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通灵大师

8、Chapter 8

　　巽风愣是想不到，小黑龙的脾气这么大。

　　一连多日，不论他怎么逗它说话，都未套的一声半语。脾气倔得可以。偏偏还要挂在他身上。

　　巽风无奈至极，最后不得不哄他：“变回人身吧，我想看。”

　　小黑龙闻言才探了探脑袋，似乎有点心动。可最终还是盘伏下去，闭眼假寐。还是不信。

　　巽风摇头叹笑，安安静静执了扫帚随着千层阶慢慢而下。山中光阴飞快，可身边多了熟悉的小黑龙，巽风罕见地品咂出一丝岁月静好的甜。就如当初，他单纯懵懂少年时为数不多的静谧时光，他在藏仙阁看书，小黑龙卧在一旁呼呼大睡。

　　可惜，从那时到现在，他的心境终究变了。

　　他露出一丝不自觉的苦笑。

　　暗处，小黑龙将他脸上的复杂神情尽收眼中，寒浸浸的龙眼中划过冰冷的眸光。

　　夜半时分，巽风的厢房凭空出现两个不速之客。诸葛神秋睁开眼，抬手无声制止二人的动静，并飞去一个眼刀，示意两人滚出去。待确认没惊动巽风，诸葛神秋才不悦地踏出了厢房。

　　“何事？”

　　“龙王，您什么时候带镜殿下回龙域啊？”龙左侍小心翼翼中带着欲哭无泪。

　　“废话少说，外面出什么事了？”

　　“回龙王，那天您伤了轩辕摄，他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天宫来人了。”龙右侍长话短说。

　　“哦？来得谁？”诸葛神秋神色一派漫不经心。

　　“轩辕元晁。”

　　“他？有胆量。替他老子报仇来了？”

　　“属下也很奇怪，他带了不少人，阵仗看着像要干架，但他对轩辕摄被您重伤一事只字未提，只请求接回华烨小殿下。属下挡回去后，他带着人驻扎在龙域外——日日骚扰。属下谨遵您的吩咐，不能真的伤了他。可再这样下去，龙域迟早要被他闯进来。”龙右侍苦恼地挠头。

　　诸葛神秋凤眸微眯，“当年，阿镜和他关系最好。哼，不然——”“你们先回去，我会抽空回去一趟。”

　　“还不走？”诸葛神秋没好气踢了一腿过去，“本君说了回去就会回！别再这杵着碍眼了，滚！”

　　两人苦哈哈地走了，“龙王您可千万记得回啊！”

　　诸葛神秋继续回床上搂着他的镜殿下睡觉，去他的轩辕元晁，去他的轩辕华烨。第二天清晨，诸葛神秋猛地睁眼，发现不对劲。

　　“醒了？”一声清润含笑的嗓音响在耳边。

　　巽风正端端正正立在床头边注视着他。诸葛神秋猛地起身，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怎么会……”

　　“你没有睡过头，是我有意让你多睡会儿。不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说上话？”

　　诸葛神秋难得语塞。默默把自己的一张俊脸别过去，又很快别过来，霸道地盯着床边的人：“你什么时候习惯我的样子，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话。”

　　巽风淡淡一笑，几分宠溺，几分一千年修行来的出尘超脱。他伸手抚上诸葛神秋的额际，一点点往后摸过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养大的小黑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是你不习惯我现在的样子——神秋，你要在这胡闹到什么时候？”

　　“胡闹？”诸葛神秋一把抓住巽风的手，“轩辕镜！我胡闹什么了？一千年前是你先把我丢下，是你！说扔就扔！你知道我闯去天宫找你，他们说你死了我是什么心情吗！”

　　诸葛神秋翻身下床，抓着巽风的手一步一步诘问：“五百年！我被困在天牢最深处整整五百年！我既出不去，更没法找你。那个时候，你在哪儿？！出了天牢，我又发了疯地寻了你，等了你五百年……轩辕镜，你在这里天天扫你那破地念你那破经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我在外面找你快找疯了……”

　　“我……”

　　“你什么？你说啊！轩辕镜，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他妈连个解释都不肯给我是吗？”

　　巽风嘴唇无声颤抖，张了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他要怎么说，他当初，他原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原本，他也以为自己是要死的。

　　“我忍了这么多天，我就想问你一句，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什么也算不上？你要离开轩辕家，断的干干净净，连我也舍弃了，是嫌我累赘了，还是嫌看到我，会让你想起在轩辕的一切？”

　　巽风抬眼看着愤怒质问他的诸葛神秋，看清他漆黑墨瞳中的惊痛，看清他锐利眼角的赤红，也看清了往日霸道的小黑龙化成人是何模样，他沸腾的血液情绪渐渐平息下去。本来被逼得有些软的腿脚，和向后弯折的腰身，又渐渐直了起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带走你？”他的语调异常的平静。平静到有些渗人。

　　诸葛神秋无声地盯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巽风抓下钳住自己的手，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进他的眼睛里。“你说的没错，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在轩辕的一切，我想彻彻底底地和轩辕断开。但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没想到的，是更重要的原因——”

　　“我厌恶你对我生出的恶心心思。”巽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抓到近前，几乎脸贴着脸地逼问：“诸葛神秋，看看你的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个男人，不是你诸葛神秋看上的女人。要不是昨夜有人来找你惊醒了我，我竟不知道，你好大的胆子，夜夜都那样抱着我入睡——”

　　就着衣领，巽风将诸葛神秋甩开。动作毫不留情地像是在甩掉什么肮脏东西。

　　被推开的诸葛神秋面露些许茫然，只觉得入耳的话一句比一句锥心，让他都不知道是怀疑眼前人是不是真的，还是该怀疑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你说什么……”诸葛神秋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诸葛神秋，你听见了，你听得很清楚明白。你又何必让我说出更伤人的话？”明明诸葛神秋一身深黑黑衣，身长高大，气质逼人，可这一刻，巽风仿佛高高在上，藐视他如尘土。

　　“不……轩辕镜，你撒谎。”明明没受伤，诸葛神秋却像是比那天被青阳刺了一剑伤得还深还重，他盯着巽风慢慢摇头：“我从前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你明明不……恶心。为什么……”

　　“我说了，我从前当你是灵宠灵兽，任你作什么荒诞滑稽之语都随它去。现如今你化成人形，我也想如从前那般对你，可你看我的眼神——”巽风突然后退，闭了眼道：“我真的很恶心。”

　　“轩辕镜，我只是喜欢你，有错吗？”诸葛神秋轻轻问出后，却见那人闭紧了双目似乎当真痛苦得紧，心仿佛在滴血，千年前蜕变成人身，被镇压在天牢底五百年都没有这一刻这么痛，“我就这么让你恶心？看都不想看？”

　　“那如果我甘愿以龙身，永远做你的灵宠呢？”

　　巽风睁开眼，看了一眼他视线又调到别处。“我听到他们喊你龙王，你既然已是龙王，何必再作此自缚之语。”

　　巽风转过身背对他，“你走吧，我知道你在外面还有事情。其实，你不该来找我。我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平静日子，这样的平静日子也才千年而已……神秋，念在过往的恩情，不要再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