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别走》三余生

2、02死变态

　　这镇上有且只有一所高中，还是职高，陈祁想入学，父母不同意，说他是在自甘堕落，陈祁想笑，他们现在还哪儿来的实力教育他啊，他这个同子秉着听不懂思密达，我叛逆我有理的原则成功入了学。
　　他跟着班主任把流程走了一遍，后就跟在她身后来到了教室门口。
　　高一（9）班。
　　墙上还挂着班级口号。

　　“九班九班”
　　“非同一般”
　　“一到毕业”
　　“工地搬砖”

　　“我去…”陈祁被震慑到了。
　　这是哪个神人想的班级口号啊？
　　不容多想是哪个神人他就被带进了教室，一进门就有股怪味儿袭来，越深入越刁钻，这脚臭味儿实在过于逆天，陈祁嫌弃地捏住鼻子，忽视惊呼声，目光鄙夷的巡视了一番，教室也一样，说破不破，说新不新，为了减少空间还是四个人坐成一排，这里不仅有股脚臭味儿，光线还不好，讲台右边放置着的饮水机下一片潮湿，大不如他以前的教室，可这是他自己选的路，闻着味儿也要读下去。
　　学习好的都放下笔，学习差的都抬起头，全部惊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面孔，一阵窃窃私语，有些还传入了本尊的耳朵里。

　　“挺帅啊…你还说一定一般…”
　　“小白脸儿啊…”
　　“我去…这长嘞可以啊！”
　　“哎，他手上戴嘞啥表？很贵的样子啊。”

　　家乡话里掺着普通话，陈祁想听不懂也难。
　　他觉得烦，本来心情就不好，站在讲台上还跟个猴儿一样被人指指点点，直接给他赐座得了呗，整这干嘛，一会儿不会还要来个自我介绍吧？
　　要不直接下讲台…
　　不太礼貌吧？
　　嘶…他现在这离家出走的叛逆人设还管个屁的礼貌啊！
　　“那请你…”
　　班主任话还没说完陈祁就下了讲台，直奔教室里唯一一个空位坐了下去，全然不顾他人投来的，惊讶的、炙热的目光。
　　教室陷入一片寂静。

　　“真拽。”
　　有人说。

　　陈祁强忍着笑意，他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跟新同学相处。
　　温柔学长？不行啊，这个太容易塌了。
　　可爱学弟？就他？还可爱？
　　高冷学霸？enn…最多坚持一个月极限了。
　　病娇…什么乱七八糟的！
　　最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最近心情也不好，想干啥就干啥，想说啥就说啥得了，势要把这个叛逆少年高冷拽逼人设给立死了。
　　真服了。

　　“那…就先这样吧。”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缓解了一下被冻结的气氛。
　　课继续上，是他比较感兴趣的数学课，他坐的这个位置上放着课本还挂着书包，明显是名座有主，陈祁毫不客气的借用了一下这位不知名的同学的数学书，翻开第一页他沉默了。
　　上面没写名字，只写了六个大字。
　　你孙爷爷在此。

　　“……”
　　“有毛病吗。”

　　他撇撇嘴，把课本翻到了56页，页面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陈祁虽然没见过这位孙爷爷本人，却也了解了一二。
　　老师开始讲课，陈祁摸出口袋里的眼镜戴上，进入了学习勿扰模式，开玩笑，他当然不会傻到自甘堕落好不好。
　　题型是他在之前的国际学校就学过的，有什么坑他早就给填上了，几道练习题根本难不倒他。
　　“哇，你写的真快。”
　　他同桌的同桌发出一声惊叹。
　　陈祁瞥了眼，没理人家。
　　同桌的同桌一阵尴尬，只好把脑袋缩回去自己解题。
　　陈祁暗爽，不得不说，这种目中无人的感觉就是惬意，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垃圾日子。
　　继续解题！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人的兜里，书包里，桌子上，都没有圆规。
　　“大哥，你上这个逼学有必要吗…”陈祁双拳攥在一起，在心里暗骂。
　　怎么办？跟人借？那他的叛逆少年高冷拽逼人设岂不是就塌了。
　　可虽然人设是叛逆少年，但他不能真不学啊！
　　圆规圆规圆规圆规圆规…急死了！！
　　陈祁难受的揉搓纸角，有种我明明很行，却偏不让我上的无助感。

　　“我操！”

