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月戊

51、chapter 51

　　荒山。

　　深夜，漫山遍野，灯光闪烁。

　　“找到了！”山崖边上传来喊声。

　　一众警察纷纷围上去，灯光打在崖下的尸体上，骇人的场景惊现人前，众人皆是一愣。

　　黄凯蹲在崖边，眉头拧出了一个川字。

　　接到消息是在傍晚，他着急忙慌带着人赶过来。
　　他们接到的定位信号只有大概方位，几十号人找到现在才终于找到了崖下的尸体。

　　谁都没想到顾喜的尸体会在山崖下。

　　黄凯站起身，一旁的马达说：“看样子，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刚才手电筒照过去的一瞬间，尸体身上的蚁虫和苍蝇四散开来，隐约还能看见里面涌动的蛆虫，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队伍里经验尙浅的少部分人纷纷捂嘴避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出来似的，周围人被带的都有点反胃。

　　黄凯和马达丝毫不受影响，这样的状况他们见得多了。

　　黄凯当即给陈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陈墨说：“忙着呢，徐春死了。”

　　“怎么死的？”黄凯暗道不好。

　　陈墨：“具体的，你来一趟就知道了。”

　　挂断电话，马达立马问他怎么了，黄凯说：“你在这看着，我先回去一趟，保护好现场，尽快让人把尸体送回去。”

　　马达点头，没再多问，光是看黄凯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么事。

　　回到市局，已是凌晨，黄凯马不停蹄去了法医办。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徐春的尸体。

　　陈墨正在收尾，看到他进来，这才直起身，隔着口罩说了句：“服毒自杀，药物来源在查了，不过这种成分市面上很少见，我估计也查不出个什么。”

　　“服毒？”黄凯惊道。

　　陈墨点了点头：“对，根据发挥药效最后的时间来看，她在自首前就已经服下了。像这种慢性毒药，即使没有完全发挥药效，也会伴随持续性腹痛，作用时间很长，这么说吧，她在发挥药效之前忍受了很长时间的痛苦，说明她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黄凯真是纳闷了。
　　他觉得这段时间关于连环案的所有人都好像在耍他玩似的，每次他觉得案子就快有进展了，一个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嫌疑人就会立刻把他打回现实，让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死胡同里。

　　沉吟片刻，他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给她下毒？”

　　陈墨说：“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黄凯微微睁大双眼：“快说。”

　　陈墨说这种毒药在市面上不常见，这话不假，因为这种药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受到管制，属于违禁药物，是明令禁止在市场上进行售卖的。

　　所以徐春的死，有两个无法忽视的疑点。

　　一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收入主要靠做保洁，从警方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些收入大部分都会被徐春的丈夫在牌桌上输掉，所以徐春即便想买，应该也没那么多钱打点渠道进行购买。

　　二是徐春做保洁的区域主要在木华园，里面的住户非官即富，不少人都是警方的重点关注对象，如果徐春想要借由职务之便打听购买渠道，最有可能的就是跟这些人打好关系，然后引起警方注意。

　　但现在人突然就死了，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她是如何得到这种药物的。

　　陈墨跟黄凯一样怀疑过，然而不管怎么查，这毒，确实是徐春自己亲口吞下去的。

　　“她身上没有外伤，没有任何跟人打斗或挣扎留下的痕迹，服毒自杀大概率是她自己的选择，要查，也只能从药物来源查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周氏集团的商场就有抓到过涉嫌售卖这类药物的贩子。”

　　陈墨说完，黄凯立刻想到了前不久抓到的那几个假药贩子。

　　“好，我知道了。”黄凯说，“哦对了，你这边要是忙完了，可以开始准备解剖下一个了。”

　　陈墨问：“找到那个失踪学生了？”

　　“不是，”黄凯说，“是张志民的母亲。”

　　陈墨点头，叫来了实习法医做收尾工作，正收拾工具箱准备迎接下一场解剖，却被实习法医喊住。

　　“那个，陈主任，你看热搜没？”

　　陈墨头也不抬：“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上网冲浪？”

　　实习法医讪讪一笑：“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应该看一下。”

　　陈墨没说话，不一会，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还未点开浏览器，顶上弹窗就已经弹出了一条实时新闻。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她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标题写着——食人魔连环案告破！凶手竟然是……

　　后面的文字是缩略的，陈墨没看清就弹回去了。
　　她拉下状态栏，点开刚才的热搜新闻。

　　一篇名为“凶手的自白”的文章出现在热搜头条，发出时间不到半小时，发布账号是一家很少见的新闻平台。

　　文章很长，陈墨看了很久。

　　看完那篇文章，她皱紧了眉头，因为里面记载的全是徐春犯案的详细过程。

　　陈墨当即转发给网侦办的人，接着又联系了黄凯：“那上面记载的杀人手法，连每一个细节都对得上。”

　　换句话说，这篇文章要么是徐春写的，要么就是真正的凶手写的。

　　黄凯正在去往佳临北苑的路上，听到陈墨这么一说，本就急躁的心更加按捺不住。

　　半小时前，那不就是他刚赶回市局，跟陈墨了解徐春死因的时候。
　　黄凯越来越不安了，那股萦绕在心头的预感越发强烈了，他觉得所有事情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就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就是为了不断转移警方视线。

　　扰乱了警方的视线，这背后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

　　与此同时，佳临北苑。

　　郑珣蹲在周文彬家门前。
　　撬锁这种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无奈人家装的是智能锁，他的那点小技能暂时派不上用场。

　　“还没好？”他问。

　　“啧。”彭松瞥他一眼，“着什么急，马上就好。”

