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叫啥》夜妖公爵

32、河蟹

　　chapter32

　　当所有冷静的伪装卸去，斯诺，只有化身疯狂的野兽。

　　隔着门，瓷器玻璃碎裂的声音混合着怒兽的悲鸣交错成鬼泣，一阵一阵轰炸着圣诞树的耳膜。

　　咆哮着的情绪从嗓子里喷涌而出。斯诺揪着自己的头发，五官扭曲，死命地砸东西。哐啷哐啷的碎裂声如同战歌一样凄怆，好好的卧室已经被他糟蹋得好像二战的战场，满地狼藉。斯诺站在一地碎玻璃碴子上，尖锐的玻璃扎进他脚心，艳红的血染透了雪白的袜子，他却不觉得疼。

　　大概，心里的疼痛已经压倒一切了吧。

　　看着身上斑驳的吻痕，斯诺忽然一阵恶心，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呕吐。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污秽溅上衣角，散发着酸臭的味道。斯诺抽搐地狂笑。

　　肆意的发泄着所有错杂的情绪，斯诺的眼神几近疯狂。俊秀的脸孔上书写着绝望，扭曲的五官里凝结着悲伤。所有流淌出来的怒火，都是斯诺心头滴着的血。

　　路易！路易！路易！！！

　　他在心底疯狂地叫着爱人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

　　斯诺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地滑下去，整个人都坐在满地的碎玻璃上。慢慢地，斯诺伸出手，捂住脸。大粒大粒的水滴从白皙的指缝中滑落，风干成盐，苦涩地咸。

　　少年单薄的身影好像剪影一样，默默地缩在墙角。月光照不到，灯光照不到。他所在阴影里，任寂寞野草一样疯长，孤独面团一样发酵。仿佛只有黑暗才会给他安全感。如果不是他轻微颤抖的肩膀，真的会让人误会他是个石雕。

　　斯诺怎么也想不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真相会这样残忍。

　　今天下午他见到的那张妖艳的面孔，有着锐利如刀的睫毛。他身姿纤巧，体态妖娆，风度翩翩地倚在客人怀里，媚声调笑。他甚至看着斯诺，微笑。但是只有斯诺知道，那张微笑的假面下，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斯诺一脸淡定地看着那个人，只觉得自己的视网膜都要碎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是不是上帝太无聊，才对他开了这样一个残忍的玩笑。

　　他感谢这些年做MB，已经让他可以熟练地把自己的感情和面目表情切断掉。他都不敢想像，如果他和叉大神有一个人没有控制好，这场混乱要怎么收场。

　　斯诺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那个条理分明的大脑，此刻乱糟糟。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还是蛮聪明的一个人，甚至有能耐把圣诞树耍得团团转。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多么的离谱！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的天真的傻瓜。以前，他觉得，最惨不过就是路易发现他骗了他。这样，纵使路易走了，他也可以在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至少，在他这样残破的生命里，还留下过一丝美好。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所期望的美好，也不过就是个谎言。

　　当谎言揭穿，真相几乎刺瞎他的眼——

　　他，一个MB，装成纯洁的学生。他，一个MB，装成一个高贵的白领。

　　他们彼此相爱，他们彼此欺骗。

　　他们牵着手在夕阳下的林荫道上漫步，他们在午后的阳光下接吻，他们盖着同一张床单入睡，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往事一幕一幕地好像放电影一样从眼前闪过，每一幕都是幸福的片段。那些被尘埃覆盖的泛黄的胶片，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一下子涌入眼帘，炸开，火星四溅。

　　斯诺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记忆力原来可以这样好。他们之间每一个温馨的小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知道他当时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记住这些东西的，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早晚要分手，他就好像存钱一样把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深深地刻在脑袋里，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味一番。现在，那些故事，那些浪漫的午后，都变成了他生命中的最牢不可破的一部分，凝结成了雕塑，凝结成了永恒，凝结成为他心房之中的花纹。

　　他怀着自卑，怀着对路易的愧疚，死死地记着这些东西，生怕忘了。他是个偷穿了水晶鞋的灰姑娘，用欺骗得到了幸福。

　　他不贪心，他不渴求得到这份爱，他只要得到被爱过的回忆就好。

　　果然，当小偷是要遭天谴的，哪怕他这个笨贼只偷了回忆。所有的回忆，都变成了对他痴心妄想的嘲笑。现在看来，他还不如失忆的好。糟糕，他居然想忘都忘不了。

　　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和路易在一起时的美好。斯诺闭上眼苦笑。

　　我他妈的就是一傻逼。

　　我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啊……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斯诺宁愿他们这样永远欺骗下去。

　　那一刻，镇定如他，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不愧是他的路易，不愧是MB界鼎鼎有名的X，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温文尔雅，一脸无辜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X琥珀色的眼眸闪耀着迷人的光泽。他看向OO的眼神是这样的陌生。不惊慌，不躲闪，他就这样坦然地看着斯诺，有那么一刻，斯诺甚至都有一种自己认错人的错觉。

　　但是，斯诺明白他的潜台词。

　　认识他的人，是路易，不是X。况且，就算是路易，也只认识斯诺，不认识斯诺。

　　陌生人的面具套在X精致的脸孔上，大小刚刚好。

　　一张假面碎掉，再带上另一张就好。这就是路易的选择么？斯诺缩在墙角，神经病一样哈哈哈哈哈地狂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路易啊，路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要我怎么面对？

　　那个会吻着他手指对他笑的男人，那个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男人，那个问他要不要结婚的男人，其实和他，是一样的人。

　　OO现在终于明白，路易所谓的“出差”，“加班”，都是什么意思了。他想，X现在只怕也明白斯诺在同学家补课是怎么一回事了吧？真好笑，他们两个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彼此。斯诺和路易住在一起那么久，斯诺不知道路易在那个公司上班，做什么职务，路易不知道斯诺在那个年纪，念什么班级。他们太信任对方，他们从来就没有调查过彼此。大概他们是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已经欺骗了对方，不配去了解对方的真实情况吧？

　　OO忽然想起，以前听人说过的一句话——每一个believe里，都藏了一个lie。

　　碎了一地的玻璃，晶莹透明。碎裂一地的心，千疮百孔。

　　眼泪留得太多，眼球开始剧烈地发痒。斯诺用力揉，揉出漫天星晨。

　　放眼望去，世界上所有的颜色都只剩下了灰。

　　斯诺惊恐地张开嘴，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嗓子里翻滚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