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八次失真

2、2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而这个寺庙似乎已经断了香火了，里面布满了灰尘，佛像前面供奉的果盘上都落了一层灰，雨滴毫无忌惮的从缝隙里挤过，里面的雨竟不比外面的小多少
　　秦颜缩走到了屋子间的最角落，雨势最小的地方，他茫然的看着自己脏破的衣服和沾满血迹的双手
　　虽然从小剑术出众，但他的母亲从来不让他在外人面前展露，当然所谓外人，便是包括他爹在内的除了他和他母亲之外的所有人
　　要去报仇吗，怎么报仇呢
　　他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和对自己的痛恨，却忘了自己只有十岁
　　从前母亲总是教他一起供奉佛像，教他待人亲和友善，尽管处处受妾室和她那儿子的欺凌，却教他不要怨，不要恨
　　怎么不恨，母亲，他将馒头扔在地上，像狗一般使唤我的时候，你教我不恨，他将父亲新赏的鞭子尽数抽在我身上的时候，你教我不恨，他只挥一挥手，各种新鲜玩意儿边如数的摆在他的眼前，我与你日日夜夜与蝇鼠一屋，活的战战兢兢，连最后父亲带人逃走时，都未为想过你我，而后大火弥漫，连同他们，烧走了一切。
　　为何教我不恨？
　　如今孤身一人在这雨中的寺庙，感受到的却不是滴滴的雨点，是他们一刀一刀刻下，我留下的心头血
　　突然他体内感受到一股肆虐的力量，游走在他全身经脉，满满充斥，眼看就要爆发——
　　“大哥哥？”
　　恍然间他睁开眼，透过一丝雨雾，正对上一双清澈眼眸，琥珀色的瞳孔在濛濛细雨的映射下格外清透
　　秦颜感觉体内喧嚣的力量突然泄了气般消停下来了
　　“大哥哥你是路过这里吗”
　　眼前的小女孩甚至比他这个刚逃难出来的还要狼狈，灰扑扑的小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脸颊肉，眼镜澄澈不带一丝杂质，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的好奇
　　她似乎被他身上散发的暴虐气息吓到了，但是看他一身血污，又是许久没有见过的新鲜的孩子，她还是凑上来了
　　秦颜没有回答他，在这个破败的寺庙，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女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何必多言
　　“大哥哥你叫什么啊，我叫苏乞丐”小女孩并不气馁“看我身上这个牌子，我还不认字呢，我就问了路过的一个叔叔，他说这个字念苏，他说这应该是我的姓，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是那些路过的叔叔阿姨，他们一见到我就说‘看那个儿有小乞丐’，这样我觉得我的名字应该叫苏乞丐啦”
　　倒是个话多的孩子，秦颜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意着她拽着自己本就破烂的袖子晃来晃去
　　不知是谁家的弃婴，倒是把自己养成了一个活泼的性子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会说话的小孩了，我每天躲在这个屋子里，见到的小孩子都是被抬过来的，就这样‘啪’的一下就被扔到后面去了”她的手在空中比出一道小小的弧度
　　果然，之前不曾注意到，这寺庙中隐隐弥漫着几分腐臭味，想来这之前万人供奉的寺庙已经成了乱葬岗
　　真是可笑，据说是因为一个男子以双手之诺祈祷重病母亲的痊愈，后来他母亲奇迹般的康复了，而他的双臂当天就被砸断了，传开后，竟没有人愿意来这座寺庙来供奉，甚至后面传开了里面的是妖佛的传闻
　　那男子也不过是为了乡举，博个孝顺的名头，不想却真的灵验，失去了双臂，再无进仕的机会
　　越是卑劣的人，越喜欢以无私的名义粉饰自私的目的
　　看这小孩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整天和一堆尸体住在一起，也没有半分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