　　震天一声打破了安静的课堂，老师转过头，同学们也齐刷刷的寻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陈祁半站着。
　　“陈祁同学怎么了？”班主任放下粉笔。
　　坐下去…
　　可他刚那一嗓子该怎么解释，犯病了？
　　陈祁愤愤地回头，看向刚刚对他“行凶”的同桌，同桌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陈祁居然还从他眼里读出了七分惊讶和三分无辜。
　　“老师，他骚扰我。”陈祁干脆站直了，指着同桌，不管三七二十一，实话实说。
　　所有人都无心学习也无心睡觉了，转战前线吃瓜。
　　被告男生反应过来，心跳加速，面红耳赤，也急道：“我毛啊！”
　　“你刚刚摸我…腰。”原告陈祁面对着讲台，侧眸瞧被告，指了指自己腰部，耳根略红。
　　教室内登时一片哗然，班主任尽管身经百战也从未碰见过此种矛盾，待机了好几秒才说道：“季江南，人家刚来你就骚扰人家，上课除了睡觉你还会骚扰人了是吧？”
　　陈祁心脏猛然一跳。
　　这变态男的名字居然取得这么有诗意，宛如一个身处民国，穿着长衫大褂，黑发梳得整整齐齐，在雨天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桥边看书的学生，名字的意境虽好，就是本人长得一般般，一般般里还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跟猥琐的气息，品行也不是一个文人会做的…
　　季江南急得站起来，情绪上头：“我真嘞毛啊！我真嘞！”
　　冤字就差刻在他脑门上了。
　　陈祁看他坚决否认的态度，也不在乎羞不羞耻了，怒道：“那你摸我腰干嘛？”
　　他正认真解题呢，腰间忽然一热，他腰部最敏感，直接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看着那个还没把手收回去的罪魁祸首。
　　不是故意骚扰，那摸他腰干嘛？还他妈伸进去摸！
　　“我、我…我…”季江南结结巴巴，一群人都看着他，他实在难将作案动机全盘托出。
　　“行了，你出去站着。”班主任微怒。
　　班主任一声令下，季江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他垂头丧气的离开教室，心里纳闷那个陌生的小白脸是谁，泼自己一身脏水，今天真是倒霉，他到了走廊才看见自己原先的同桌正一手插着兜从楼梯上上来。
　　“你…”季江南已然哑口无言，回头看了眼教室“那他…”
　　许少之嘴里嗦着辣条，往里看了眼，说道：“刚来转校生吧，可能咱班主任安排他坐那儿，我别课哎，就毛进教室，非常自觉儿嘞站在了外前。”
　　季江南服了，他一醒就看见一截白晃晃的脖子，背影跟许少之这吊人巨像，还以为是许少之擦了白粉求偶，戏虐心上来就想调戏一下他，结果……
　　陈祁重新坐下，扭头看向窗外，季江南和他的目光对上，浑身一激灵，连忙背过身去。
　　陈祁在心里冷哼。
　　“还说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心虚什么。”

　　“我去啊！我现在都不敢看见他！”季江南扑进许少之怀里，被他嫌弃的推开后又抱住了栏杆“怎么办啊，我一世清名…”
　　听他讲完来龙去脉，许少之笑弯了腰，笑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不是，就算是我，你闲的没事摸我腰干嘛！”
　　“55…我就是想犯个贱…”

　　陈祁隔着一层窗，看着那两个二百五在外面打打闹闹就觉得心烦，什么破事都烂在他身上了呗。
　　下课铃响起，班主任又拖了两分钟的堂讲题，季江南心惊胆战，果不其然，下课后他就被请去了办公室喝茶。
　　“你说你，人家刚来你就骚扰人家，你还是以…那种方式，人家是城里来的，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班主任拧着眉，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又敲。
　　季江南双手背过去，低着头，很难堪。
　　“我真的…”他有苦难言。

　　“说，你真的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
　　“原因？”
　　“我以为他是许少之…”
　　“是许少之…”

