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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青崖落(3) ...

  •   “你是说,当时那些话是真的表白?”

      “不然呢?”

      眼看着江冽的脸被气得涨红了,我也就没好意思问这第二次是什么时候,只能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有模有样地安慰他:“你曾经一片赤子之情,我确实十分感动,但时过境迁,若不是我凭空出现顶替了秋容容的身份,你身边早就有了什么李容容黄容容的……”

      “你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江冽冷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发散。

      小心思被戳破,我索性不装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江冽的声音蓦地升高,“你我今日局面,还能顺其自然?”

      “也可以期待造化弄人?”我颇为忐忑。

      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我以为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唉,无疾而终多好啊,总好过怨懑度日。

      良久,他寞寞落落的声音送过来:“也罢,是我自作自受。”

      我不欲深究,想起江冽不日就要赴那公子西衫的鸿门宴,便为他想起对策来:“那位公子西衫到底来路不明,我们要不要回开阳城找帮手?”

      这话本是好意,但说到一半,瞧见了江冽冷笑中藏着点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心里“咯噔”一下,觉着自己的话有看轻他的意思。

      果不其然,江少君面色凝重起来,话里有话地问我:“西榆,你可觉得青崖镇有何异样?”

      这话一问,便叫我想起以往学堂里的旧事,教习先生每每意味深长地发出一个问句,我便知道那暗含了恨铁不成钢之意,在问话人眼中,事情往往已经十分明朗,只有我还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要说长进,我还是有了些,脑中一闪而过昨日那出围绕着载园酒的争论,那些人对仙门之事如此熟悉,必然不是普通凡人,即便我与仙门脱节八十一年,人见得少了,但也知道此次事关妖界护法,正是诸多弟子的绝佳修炼机会,若能在此事中出力,名震天下也未可知。

      更何况,我昨日实打实听见了清禾的声音。

      我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压低了声音问:“这么说,青崖镇上已经聚集了众多仙门中人?”

      江冽对我突然压低声音的举措表示不解,但还是回了句“是”,继而讥问:“怎么,你怕见着天枢城的某些人?”

      我被这神奇又突兀的转折给惊得四肢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摆放,江冽恍若未见,自问自答道:“放心,天枢城最近忙着办喜事,才没时间管这微末小事。”

      说到底我也是从天枢城出来的人,听见江冽话中有话,下意识就想反驳:“怎么会?天枢城一向秉持着莫以善小而不为的要义,既有妖魔异动,必然千里奔赴。”

      江冽冷笑:“你许久不闻世间事,昨日才弄明白天枢城如今是谁掌权,今日便为他们背书来了。”

      我被江冽一噎再噎,彻底没了追问的欲望,默默地喝着茶水,等着江冽恢复正常或者赶紧离开。

      江冽大概体质特殊,见着我沉默不语的样子,自己又主动问起话来:“你就不好奇天枢城是谁家办喜事?”

      我在脑海中数了数顾、楚、林、安四大家族,拎出十来个适龄青年,男女配对,估摸出来二三十来个组合,才回道:“左不过那么几家。”

      “是顾家和楚家。”

      我干巴巴地点了点头。

      过后,两人相安无事,他在床上打坐调息,我在桌边沉心练字。

      期间暮祁的传音符送了过来,言说他已经找到李君好的遗物,并将气息引入了聚魂轴中,正在往回赶了,明日晚间就可到达青崖镇。我的心稍稍安定,又觉得不对劲,从天权城到青崖镇,御风不过半日,暮祁怎要这么久。

      过了午间,我想起要把那本《陆门泪史》还给叶织,顺便为自己辟个谣。不想,我还未踏出门槛,叶织却已出现在房门前。
      我心中诧异,她就这般迫不及待来找我要话本?

      “正巧,这话本我看完了,你既来了,我也免得再跑一趟。”我关上房门,睨了一眼床边的某人,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才接着道:“这话本之中所述之事,与真实情况相差甚远,你别太入戏了。”

      叶织虽是一身粗布麻衣,但神情体态非同常人,我眼看着她怡然地像是走进自家院子,自顾自到桌边倒茶喝。

      “挺好,我明儿就要嫁人,回去就要收拾行李,这话本可是我珍藏许久的,等会儿定要拿走的。”。

      空气静默了一瞬。

      “什么?你要嫁人?”

      宛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客栈里传出一阵尖锐的女声。叶织用嫌弃的眼神控诉我吵着她了,我无暇理会,重重地坐下来,等着她为这个不可思议的转折解释一番。

      “准确来说,我答应了嫁给公子西衫。”相比我的歇斯底里,叶织这个当事人淡定得令人发指。

      虽说仙门中人行事自由洒脱,但昨日她还得意洋洋地说自己养了个俏儿郎,今日就要改嫁他人,未免跳跃了些。

      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寻求江冽的认同,但见他优哉游哉地理了理衣裳,走下床来,一副漠不关心的作态。

      基于他与暮祁这般不对付的情形,我毫不犹疑地相信江冽这是在幸灾乐祸。

      “你昨天还说要卖糖葫芦养你那落魄郎君呢,今儿就要改嫁他人,怎么变得这么快?”

