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丁丁冬

28、摆脱②

　　出隔间绕过屏风，傅锦蹙了眉头。
　　福王朝着平宁郡王一颗接一颗扔着石子，平宁郡王闪转腾挪得躲避，彭将军在中间周旋，一会儿劝王爷别闹了，一会儿替平宁郡王遮挡，忙得团团转。
　　傅锦几步过去挡在平宁郡王面前，福王看到她，硬生生停了手。
　　“扔，继续扔。”傅锦指着他，“怎么不扔了？”
　　他紧抿了唇看着她，脸色微红，额头冒着细汗。

　　傅锦没再理他，转身招呼平宁郡王坐下，又命人看茶。
　　平宁郡王掸一掸衣袍，施施然坐了，气定神闲看向傅锦，不由微微一怔。
　　傅锦关切看着他：“可砸着郡王了？”
　　平宁郡王摇头，端起茶盏敛眸说道：“王叔有兴致，我便陪他玩耍一番，如此而已。”
　　傅锦指指福王：“郡王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却要罚你，就站着吧。”
　　他两眼一瞬不瞬看着她，双唇抿得更紧。

　　傅锦心中有些不忍，错开目光不去看他委屈的模样，对彭将军道：“你也坐。”
　　彭将军看了王爷一眼，又看看平宁郡王，大声说道：“王爷站着，末将不敢坐，平宁郡王，你觉得呢？”
　　平宁郡王却似没听懂他的暗示，只是看着傅锦，看她亭亭之姿，清雅如玉，京中最近流行如此装扮，可她分外不同。

　　彭将军心想，即便王爷真是个傻子，他也是你的王叔，他站着，你大咧咧坐着，也不替他求个情？
　　又想，王妃跟你有无旧情我不管，她如今是你的婶子，你就这样直勾勾得看着？
　　王妃也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还换一副模样，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你明明知道平宁郡王对你有情，为何还要如此？
　　正琢磨的时候，王爷已噔噔噔大步走出，他忙忙拔脚追了出去。

　　傅锦由着他们去，转眸看向平宁郡王，微笑问道：“郡王怎么不喝茶？”
　　平宁郡王一愣，傅锦又问：“郡王为何那样看着我？”
　　平宁郡王收回目光，茶盏搁回手边高几之上，敛眸不语。
　　“郡王为何不说话？”傅锦又问。
　　平宁郡王轻咳一声：“王妃唤我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傅锦微笑道：“我想问问郡王，来到东都这些日子，觉得我过得如何？”
　　“不好。”平宁郡王说道。
　　“如何不好？”傅锦追问。
　　“表面风光，内心苦楚。”
　　“所以，你要留在东都陪着我？”傅锦问道。
　　平宁郡王一愣，怒目向外。
　　“你别误会，没人向我告密。”傅锦道，“昨夜里彭将军请你喝酒，我隔墙闻到烤肉香，一时嘴馋，想着过去要几块肉吃，可巧听到你的醉话，幸亏是我，若是旁的丫头婆子，只怕这会儿整个王府上下，都得知道平宁郡王觊觎他的王婶，过不了今日，整个东都城都得知道，明日或者后日，就得传到京城，传到皇上耳朵里……”
　　“你不必吓我，我不怕别人知道。”平宁郡王出声打断她，目光灼灼直视她的双眼：“我说的不是醉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我钟情于你难以忘怀，我只恨自己晚了一步……”
　　“晚了就是晚了。”傅锦说道，“我如今是已是福王妃，你能改变吗？”
　　“我变不了，我只做我能做的。”平宁郡王大声说道。
　　“你能做的，就是留在东都陪着我？”傅锦声音也大了些，“果真情深如许，你能做得更多。”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连忙说道，“只要你开口，我当竭尽全力。”
　　“你我私奔，去往南诏国。”傅锦两眼直盯着他，“如何？”
　　他双眸一缩，一张脸僵住，身子紧绷着，整个人成了雕像一般，呆愣着失了言语。
　　“如何？”傅锦身子前倾看着他，声音柔和说道，“郡王，抛下你的郡王府，抛下日后的庄王爵位，带着我私奔，脱离这苦海，做一对普通夫妻，隐姓埋名度过一生，清苦朴素，乐在其中。”
　　他僵坐着，慢慢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傅锦笑了，笑着坐直身子，单手托腮看着他，等他心绪平复。
　　默然良久，平宁郡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定定看了过来，哑声说道：“抱歉，我做不到。”
　　“不必抱歉。”傅锦摆摆手，“咱们心平气和得说说话。”
　　平宁郡王点了点头。

