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栎苏生

34、沙虫壳

　　三十四

　　凌绝催促着鬼狼飞奔，我在打盹。

　　这个地方，呆一天下来，早已摒除了最开始的惊艳，到处都是荒芜到空寂的黄沙，永远不会有什么突破，看一会儿也就累了。

　　凌绝一边挥舞着鞭子，一边回头看我，我假寐的眼睛无数次与他在车厢中交汇，感觉到他目光中有些东西在慢慢变化。

　　不想去问还有多久，索性闭上了眼，开始冥思。却没什么好想的，竟这样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晚，车停在一旁，我躺在柔软微热的细沙上。

　　一睁眼，满天星石。明亮而耀眼，灿烂而遥远……与那夜幻造的星光一般闪亮，却少了银瞳异彩。我叹了口气，为那场莫明的别离，重离。

　　“醒啦？”凌绝走了过来，手了还不忘提着他的黑色袋子。

　　我翻了翻白眼，问“这袋子就这么重要？！”

　　凌绝愣了一愣，反应过来道：“那是当然，你不知道它的价格，以后你就会明白。”

　　黑色的血液已经干涸，一块一块凝结在那袋子面上，看起来，更添恐怖，我吞了口口水道：“你把它放到车上不行吗？要不，就离我远点。”

　　凌绝站在原地，有些为难的看我。

　　我也看他，毫不妥协。

　　一会儿，他便转身，朝车走去。

　　我继续仰头，看满天星光。

　　“在想什么。” 凌绝重新在我身边坐下，手上少了那个黑色袋子。我摇头，继续看，他顺着我的目光朝天上看去道：“木凉。”

　　“恩？”也不侧头，我回应。

　　“你究竟是从哪里来呢？”

　　我笑了，问：“凌绝，你今年多大？”

　　他有些迷糊，半晌才回道：“十七了。”

　　“那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吗？”没有等他回答，我又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这天下有许多地方我从未去过，甚至连听也没听过，我只是想多走走看看，来历就那么重要吗？”

　　“你是不想说！” 凌绝插嘴道：“你不告诉我从哪里来，我又怎么跟人介绍你呢？难道作为丈夫，连妻子是哪里人也不知道。”

　　我扭过头看他，目光灼灼，终于让他有些不自在起来，扭捏着问：“你看什么？”

　　叹了口气，我道：“我不想批评你们这种以婚姻为外衣的拉帮结派，因为这毕竟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可是，难道不应该是和爱的人才能做夫妻的吗？”

　　“啊？！”

　　“看你的样子，连什么是爱人都不知道吧。”

　　“你，你什么语气？” 凌绝的脸出乎意料的红了，支吾着。

　　“哦，你知道？”我笑了，看着他，多半是有心上人了。

　　“木凉，你这人，真不讨人喜欢。” 凌绝有些忿忿的回我，也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浩瀚的星空，无际的沙漠，渺小的我们。

　　忽然，凌绝撑起身来，朝不远处张望，沉声道：“不好。”

　　“怎么……唔……”我话还未完，就被他压到身下，厚重的胸膛死死抵住我的脸。我试图挣扎，却在他头发的间隙间看到黑幕一般的狂沙，呆了。

　　他的身体将我覆盖，胸膛遮住我的口鼻，力道似乎控制过，虽然重，却并没让我窒息。我感觉到自己没被他身体所覆盖的四肢被风沙刮过，犹如磨韧一般疼痛，再被厚厚的掩埋。

　　只是片刻，我们两个便化作一座小小的沙丘。

　　感觉到风沙停了下来，身上的人动了动，一下扬出沙埋，露出我的上半截身子。

　　四周如之前一般平静，仿佛刚才的飞沙走石是梦境一般。群星依旧夺目闪烁，这让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看他，那张在星光下英俊而凌厉的脸孔，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也看我，双眸如星，一会儿才翻到一旁道：“这是黄沙岗的怪异气候，风沙来得快也去得快，你刚来或许不习惯，久了就好。”

　　我点头，试图动了动身体，坐起身，沙石从我身上流淌下来，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环顾四周，惊道：“车呢？”

　　凌绝怔了怔，忙朝我看的方向看去，脸色顿阴霾一片：“被风沙卷走了。”他瞪我，恢复之前的孩子脾气：“猛毒赤蝎的毒腺也没了！”言语中带着懊恼和些微愤怒“干嘛不让我带在身边？！”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袋子真的有那么重要？”

　　他用力点头：“当然！”眼神里多了些失望和忧伤。

　　“再去捕，我们一起，我赔给你！”我拍胸脯保证。

　　他白我一眼，道：“你以为那么容易。”站起身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水和粮食都没了，离走马城至少还有三天的路程。”

　　“我们一定要去走马城吗？”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回去，重新准备。

　　他苦笑起来，眼里有了情绪：“我和人有约，要在这几天里赶去，不能失信。”

　　看他的样子，似乎牵肠挂肚。

　　“现在就赶路吧，希望能在天亮之前找到人。”我点点头，站起来，跟着他走。

　　星光下，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凌绝快步上前，将那东西捡了起来，撕下一大片衣服包好。

　　“是什么？”我凑上前去。

　　“沙虫壳，一颗可以换10个金币。”

　　我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时候，他还这么爱财。

　　“你什么眼神啊？我们总要弄些值钱的东西去换粮食和水，这是我们唯一找得到的了。”

　　一晚上，我们都在捡沙虫壳，不过，收效甚微。

　　其实沙虫壳很重，还咯手，不过十来颗，就能吊得人气喘吁吁。

　　“这种虫有掉壳的习性么？”

　　“不。”凌绝回我，带了丝笑意：“沙虫也是妖，能活许久，也修炼，只有上了100岁的沙虫被杀之后才有壳留下，很珍贵。”

　　“那怎么没人来拣？”

　　凌绝继续笑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没能力的敢跑到这里来拣？”

　　“那杀它们的人怎么不拣？”

　　“因为他们要的是更值钱的东西，沙虫壳太重，只会增加负担。”

　　我似懂非懂，凌绝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天亮的时候，我们好运的碰到一支商队，十五颗沙虫壳换了一匹马，两袋水，四个烙饼。我觉得这无本买卖真是好做，凌绝还直呼卖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