      叶织一脸为难:“就是为了救我那不中用的郎君,才出此下策。”

      我寻思着这镇上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啊妖啊魔啊的,江冽不消说是仙门之首,他还未出手,倒是出现了别的幺蛾子,看来他如今的盛名之下,颇有些难副其实。

      眼睛骨碌骨碌转着,不留神落在江冽身上,他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嘴角牵出一抹笑,颇有些无奈。

      “近来镇上新来了许多人,想是出了什么祸端。”叶织讲述起前因后果来,“我也有所察觉,但总觉着事情落不到自己头上,谁知我那捡来的俏郎君居然是仙门中的显要人物,可想着他身受重伤行动不便,必然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谁知前天你二位一来,承蒙这位公子输送灵力,我那郎君的伤就好了太半。”

      听到这里,我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和江冽交换了个只可意会的眼神,但见他含笑如常,示意我继续听下去。

      “我昨日摆摊回去,小阿浮就急忙忙跑来告诉我,我那捡回来的俏郎君想不开去找影戈拼命了。那影戈是谁,妖族的大护法,身份地位仅次于妖王,更不用说他那以剑灵为祭修得的高超妖术了,任凭我那郎君如何出色在行,主动去找影戈,不是寻死吗?”叶织如今的确不一样了,失了往日那份清高冷持,学会了晓之以情。

      我满腹疑问:“影戈现身了?李君晏就这样单枪匹马同人家杠上了?”打无准备之仗,这压根不是李君晏的作风。

      叶织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虽然我没见着泪水,但还是为之一动。

      “早前就听说了妖族大护法现身青崖镇,我们本也没见着踪影,此地又一直有公子西衫坐镇,再后来江少君也来了,我们更是觉着有了保障。谁知,那神龙不见首尾的影戈竟会出现在我家院中,真是无妄之灾,那时我正在外面摆摊,还送了你一本话本呢,也许就是耽搁了那一会儿,一回去,一切就都变了。”

      这番声泪俱下,叫我开了眼界,我实在没想到,原来叶织也会这般模样。先从情感上打动你不说,话里话外还把我带了进去,似乎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

      我在天枢城时,与楚嫣然还算谈得上话,她对人生处世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做修仙女最大的好处就是,进可绝世法术睥睨天下,退可撒泼打滚纠缠不休。”

      我进练不成绝世法术,退又做不了撒泼打滚这种厚脸皮的事,因此,对她所说的这进退之术全然不认同。

      今儿个,联想到八十一年前初见叶织,她在演武场上救下暮祁时的翩翩仙姿,再看如今,这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她对着我与江冽二人声泪俱下的模样,我深深地悟了。

      下意识的,我往江冽那边挪了挪,手肘碰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才继续坐正了听叶织的下文。

      “我本漂泊之人,与妖界素无瓜葛,寻其踪迹更是无从下手,可影戈掳走了我家郎君不说,还一同带走了对我有授业之恩的优夷婆婆,我一介弱女子,只能去求公子西衫,托他救人,怎料他居然提出以身相许的条件。”

      叶织讲完,眼泪涟涟地看着我与江冽,我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心里嘀咕着:“怎么美人的身上总是发生俗套的故事,但这俗套的故事安在美人身上,就成了轶事。”

      咳咳,话说回来正题,我瞄了一眼江冽,传了话:“你问还是我问?”

      江冽点点头,示意我问话。

      我俩究竟还是有些默契,交换了个眼神,明确了分工——我负责问话,他从旁补充。

      叶织说了这许多话,言辞中似乎对这以身相许之事感到十分勉强,但她今日一来,便言明了她要嫁人,若是求我们帮忙助她脱离这桩婚事,开场白就不对头。

      我便直接问道:“那你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呢?”

      明人不说暗话,叶织交了底:“我计划邀影戈赴我的婚宴,你二人趁机去救人。”

      我惊得眉毛一跳,冷静后还未表态,叶织就先发制人,说起具体计划来,我赶鸭子上架,连连点头。

      等回过神来,叶织已经要告辞,我云里雾里地送走了她,揉着微微发痛的太阳穴,疑惑道:“莫不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怎么这么不舒服?”

      等抬起头来,只见江冽蹙紧了眉头望着我。

      我一拍脑袋:“我刚才答应她什么了?”

      江冽扶着我坐下,眼神意味难辨,幽幽道:“看来,咱们果真不能小瞧水魈一族的读心术。”

      读心术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迷惑人心。

      我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她刚才对我用了读心术?”

      “不然你怎么不跟我打商量就答应了她的计划?”江冽很是懊恼,这术法不动用灵力,只靠眼神交流,他自己固守本元,却没能防得住叶织对我下手。

      我觉得江冽确实是被冒犯到了,叶织当着他的面下手,堂堂江少君的面子搁不住,气得冷意直冒也是人之常情。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既然答应了她,自然先按计划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君晏不是会打无准备之仗的人,自己早先就是影戈的手下败将,又重伤初愈,怎么就和影戈硬碰硬了呢?”

      江冽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李君晏本就是为报仇而来,加上优夷婆婆的读心术深不可测,若是求得她帮助探查影戈往事,找出影戈的弱点所在,倒也不能说是无所准备。只是,没料到影戈技高一筹,又或许有人暗中相助,才让李君晏暴露了。”

      “有人相助?你知道什么了?”

      江冽回避道:“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我无心追问,“影戈做何打算我不知晓,只是李君晏明明可以找你帮忙,为何单打独斗?”

      江冽摇头:“仙门七城本就各自为政,他是一宗之主,当日我们与他偶遇,他就已受了我的帮助,人情欠了一次尚且未还,他怎会主动寻我帮忙?再说,若能独自击杀影戈,这功劳自然独他天权城所有,又何必与开阳城共享盛誉?”

      “他可真有意思啊,”我顿时有些愤愤不平,“我们见他受伤好心相救,你还因为替他输灵力身心俱疲,李宗主居然这么防着我们。”

      我似乎还活在天枢城一城独大时的局面,经江冽提醒,才晓得如今城际之争已经如此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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