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红仙

1、新生

　　滋啦，医院走廊中央的那扇灯快速的闪烁起来，倚坐在长椅上的少年感受到光芒睁开了双眼
　　迷茫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口中呢喃着，他起身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扶着墙慢慢走着，对周围这新奇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噗嗤，是异物刺进血肉的声音
　　少年低头，自己正踩在一片玻璃碴上，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一样，没有管已被扎的鲜血淋漓的脚掌
　　他推开了一扇病房门，屋内很乱，散发着受潮后的霉味
　　他看着地上画着的近似于招鬼仪式的法阵，好奇心驱使他走上前蹲下拿起零散于正中央的纸张的其中一张
　　泛黄的纸页上写满了字，笔迹显得很是匆忙，上面很多字符都已经被模糊掉，只能看清那么几行字
　　“换生秘法...”
　　仿佛婴儿牙牙学语一般，少年看着这张纸磕磕绊绊的读了出来
　　“以...为引，以身....坛，以血....饲”
　　“你在看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惹得少年偏头看去，它却弯着腰将脸贴在自己的耳旁，长发遮住了它全部的面容
　　“你在看什么？”
　　少年不敢轻易转头只是用余光观察着，对方轻微的动了动，一只充血的红眼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凝视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
　　一种熟悉的诡异感攀附上少年的脊背，只是眨眼的一瞬，手中的纸幻化成绣有慈悲神仙的画像
　　神仙面部位置不断有鲜血涌出，黏稠液体滴在地面的声音十分清晰，一只枯黄而细长的手指伸出，点在画中神仙的眉间
　　“你在看什么？”
　　扑通扑通，心脏因为恐惧的情绪疯狂跳动
　　用余光察觉到自己早已不在那白色破败的房间，贴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已不见，只是周围跪着一群祈祷诵经的信徒，嘴里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
　　“你在看什么！！”
　　枯手的主人突然暴怒，抓住少年捏着画像的手往上一提，少年便被轻轻松松拎了起来
　　少年猝不及防的与这家伙对视上，这鬼东西很高，上半张脸密密麻麻都是眼睛，嘴巴被红线穿过铜钱缝上，八只枯黄细长的手臂在它的背后挥舞着
　　周围跪地诵经的信徒全部站起身，手上掐着诀，死死盯着少年
　　还未做出反应，只觉得四肢与喉间被枯手拽住，那鬼东西只是轻轻一扯，自己的身体便被四分五裂
　　头颅落地，在滚落几圈后停了下来，双眼逐渐黯淡
　　下一秒，唐彦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打量着四周
　　他靠在驾驶座上身上披着风衣，车窗外，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没有怪物，没有危险，没有....
　　唐彦焦急的扯开风衣，掏出口袋中的记号笔，直接要在手臂上记下什么
　　却在划下一撇后停了下来，表情呆愣，神情迷茫，发生了什么......做了场噩梦，然后要，记下什么？
　　唐彦收起笔，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几年之久
　　从五年前的冬天开始，自己梦醒后便不再记得梦的内容，但梦里的内容却似乎影响到自己的精神状态
　　自己变得神情恍惚，注意力无法集中，这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唐彦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以及暴雨预警
　　应该是自己在开进这条公路前打进来的，但那时自己精神紧绷没注意到静音的手机
　　唐彦卷起风衣，系上安全带将车子启动顺便解开手机屏幕，胡思乱想之际，漆黑的道路上突然现出一个人影，对方挥舞着双手
　　唐彦被吓得猛踩刹车，手机也跟着惯性甩了出去，对方拖着左脚快步移到车门前，唐彦摇下车窗怒道
　　“你在干什么？！半夜站在马路中间....”
　　“先生，能捎我一段路么，就一段，拜托您了”
　　对方一身校服，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前额，脸色苍白似是疼痛难忍，仔细一看，他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刮痕还在往外渗血
　　唐彦抿唇，就算再气恼也放下脾气同意对方上车捎他一段路
　　“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大半夜在马路上堵人？”
　　男生抿着唇，张口欲要出声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样，声音也变得酸涩
　　“先 先生，我....”
　　“行了，你腿怎么了，磕着哪里了？”
　　“我没事，就是天太黑摔沟里去了，谢谢您的关心”
　　男生咬着下唇，双手揪着衣服下摆，很是不安，唐彦点点头，示意了解了
　　“暗格里有面包和火腿肠，拿去吃了”
　　男生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还是接过面包，刚开始还控制着自己进食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咀嚼越往后便是直接大口吞咽下去
　　“慢点吃，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的。”
　　“我叫程潇野，家住临安市的淮安小区”
　　唐彦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乱成一团的大脑也开始思考起来
　　“前面会经过一个加油站，我会在那里停车买点吃的，我不回城里到时候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接你给你送回去”
　　“不，我...”
