“那我现在就给我爸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好。”
　　苏小雨转身拿起电话，顺势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电话接通她很自然的叫了声“爸”。
　　指挥室里褚遇的手机开着免提，这声“爸”他可不敢应，褚遇装作若无其事的指挥着苏小雨，“别心虚，边讲话边往前走……”
　　心虚？她有吗？
　　“就上次和您说的那个朋友的小孩儿，现在没有合适的配型，估计是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手术，所以就想试试中医。您看您这什么时候方便，我好带他们过去……”苏小雨很认真的讲着电话，然后不着痕迹的一点点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继续往前走！”
　　“您说什么？听不太清呢！是我这信号不好吗？嗯？您那能听清我说话吗？”苏小雨装作信号不好，来掩饰脚下加快的步伐。
　　“现在怎么样？能听清吗？”
　　苏小雨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阿金心上，同样她的没一个表情阿金都看的清清楚楚，生怕是错过任何能救他儿子的信息，就算是他现在心急如焚，可杀手的敏锐是刻在骨子里的。
　　“苏小姐……”阿金突然叫了她一声。
　　苏小雨心头一惊，电话哪头的褚遇刚说出一个“跑”字，苏小雨脚下也是刚要提速，阿金已经快速的来到了她身边，并且一把拽住了她。
　　“苏小姐，你爸那怎么说……”
　　苏小雨镇定的回过头，不慌不忙的说：“信号不太好，没太听清，我一会儿再打一个。孩子自己在病房呢，要不你先上去吧？”
　　“我等你。”
　　阿金态度十分坚定，见此情形苏小雨在心里快速的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只短短接触了几天，她还是能感觉到这人反侦察能力很强。如果不是救子心切，他根本就不可能出现，所以错过这次机会，那后面想抓他就比登天都难了。她不想再让这件事来膈应自己，所以今天她必须把这件事给了了。
　　“嗯，那我再打一个。”为了打消他的怀疑，这次苏小雨是当着他面打的，两个人距离很近，电话那头的褚遇也不敢再说的太明显 。
　　“这不是急的事儿，电话里也说不清，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苏小雨知道褚遇这是在暗示她离开，可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所以她故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阿金，“这样啊！那……”
　　果然听她这么说，阿金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就在他刚想开口问问的时候，就听苏小雨撒着娇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可是病人这等不了啊！爸，您就帮着协调协调呗。”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叫“爸”，平时贼不要脸的褚大神这会儿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想想从小宁那论也没错。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以后她就是褚家的孙媳了。
　　挂了电话后苏小雨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她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一把刀就抵上了她胸口。苏小雨那双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慌乱，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阿金也不再装了，他愤怒的盯着苏小雨，那眼神里的恨意仿佛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啊？”
　　“我从来不骗人。”苏小雨冷静的与他对视，“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你，也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代价？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阿金怒不可遏的加重手上的力度，锋利的刀尖瞬间刺进了苏小雨的皮肉里，苏小雨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阿金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有骨气，难怪姓凌的那小子会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只要他一刀下去就可以送他们团聚了。
　　苏小雨皱着眉，“你没有别的选择。”
　　“是吗？”阿金握着刀子的手一点点的用着力，那力度掌握的非常好，每一次虽然都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却都能让她疼的喘不过气来，他就是故意的在折磨她。
　　阿金的动作很隐蔽，再加上角度的问题，指挥室里的人虽然都一直在紧盯着监控屏幕，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有什么异样。最后还是褚遇锐利的捕捉到阿金眼里闪过的寒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心头一凛，立马命令技术人员，“快，放大左上方的画面。”