　　“其实，我过得很好，面上风光，心中也如意。”傅锦说道，“我是自愿嫁到福王府，并非皇上所逼。”
　　他不置信看着她，傅锦笑笑：“你我同为继母，应当知道其中滋味，我不求其他，只图远离是非，如今我得偿所愿，来到这清净之地，福王纯净如孩童，成亲后这几个月，我心中无比踏实，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安稳过。”
　　“踏实安稳之后呢？此生都跟一个傻子煎熬度日吗？”平宁郡王皱眉道。

　　“所以，你不懂我。”傅锦看着他，“既不懂我，何来的深情？昨夜里听到你的话，我很感动，又因为误会你贪图我的嫁妆，甚为歉疚，心乱之下险些失了方寸，冷静下来细想，大概郡王心仪的妻子，就是我这样的人，相貌尚可，不蠢笨，会持家，最重要的是不懦弱不退让，不会屈服于庄王妃的淫威之下，若是我来主持内宅，郡王无后顾之忧，方能在朝堂上大展拳脚。”
　　平宁郡王未置可否。
　　“是以我精心装扮了，我以私奔之语试探，想让郡王明白，你的执念不是我，而是一座兴旺的郡王府。”
　　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犹有不甘。

　　“郡王，回去吧，回去见一见百高国的弥娥郡主，若是满意，就请皇上赐婚，则平宁郡王府的兴旺指日可待。”傅锦说道。
　　“若是不满意呢？”他的声音发沉，“若是我看不上弥娥郡主呢？”
　　“满意不满意，总得看过再说。”她说道。
　　看他犹在迟疑，傅锦道：“若是晚了，被旁人捷足先登，平宁郡王可要再次后悔。”

　　他不说话，自己斟一盏茶缓慢饮尽，看着她恳切说道：“我依然认为你不该如此委屈，日后只要你开口，我当尽力而为。”
　　“待到平宁郡王位高权重，我有了难处，自会向你开口。”傅锦笑道。
　　“明白了。”他苦笑着站起身，说声告辞，大步离去。

　　傅锦松一口气，端起手边凉茶一饮而尽，向着身后说一声进来。
　　闫妈妈从屏风后走出，过来为她捏着肩膀说道。“刚刚老奴险些冤枉王妃，若不是秋月拦着，老奴就得出来指着王妃的鼻子骂人。”
　　“请妈妈过来，就为了让你给我做个见证，免去他日口舌是非。”傅锦笑道。
　　“王妃想得甚是周到。”闫妈妈道，“杨长史也在就更好了。”
　　“因为有彭将军在，没有惊动杨长史。”傅锦指指窗外。

　　彭将军隔窗说道，“王妃但请放心，刚刚的谈话，末将听得一清二楚。”
　　傅锦点点头，笑问道：“阿衡呢？没与彭将军在一起？”
　　“王爷一直站在末将身后。”彭将军回头看去，奇怪道，“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不见了？”
　　“昨夜里他就跟我闹起了脾气，越来越淘气调皮了，真拿他没法子。”傅锦摇着头笑，“有人跟着侍奉，彭将军不用管他，过去送送平宁郡王才是正经。”

　　彭将军称一声是，转身欲走，一眼看到庭院中立着的人。
　　他一动不动站在烈阳下，两眼呆滞面无表情，似乎是一尊石像。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惹他为妙，没看到一般疾步向外。

　　王爷知道平宁郡王留在东都的意图后，嘱咐他暗中打听京中消息，得知百高国王来京，王爷授意他昨夜里请平宁郡王喝酒，鼓动他回京求娶弥娥郡主。
　　一番鼓动不成，他依约放出烟花，示意王爷谋划未成。
　　王爷本来的打算是，若谋划不成，他就带着王妃离开东都。
　　深夜的时候，王爷来到驿馆，说王妃不肯离开，命他一早求见王妃，将平宁郡王的话一五一十转告给她，如何对付，由她自己做主。
　　王妃的反应大大出乎王爷的意料，气急之下像个真傻子一样攻击平宁郡王。
　　被王妃罚站斥责后，一气之下出了平乐堂，他追出来时，王爷示意他站在窗外，偷听屋中二人说些什么。
　　听到私奔之语，王爷气得发疯，示意他杀了平宁郡王。
　　后来听到王妃只是假意试探，王爷再未说话，一直那样呆呆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