　　“这是我的电话，你记一下，以后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我朋友是警察”
　　祀无野揉搓着胳膊上大面积淤青的动作一顿，随后接过那张名片轻声道谢
　　唐彦还未来的及欣慰，一道强光直直照在唐彦的脸上，眯着眼才看清前方停在路旁打着双闪的车
　　一天被截两次胡任谁都不高兴，唐彦将车停好嘱咐过少年暂时先不要下车后就打着手电披着雨衣走了过去
　　“这一天天都什么破事....”
　　唐彦在看清车里的情形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车里四人的身体四肢被扭曲成麻花的样子，脸部的皮肤被整个剥下来，血肉模糊只能勉强辨别出来性别
　　血液从车上溢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地，腥气味刺激着唐彦的神经
　　唐彦倒退两步，从风衣兜里摸出香烟颤颤巍巍的点上，猛吸一口，这才让颅内紧绷的神经线放松下来
　　“嘟嘟嘟...”
　　唐彦拨打着好友的电话，视线游荡在四具横尸之间，完全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
　　就在预感到什么偏头看去时，疼痛感自腹部蔓延至全身，唐彦低头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长伞，那是自己刚刚为祀无野遮雨用过的
　　唐彦稳住恍惚的身形，咽下喉中余下腥甜的血，强撑着自己回头看过去
　　蓝色的中式校服，袖口被卷起显得干练又神气，修长的手握住伞把猛的往外一抽，唐彦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没了雨伞堵塞的缺口，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哪怕双手死死捂住也只是徒劳
　　视线继续上移，乖巧又有些可怜的面容此时竟失去了五官，不，它没有脸
　　它的脸部就像是被抹除掉后只剩黑乎乎的，阴影？
　　不不不，那是深渊。
　　看不见，摸不到。
　　它举起左手，掌心处竟睁开一只眼睛，很滑稽的动作，却不怎么令人发笑
　　那只眼睛就那样笑眯眯的盯着唐彦，唐彦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感受着疼痛以及血液渐渐流失的无力感
　　它见此也放心转身撑开雨伞，踩着雨幕一步步离开这里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底突然涌出一股不甘心，自己居然因为善意做出的举动而被杀害
　　霎时间，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洒在唐彦正在失去体温的身体上
　　不甘心呐，好不甘心，还有好多事，好多事情没有完成
　　就在唐彦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他突然就记起那破旧古文中还未继续念出的最后一段话
　　“以命祭祟....请老祖下凡，指点迷津..赐我新生，永不，妄命”
　　唐彦的声音断断续续，其声弱不可闻，自嘲的笑了笑就合上了双眼，自己居然会去相信一个怪诞且荒谬的梦，雨还在下，冲散了地上浓重的血迹
　　这是靠近偏远大山的地方，远离城市，且人迹罕见的这里自然就会有野兽出没更别提是晚上
　　于是“唐彦”睁开眼的一瞬，眼前就有一头正在嗅着他气味的野狼
　　似是感受到死物突然重新拥有了生气，野狼缓慢后退几步，从喉咙发出警惕的低吼
　　“唐彦”试图起身，但显然是没有适应这句身体的协调性，每次刚走出不到几步就会跌倒，反复几次搞得那匹野狼也有些迷惑，但它还是抵挡不住这来之不易的食物的诱惑
　　直觉这只猎物并不像表面那样脆弱，但饥饿还是在摧残它的心智，被狼群驱逐的野狼失去了这一餐，下一餐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寻到
　　饥肠辘辘的它围着唐彦转起圈，就在“唐彦”又摇摇晃晃站起身时从他的侧后方冲脖颈咬了过去，“唐彦”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住，野狼也顺势发力死咬住他的小臂
　　“唐彦”本就重心不稳再加上野狼这么一拽直接被扯的摔在地上，野狼还在撕咬唐彦的血肉势要扯下，但撕扯了半天却纹丝不动，牙齿也像是镶嵌在肉里，无法将其拔出
　　野狼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种浮空感表示他是被猎物提起，背脊的毛炸开，野狼开始剧烈挣扎
　　猎物却不似刚才那样摇摇摆摆，而是稳稳当当的立在原地，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他，那种在掂量食物的神情
　　现在，双方身份调换，猎物成了猎人
　　半柱香的功夫，地上只剩下野狼那混着血渍的皮毛和牙齿，“唐彦”舔着手上的血液看向远处的大山口中喃喃道
　　“...红仙点津.....赐我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