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白洲丶

85、变故

　　“好了，先议定这些，三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效。屡教不改者，驱逐出营。聚众闹事者，斩立决。”
　　“是，将军！”宁景、云宜抱拳道，鲍武在一旁支支吾吾，宁景委实看不下去，直接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其实也不止是因为鲍武的支支吾吾，更是因为鲍武刚刚的那番话，怎么男子的需求就是需求，女子的需求便直接忽略。只看男子减少需求的贡献，直接忽略女子的贡献，这等人，简直看着就来气。
　　云宜连忙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宁景的手心“阿景，你这是做什么，快跟鲍指挥使道歉。”
　　“男子汉大丈夫，支支吾吾，如何能上场杀敌，这等磨叽，延误军机如何是好？”
　　鲍武脾气其实好很多，人也不是老古板，反而善于换位思考，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末将还有一个疑惑。”
　　“说吧。”言昭淡淡道。
　　“裁撤军ji简单，可这些女子该去哪里，这毕竟都是罪臣之后，轻易不能放过。”
　　“嗯，本将知晓。这些罪臣之后，留在军里，耗费将士精血，是大大的于国不利。皇庄那里还有许多田地，她们去耕种也算为国为民。”
　　“是！”鲍武见事情解决，且言昭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乖乖准备去操练士兵，顺便宣布命令。
　　言昭就一直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这些士兵操练，听着宁景、云宜宣布新的命令，这些命令里除了最后那条，之前的和北地军的军纪大差不差，新加的禁止欺侮女兵也和之前的禁止欺侮同袍一般，故而北地军的情绪并不大。
　　反而是城防营的士兵听了北地军的命令忍不住一片嘘声，要知道北地军驻守边疆的当地有妻子，可来京这一批的妻子要么在边疆，要么还没娶，结果居然没有军ji。
　　这在城防营士兵眼里十分可悲，他们美美忽视了前不久家中说亲时父母带回来的消息，比如女方一听是城防营的士兵就避如蛇蝎，再比如媒婆接说亲的单子，城防营要给五两银子，北地军却只需要一吊钱。
　　婚娶优势早已显现，城防营的士兵却浑然不知。
　　随后鲍武也同城防营的将士宣布了军纪，当即引起了极大的抵触情绪，不少将士是双眉紧蹙，仿若被人杀了父母一般。得亏平日鲍武治军严明冷酷，积威许久，不然还不知道城防营要乱成什么样。
　　言昭站在一旁已经能听到底下士兵的窃窃私语，好好的演武场一下子变成了菜市场。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心中只道真是富贵窝里养懒汉。
　　鲍武见军纪如此散乱，言昭又在身旁，他面上更是挂不住，当即一怒，抽出佩剑来大喝道：“谁人有议论，试来高台上说。”
　　本以为如此也能安静片刻，却不想言昭那句判词确实不差，真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了。定睛一看，正是北门指挥使晁乌。晁乌是鲍武曾经手下的亲兵，因人勇武，所以格外得鲍武器重，鲍武升任营指挥使后，就把自己原来的职位指给了晁乌。
　　却不想，如今的晁乌仗着自己是鲍武跟前的红人，已经是不知天高地厚地上台来与鲍武作对了。不过他不傻，他知道一直宽厚的鲍武是不可能突然改变，可今日那位大人物一来，就能轻易改了。
　　他自诩自己从军多年，也算为国为民，这些个大人物自己有娇妻美妾，哪里知道将士的辛苦，故而心里觉得自己是为大义来的，腰杆都直了几分。
　　晁乌上台冲言昭施施然一行礼，不待言昭说话就直起身侃侃而谈“大人久居高位，不知将士辛苦。我等操练本就不易，每日的辛劳也只能在夜间能得一二慰藉。大周承平日久，军中女子不多，我等的慰藉或许要轮换个三四日、五六日，如此已是艰难。如今大人一来就要裁撤，未免太不近人情，还望大人体谅将士辛苦。”
　　鲍武已经是怒气值点满，但他和晁乌是多年兄弟，他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得上去用刀背打他“滚nm的蛋，贵人的耳朵也是你能污的？军规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军令如山，晁指挥使都忘了吗？”
　　晁乌一边躲一边嚷嚷“我是为大人好，为兄弟好，才如此说，如何又来怨怪我了，将士们操练本就辛苦，怎么发泄一下都不能够？”
　　鲍武气得直骂娘，但是偏又不能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小子住口，只得立刻跪下去“将军饶命。”
　　晁乌在一旁道“营指挥使何至于此，大人不知道辛苦，我来说了，便我来承担罪责，我晁乌一人做事一人当！”说完就磕下去“大人，小人已经把话说完，要杀要罚，任凭大人吩咐。”