　　班主任一掌拍向桌子：“是许少之你也不能摸他啊！”
　　办公室里的其余老师都吓了一跳。
　　季江南紧张到结巴：“我我我…我开玩笑…”
　　“开玩笑你也不能摸人家啊腰啊，你什么趣味啊。”班主任大为不解。
　　刚上岗不久正在改卷子的历史老师也停下了书中动作，仔仔细细的听。
　　老班有点无奈，她也抓到过她这个学生早恋，是gay的概率理应极小。
　　“反正我真不是故意的。”季江南撅着嘴，十分倔强。
　　“行了，”班主任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小口“我也知道你为人，但是人家把你误会了，你说怎么办吧？”
　　“那…”季江南这才敢抬起头来“我去道歉？”
　　班主任吹了吹茶：“你去呗，就看人家相不相信你了。”
　　季江南欲哭无泪。
　　他肯定不相信啊！
　　班主任哼哼道：“让你手欠，被人当变态了吧。”
　　季江南哭丧着脸。
　　咋办啊……

　　他没从班主任那里得到靠谱的答案，还接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任务。
　　“带转校生了解学校环境。”
　　……
　　天啊！不如把他给杀了！
　　他想跟许少之倾诉，却找不到他人影，心里更是一阵悲凉。
　　季江南挪着小碎步，跟大病初愈一样艰难的走，走到窗户跟前脑袋挨着墙，看见转校生正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看书，他仔细瞧，从侧面看去，转校生下颚线流畅，睫毛浓密，肤如凝脂…
　　季江南有点崩溃。
　　转校生越漂亮，越好看，他就越想一头撞死，因为他变态的名头一时间真难以洗清了。
　　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打响，季江南这回是不得不面对了。
　　他的位置是靠左挨着陈祁的，季江南特意绕了个方向从右边进去，观察着转校生的微表情，屁股小心翼翼落座，一回头，其他人都坏笑着看他，季江南只能用唇语拼命解释自己是无辜之人！
　　陈祁听见动静，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奇奇怪怪，扭扭捏捏，跟有多动症一样一会儿一个姿势，表情还极为痛苦，跟那什么瘾犯了似的…
　　不一会儿，他就收到了奇奇怪怪递来的纸条。

　　[一会儿下课要一块儿去厕所吗？我告诉你厕所在哪儿.]

　　陈祁眉毛上挑，有些惊愕。
　　一块儿去厕所，这家伙还想对他干什么啊！？
　　季江南看他不理自己，就把纸条拿回来又写了新的内容传过去。

　　[刚刚那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听说有转校生今天要来，但是我睡着了，一醒就看见了你，我以为你是我朋友，那个时候你背对着我，你跟我朋友的背影很像，我就误会了，抱歉. ]

　　陈祁选择不信，依旧不理他。
　　季江南有点想哭了，不是那种难过的哭，而是无助的哭…
　　他正悲切着，身后有人戳了戳他，季江南瞄了眼老师，迅速转过身去接过后桌递来的纸条。