　　郑珣皱着眉头，满脸着急，低声道：“不然还是我来。”

　　“你来？你来什么来，这种智能锁都是连着警报器的，你想让人看到一个警察三更半夜带着两个帮手跑来撬锁吗？”

　　郑珣嘴角一抽：“你……”

　　彭松的态度让他现在就想跳起来给他一记爆栗，但眼下他非常需要人家的帮忙，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忍着。

　　葛月在楼道望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忽然蹲下，随即蹲低身体朝着他们二人飞快跑来：“完了完了完了。”

　　彭松扭头看去，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她说：“姐也来了。”

　　她看向郑珣，低声道：“就在楼下。”

　　坐电梯只需两分钟，爬楼的话，两分钟都用不了。
　　郑珣也慌了，他不想这么快就叫她发现自己打算干什么，何况现在他身边还带着两个拖油瓶，更是不能让人发现。

　　“走走走，快走。”彭松说。

　　郑珣一把将人拉回来：“你等会，你刚说的那个警报系统，怎么触发？”

　　两分钟后，鸣笛声响彻整个楼道。

　　楼里的住户们不约而同开门出来查看，没一会，楼道里挤满了人，所有人循着声音围在了周文彬家门前，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蒋遥也在其中。

　　“该不会是有贼想进去偷东西误触了警报器吧？”有人猜测。

　　“欸？你刚才是不是坐电梯上来的，”那人看向蒋遥，“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没？”

　　蒋遥没来得及说话，手腕便被一只大手牵住了，她本能想甩开，一扭头却见来人是郑珣，手上挣扎的力道便尽数卸下。

　　“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回家了。”郑珣拉着她往自己家走。

　　刚才问话的那人见此，误以为蒋遥也是这栋楼的住户，便是立刻打消了怀疑。

　　进了门，郑珣先一步松开手，弯腰从鞋柜里找出上次她来，穿的那双拖鞋，放在她脚边。

　　蒋遥低头，犹豫片刻，还是换了鞋。

　　“这么晚了还跑出去看热闹，看来你还不够累啊。”蒋遥说。

　　说完，她看向客厅，看到了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杨阳。

　　“大的不睡，小的也不睡。”蒋遥笑了笑，往客厅走。

　　出于心虚，郑珣没有反驳，他现在光是正常呼吸都已经很费劲了，更别说像平时一样正经说话。

　　他怕露馅，索性不说。

　　就在这时，蒋遥余光中看到了一道黑影闪过，转头看去，发觉是旁边餐椅上掉下的一件衣服。

　　一件黑色T恤。

　　蒋遥卸下心里的戒备，正欲收回目光，身体却忽然定在原地，又将目光投向地上的T恤。

　　其实这样的衣服很常见，蒋遥知道郑珣有很多这样的T恤，但她同时也知道，郑珣没有乱扔衣服的习惯，九年前是这样，上次来，她看到的也是一样。

　　习惯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

　　即使只是随意扔一件衣服在餐椅上。

　　如果不是郑珣，那就是杨阳，但杨阳的体型穿这样一件T恤未免也太过宽松，然后，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干嘛？”郑珣看着调转方向，朝着卧室走去的蒋遥追了上去。

　　蒋遥二话不说打开门，开灯，扫过四周，没人，接着转向另一间卧室。

　　门开了一条缝，郑珣将她拉住：“你干嘛！”

　　蒋遥直视他的眼睛：“难不成你还金屋藏娇啊？”

　　郑珣皱眉，转过头避开视线：“什么、什么金屋藏什么娇啊。”

　　蒋遥松开了门把，扬了扬下巴示意：“把门打开。”

　　郑珣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没看她眼睛：“这不太好吧，蒋老师，小阳的房间，我哪儿能随便进啊。”

　　蒋遥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冲客厅沙发上目不斜视的杨阳示意：“你过来。”

　　杨阳喉咙吞咽了几下，看向她，表情呆滞：“啊？”

　　蒋遥招招手：“过来一下。”

　　郑珣在她身后叹了口气：“哎，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转头，冲里面喊了声：“都出来吧，她已经发现了。”

　　蒋遥转过身来。
　　门打开了，开门的是葛月：“姐。”

　　站在葛月身后的，是彭松。

　　“你们……”蒋遥以为彭松已经走了，葛月待在县城暂时不会有危险，却没想到这两人不但没走，还全都待在郑珣这里。

　　葛月磨磨蹭蹭走到蒋遥面前：“姐，你先别生气，我们……我们留下来是想帮你。”

　　蒋遥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葛月伸过来的手：“谁要你们帮忙？我求你们帮忙了吗？”

　　她看向彭松：“我让你带她走，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彭松撇撇嘴：“她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她又看向郑珣，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突然抬脚踢了过去。

　　郑珣措不及防，由于距离太近来不及躲避，小腿被踢了个正着：“啊！”

　　他抬起一条腿，连着蹦了好几下，咬牙切齿地说：“蒋、蒋遥，你至于么！”

　　蒋遥瞪着他，又是一脚踹过去，郑珣呼吸一窒，这回不蹦了，直接抱着膝盖原地蹲下：“踹吧踹吧，让你踹个够！”

　　蒋遥一愣，郑珣仰头又补了一句：“有本事你今天踹死我！”

　　蒋遥最讨厌的就是他这股无赖劲，又要抬脚踹过去。

　　就在这时，杨阳突然拍了两下桌子，众人应声看去，看到他站在窗边，食指竖在唇上，表情极其严肃认真：“嘘——”

　　“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