　　看清对方手里的刀，褚遇狠狠的“我操”了一声，随即就立刻下达了抓捕命令：“立即抓住！注意嫌疑人有刀，务必要保证人质安全。”
　　“收到。”
　　随着褚遇一声命令的下达，埋伏在周围的便衣警察顷刻间就包围了现场。阿金满是不屑的看着这群警察，手上的刀子利落的抵上了苏小雨纤细的脖颈，他冷冷的威胁道：“都别动！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好好好，我们不上前，你别冲动。”现场指挥王闯，人虽然是年轻了些，但是非常的有经验，他在第一时间就试图安抚绑匪的情绪，“你听我说，你的情况我们警方非常了解，你在中国境内没有刑事案件，你这顶多也就是敲诈勒索，但是如果真伤了人质，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于警方的苦口婆心阿金并不搭话，他隐蔽在苏小雨身后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既然警方早有布控，那今天他就不可能活着离开，就更别说是要带着孩子离开了。
　　“别冲动，想想你……”
　　“不想死就闭嘴。”知道她要说什么，阿金恶狠狠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苏小雨脖子上瞬间就割出了一条口子，血珠就沿着刀印往外冒。苏小雨疼的脸色都白了，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怕是没有用的，苏小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别激动，千万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条件你说，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王闯试图安抚对方，脖子不是别的地方，这要是割到动脉人一下子就完了，怕事态恶化，他赶紧又后退了几步。
　　阿金默不作声，警觉的观察着四周，手中的刀刃紧紧的贴在苏小雨脖颈上，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越来越多，有胆子大的还试着帮着警察劝服绑匪。只是不管谁说什么，绑匪都不买账。
　　当褚遇赶到时就看到人质一脖子的血，他沉着声问王闯，“现在什么情况？”
　　“目前人质和劫匪情绪都还算稳定，也试图着进行谈判，但嫌疑似乎是不想谈……”
　　不想谈，那就只能狙击了。只是绑匪一直躲在人质身后，狙击风险很大。想要不伤到人质，最好的办法还是谈判。谈判的关键就是攻心，可什么能打动一个冷血杀手呢？
　　褚遇缓缓的走向前，他安抚的冲苏小雨点了点头，然后沉着声对阿金说：“你是个聪明人，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儿。你孩子还病着，你想想，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反正都要死，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提到孩子，阿金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次不易察觉的温度，他无所谓的冷笑了一声，随即阴恻恻的在苏小雨耳边说：“苏小姐，坤仔很喜欢你的，要不我们就黄泉路上一起做个伴吧？嗯？你愿意吗？”
　　“咱没熟到那份上，要死……你还是自己死去吧。”苏小雨声音冷静的可怕，她不是不怕死，五年前她宁愿死的那个是她，这五年里她也不只一次想到过死，可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死。她在赌对方不是真的想要她死，因为她死了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怎么，不愿意吗？怕了？当初不是挺不怕死的吗？嗯？”阿金嘲讽的笑了，手中的刀子又在苏小雨脖子上又割出一条口子，苏小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疼麻木了也就不疼了。
　　“冷静，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他这一下吓的褚遇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也不敢说什么硬气的话了，“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商量，你孩子不是在等骨髓移植吗？只要你放了人质，我们马上安排孩子手术！”
　　苏小雨咬着牙，“你的目的达到了……”
　　阿金笑了，“苏小姐果然是聪明。”
　　“好，我答应放人。”
　　他这嘴上虽然说着答应放人，可抵在苏小雨颈动脉上的刀却又用了用力，又有血珠流了下来，苏小雨下忍不住皱起眉毛。
　　褚遇愤怒的质问他，“你到底要怎样？”
　　阿金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不相信你们，我要你们警方全程直播，我要全世界都给我作证。”
　　“不行。”这事儿太大，就在褚遇还在思考的时候，苏小雨就已经先给了答案。她不希望这件事闹到网上去，五年前老两口强挺过来，他们再也经不住这样的事儿了，如果老两口再因为她有个好歹，她宁愿死了算了。
　　“苏小雨，你给我闭嘴。”怕惹怒了对方，褚遇赶忙出声呵止她，可苏小雨根本不听他的。一直都冷静克制的她，这会儿完全是一副豁的出去的状态，“褚遇，不要答应他，他不敢真的杀了我。如果闹到网上了，就算是他真杀了我，你们也不得不救他儿子。”
　　“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别说话了行不行？”这个时候她嘴上还逞什么强啊，是真不要命了，褚遇气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看我敢不敢。”阿金情突然就发狠的向苏小雨颈动脉割去，那一瞬间苏小雨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都以为这下人质必死无疑了。