　　[你真的是gay吗？]
　　……
　　季江南转过身，向后桌竖了个中指。
　　不一会儿后桌又戳了戳他。
　　[你不会真的在骚扰他吧？]
　　季江南嘴角抽搐。

　　经后桌这么一问，季江南已经能想到大家下课都聊了些什么内容了，可怜他一世清名，本来就是一喜欢刷短视频偶尔逛逛某站的普通屌丝男，当个无人在意的屌丝就够了，非得给他晋升为变态，难道真的要跳进黄河才能洗清？
　　闹剧啊！闹剧！
　　下课铃响起，季江南别扭了一节课，连觉都没兴趣睡了。
　　“那个，我收拾一下东西。”许少之插着兜，走到转校生跟前。
　　看到了最熟悉的人，季江南立刻双眼放光，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尴尬做作的情绪一瞬间得到了解放。
　　陈祁没说话，站到了旁边。
　　许少之收拾东西。
　　“说话呀！说点什么！”季江南在心里祈祷。
　　许少之继续收拾东西。
　　“你说呀！跟我聊点什么！比如今天的午饭，或者是铠甲勇士里最喜欢哪个铠甲也行啊！”季江南在心里咆哮。
　　许少之仍然在收拾东西。
　　“你说话呀倒是！”季江南心一狠，直接把心里话喊了出来。
　　许少之偏头看他，转校生也看着他。
　　“我说啥啊？”许少之抽出课本，看傻子一样。
　　“随便什么都行…”季江南弯下腰凑到许少之耳边，压低声音“我跟他坐一节课太尴尬了，你缓解一下气氛……”
　　陈祁挑眉。
　　“哦，”许少之直起身子，看向转校生“兄弟，他说跟你坐一起太尴尬了，你们要不然缓解一下尴尬。”
　　不————
　　“许少之！”季江南欲哭却笑，崩溃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笑容里带着歉意的看着转校生。
　　陈祁嘴角向下，十分鄙夷。
　　许少之掰开季江南的手：“我都听说了，你放心吧他是个好人，虽然阅片无数，看的还都是一些非言情而是男…唔…”
　　季江南再一次崩溃地堵住了他的嘴。
　　好好好，非要这么玩儿是吧…
　　陈祁咪起眼睛，打量着这俩二百五。
　　“收拾完了吗？”他说。
　　“唔…”许少之无法说。
　　季江南这才松开手，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乱说。
　　“收拾好了，”许少之吃力地提起沉重的书包“祝你跟这位我这位热血青年好友相处愉快。”
　　说句实话，陈祁想要一拳揍在这个拎包男的脸上，外表可观，开口却甚贱，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那句热血暗指的啥。
　　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人了。
　　陈祁看向蹲在地上的变态男，与之对视两秒。
　　变态男火速逃离现场。
　　……
　　神经病一群。
　　第一天入学就不顺，搞得陈祁也没什么心情记笔记了，各科内容只记了四页，所幸他向学校申请了走读，晚自习一下课他就走人，这垃圾学校就让他们这群神经病呆着去吧，他这个高贵的走读生可是要说拜拜了。
　　晚自习结束，陈祁光速收拾东西离开了教室，楼梯拥堵，后鞋跟被人踩了好几脚！
　　他走到校门口，给保安看了下走读证，顺利出了校门，这一刻空气都是新鲜的。
　　“你也走读啊？”
　　靠，这熟悉的声音。
　　陈祁一回头，果不其然，是早上非礼他的变态男。
　　“哎…”
　　“你别过来。”
　　季江南欲要走近，就被陈祁无情的驳回了。
　　他只好识趣的站在原地。
　　陈祁愤愤地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路灯一个个亮起，街边有的超市和饭店都关门了，他嫌食堂饭难吃，一天都没吃东西，现在肚子还空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小摊。
　　小摊没有，小卖部倒是有，他进去买了几包泡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下了雨。
　　服了，他没带伞。
　　“您这儿有卖雨伞吗？”陈祁想要踏雨回去，又不死心的回头问了下女店长。
　　“啊，我们这儿没卖雨伞啊。”女店长抱歉的笑到。
　　“好吧。”他也只能冒雨回去了。
　　幸运的是雨势不算大，他内搭的卫衣上有帽子，家离这儿也不算太远，就这么回去应该也不会被淋多湿。
　　这么想着，陈祁就戴好帽子，一鼓作气冲进了雨里。
　　雨不大归不大，可冷是真的冷，陈祁本来穿的就不多，这下更是被冻成了骰子，直发抖，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呢，早知道就骑电动车来了。
　　他眼下也只能在心里抱怨，别无他法。
　　嗒—嗒—
　　这个脚步声在这个安静的道路上格外抓耳，陈祁回过头，他身后那人也忽然停下。
　　即便被雨模糊了视线，他也能看清这人是谁。
　　他那个死同桌。
　　陈祁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天很黑很黑，他抄近道回家的这条街空荡荡的，除了路灯亮着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连个店都没有，实在是找不到个卖伞的，无奈只能小跑。
　　而他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跑了起来。
　　陈祁猛然回头，那脚步又停下了。
　　同桌撑着伞站在离他四米远的地方。
　　陈祁承认，他有点怕了。
　　这个人虽然看着傻，可他俩又不熟，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跟着自己到底想干嘛。
　　他回过头，急匆匆的往前走，而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动了起来，越来越快。
　　别再跟着我了……
　　别跟了……
　　陈祁祈祷着，但身后的脚步非但没有停下还越来越清晰，最后幅度直接加大。
　　那个变态男开始跑了！
　　陈祁绷不住了，他最后紧绷着的一根弦断掉了，哪怕再冷他也抽出了插在口袋里的手，像一条不要命的丧家犬一样拼命往前跑，不敢回头。
　　“欸？”
　　季江南愣住了，搞不懂转校生跑什么，本来想和他一起撑伞的，但是没有勇气，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打算追上去了，结果他跑了，还跑的很…使劲儿？
　　不明白。
　　不过，转校生怎么也走这条路？是他们两个的家顺路嘛？
　　雨势渐小，陈祁一溜烟儿冲了一路，到了家门口他才敢放松，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打开门就用力关上了，背靠着墙气喘吁吁。
　　话说。
　　这个逼学…他还有必要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