　　言昭气极反笑“我做什么怪你，你倒是忠君为国，该记一功。”
　　宁景自然看出端倪，知道厉害，连忙上去踹了晁乌一脚，跪地道：“将军息怒，这人大不识趣，莽夫一个，何苦为他气坏了身子。既然不会说话，我来为将军效劳，割了这人舌头。”
　　晁乌听了嚷得更凶“你一个北地军的，做什么管我们城防营的事，还要割了我的舌头。呵，你是北地军的将军，不为你的手下弟兄着想，倒是把他们的恩惠交割出去摇尾乞怜，我晁乌以你为耻！”
　　这话一出，算是犯了北地军的众怒。京城的北地军里女子是言昭一手提拔，男子是跟着言昭征战的，要么感念言昭恩惠，要么知道言昭奉献，怎么能被一个小小城防营的诋毁。遑论这城防营是向来不打仗，也配说为国为民？
　　“好了，都跪着成什么样子，起来吧。”言昭叹道。
　　众人便都起来，倒是那晁乌见这位大人物不计较，更是忍不住地洋洋得意。
　　“尔等要慰藉，为何北地军不要？”
　　“那自然是他们的将军不为他们着想。”
　　言昭便转身看向北地军“是这样吗？”
　　北地军齐道“绝非如此，将军待我等，已是宽仁。军ji之事，扰乱军心，于前线作战大大不利，我等儿郎女子，端的是报效国家之志，并非是来营中贪恋女色。”
　　晁乌嘴硬道：“漂亮话谁不会说！”
　　“晁指挥使娶妻了么？”
　　晁乌自然点头“我妻贤惠，为母自小养大之人，最是宜家。”
　　言昭笑道：“鲍指挥使在营中，自然对家中力有不逮，指挥使需要慰藉，指挥使之妻必然也需要。我赐你个恩典，把你的妻子也接到营中，许她每日择选不同男子，可好？”
　　晁乌怒急冲心，当即握拳要上来打人，嘴里嚷道：“好你奶奶个锤！”
　　“大胆！”鲍武一身冷喝，终究再忍不下去，出脚一踹，直接踹折了晁乌的小腿，晁乌跪了下去。
　　“大人不满，要杀要剐，晁乌都不怕。可大人要辱我妻，晁乌七尺男儿，势不能忍。”
　　“辱你妻？”言昭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高兴地笑了“眼下可不是我在辱你妻，晁乌，侮辱你妻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你妻子嫁给你，为你操劳内务，可你呢？你在城防营里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是眠花宿柳，所作所为，哪里对得起你口中的好妻子。”
　　“大丈夫三妻四妾，乃寻常事宜。”
　　“是这么个理，如今已有女户，女户也有家业资财，更有与你一样从军，甚至于官衔功勋都要高于你。想来当得起一句大女子，也应该来点三夫四侍。”
　　“大人！女子如此，水性杨花，岂不是荒谬至极！”
　　“那你男子如此做就不是水性杨花了吗？”
　　“这···这古来有之啊。”
　　言昭更是忍不住大笑“云将军是女子，可她战场杀敌不输于你，拳脚功夫不输于你，谋略策划更是远远胜你，这般的女子找些男子伺候，就算水性杨花了吗？你这般的男子，还敢找些女子伺候，岂非更加的水性杨花？”
　　“大人说的这些话闻所未闻，不过强辩。”晁乌不服气。
　　“好，那我再问你，你可知为何你军中兄弟结亲之人甚少？”
　　晁乌一听更是义愤填膺“都是那些娘们眼皮子浅，一听城防营就要加礼金，一听北地军就上赶着。”
　　“那她们为何如此？北地军领的做的可都是苦差事，城防营可都是京城的肥差，怎么选择北地军而不选择城防营呢？”
　　晁乌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底下的城防营士兵也都个个好奇为什么选择北地军不选择城防营。
　　“你不知道，好，那我来告诉你。只因女子并非从前给口饭吃就能感恩戴德了，她们能自己做事做活来养自己，自然不愁着嫁人。北地军军纪严明，自己的夫君到了军营里也不能另外找人，可你们城防营呢？娶了妻子照样在营里眠花宿柳，谁家的好女子愿意摊上你们？越往后去，女子越为独立，你们后头如何说亲？军ji不裁，城防营总被歧视，总被看不起，你们，要一直低北地军一个头吗？”
　　言昭伸手一指，被她指到的士兵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晁乌照旧地不服气恨道：“那也是女子们不安于室，出来做活！”
　　言昭更是气极反笑“好好好！”她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大米，是珩粟行的，衣服，是姐妹布庄的，就连土豆都是女子发掘的。你们吃着女子种植的粮食，穿着女子纺织的布料，如何能说出这些话来？”
　　城防营的士兵彻底不吭声，晁乌涨红着一张脸，小声地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今日的军纪不是同你们商量，而是告知诸位。若有不服者，可领了饷银，自请还乡。可要是有人如同晁乌一般闹事，军法处置！”
　　“是！”
　　“鲍武、宁景、云宜。”
　　“末将在！”
　　“若有徇私包庇的，提头来见。”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