　　“好，我答应你！”
　　褚遇一开口阿金就收住了手上的力道，只要他再多迟疑一秒，那苏小雨真就要命丧当场了。
　　“褚厅……”
　　褚遇不能冒这个险，“好，我答应你。”
　　“好。”阿金也松了口气。
　　警方很快就架好了直播设备，褚遇将直播画面对准阿金，然后厉声喝道：“你看到了吧，已经开始直播了。现在我代表云南公安厅在这里向你承诺，只要你放了人质，我们会尽全力救治你儿子。你的条件我们已经做到了，现在你立马把人质给我放了。”
　　阿金紧盯着屏幕上的直播画面，他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到的最大筹码了，也是坤仔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他这辈子杀的人数都数不清，如果真有因果报应，那……阿金扔掉手里的刀，然后缓缓的举起双手。
　　众人见状都长长松了口气，褚遇更是立马冲上去护住苏小雨，同时警方也快速的制服了束手就擒的阿金，被死死压在地上的阿金冲苏小雨大声喊道：“苏小姐，对不起，其实……其实那个视频五年前就被人抢走了。”
　　“你说什么？”阿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苏小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视频五年前就被人抢走了。”阿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没有什么忏悔，倒是能听出来一丝解脱。
　　是啊，他解脱了。
　　“是谁？”好半天苏小雨才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她人在褚遇怀里抖的不成样子。
　　“我也不知道。”
　　苏小雨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人直接就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远在北京的苏小江和赵以南已经守在了她床前。
　　见她醒了，苏小江立马关心的问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小雨顾不上这些，他俩知道了，那家里肯定是也知道了，她撑起身子想下床，“老两口怎么样？是不是病倒了？”
　　她这一张口，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疼的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没有，真没有。”苏小江紧张的赶紧按住她，“家里都不知道，你别动，你赶紧躺下。”
　　按理说闹到网上了，老两口不应该不知道。小江从小就不会说谎，他撒谎她能看出来。苏小雨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不过她也没心思多想，只要是老两口没事儿，其他的她不关心。
　　就在苏小雨提溜的一颗心终于是能落地的时候，连口气还没喘匀呢，杵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二狗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二狗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就跟死了亲娘似的。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知道他这是担心坏了，苏小雨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这些年还好有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听她这么说赵以南哭的更凶了，从小到大她什么事都习惯自己扛着，遇到这么大的事儿她反而还来安慰他，他是真的心疼死她了。
　　苏小雨现在一说话伤口就疼，见他这越哄越来劲，又不好骂他，没辙的她只能是求助的看向苏小江，“快哄哄你媳妇啊，可别让他哭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了呢。”
　　她身上那些伤哪一条再深一点都能要了她的命，见她还能笑的出来，苏小江眼圈也忍不住红了，他掩饰的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赵以南，“好了，别哭了，鼻涕都出来了。”
　　“好啊，苏小江，你嫌弃我！”赵以南气呼呼的接过纸巾，用力的擤了两下鼻涕。
　　“我哪有啊！”苏小江好脾气的哄他。
　　赵以南闹脾气的“哼”了一声。
　　见俩人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好，苏小雨真心为他们高兴，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好下去。
　　对了，孩子！
　　苏小雨突然想起这茬，她下意识的摸向小腹。
　　赵以南问她，“怎么了？”
　　苏小雨看着小江，“麻药，会不会影响胎儿吗？”
　　苏小江张了张嘴巴，“你怀孕了？”
　　苏小雨没回答，急着又问：“会畸形吗？”
　　小江半天才反应过来，“局麻……没什么影响……”
　　还不等苏小雨问就听赵以南急着问：“那全麻呢？全麻会不会……”
　　苏小雨脸都白了。
　　“你先别急。”苏小江赶忙说道：“你这情况应该不用全麻，我这就去问问医生去。”
　　这次赵二狗出奇的没跟着苏小江一起，这会儿病房里就剩他俩了，他盯着苏小雨看了半天，“不是，那个……这孩子……”
　　到嘴边的话赵以南又收回来了，管它是谁的种，只要是小宝的孩子他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