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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杯酒论浊清 ...

  •   疾风过处摧劲草,沙砾走,忠骨留,皓月照明眸。
      中帐把盏论今朝,战未休,乱云愁,心凉更胜几度秋。
      次年春,边关战起。冥国发兵攻打修国,北冥王集漓国兵力亲征。修国大将军景云连战失利,已退至汴城。汴城乃漓、修二国间的交通要道,一旦被破,北冥王便可长驱直入攻进修国。
      景云修书回国都。
      云后请缨。
      修王亲征。国事均由伯相掌管。
      ******
      汴城
      站在城楼上,只觉满目萧然。不远处那点点萤火便该是他的所在之处吧?只恨当初未料想到有今日之事,偏偏与他结识了,更不该把心都留给了他。“哎——”魂儿轻叹一声。如今的她,可以指点江山,却独独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今日与他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不知对阵之时,他二人的情分还能剩下多少。
      “回去吧。城上还太寒了。”说话间,洛泽已将一件外衣披在了魂儿肩上。如此柔弱的背影,却站在城楼上吹冷风,摇摇欲坠的模样让洛泽无比心疼。
      “妾身拜谢修王。”魂儿后退一步,欠身道。只一言,拉开了她和洛泽的距离,说得洛泽楞住了。曾经的她,是绝不会用如此恭敬的口吻叫他王的;曾经的她,是绝不会在他面前刻意隐瞒什么的;曾经的她,可以跟他一起巧笑嬉闹……不过是曾经罢了!洛泽长叹一声。父皇的死,让一切都变了,将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好了,走吧。”洛泽转身,不欲再望见魂儿的背影,如此决绝。
      可她,直到看见了洛泽,才想到了此战的凶险。汴城若破,修国不保,她亦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娘亲及在自己手下枉死的爹爹!只是她手无兵权,如何能逆转乾坤?除非——魂儿一愣,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难道要用水族人的生命来换取洛泽的天下吗?她答应过娘,答应过爹爹,天下是修王的,天下是洛泽的。可她,如何能看着自己的手足为此而付出生命?何况,她还不是水族的王,即便有水族的玉印,也没有号令水族的权利……
      如此,便只能走第二条路了。既然来到这战场上,本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欲血战便只能求和了。只是——他若是肯言和休战,又如何会走到今天这局面!
      一切皆有定数,如今的她,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无论如何,都该试一下的,即便敌营凶险万分,她也闯定了。魂儿下定决心,走下了汴城城楼。
      回房途中,却见洛泽房中还未熄灯,魂儿便走了进去。只见洛泽倚在榻边正读兵书,神情疲惫。
      “王,夜深了,早点歇着吧。”魂儿走入洛泽房中,轻轻地夺走了洛泽手中的兵书。一句简单的话语,从魂儿口中说出却是无限的温柔,只是那个王字,却让洛泽觉得十分刺耳。他不喜欢那个字,或者说,他更希望魂儿叫他洛泽,而不是叫王。
      “魂儿。”洛泽并未起身,却拉住了魂儿的手腕,“你还叫我洛泽可好?”
      魂儿垂眸,却说出一句更让人心寒的话来:“魂儿身负弑父之罪,人言可畏,王应早日将魂儿打入冷宫才是。”
      洛泽心中一阵寒意。早日打入冷宫,她说的好轻巧!她可知冷宫里的凄凉!可笑自己当初还庆幸她未心许他人,岂知她的心便从没真在自己身上停留过!这个有名无实的云后,到底何时才能真正属于他!
      “王,明日我会去冥国求和。”
      “什么?!”洛泽闻言从榻上坐了起来。较之魂儿的平静,他似乎少了几分帝王应有的沉稳。
      “较之北冥王的兵力,王觉得,我们有几分胜算?即便只是退守他亦可攻进城来。难道王想退回国都吗?”魂儿一语中的,说得洛泽哑口无言。“一是求和,二是血战,王,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洛泽默然。他只是不希望魂儿去。求和亦可有其他人选,为何非要她去不可!他,是决不愿让她去涉险的。“明日我会派景凌去求和,你,就不必去了。”
      “不,我必须去。”魂儿一字一句,说得坚决。只因为,他在那里。若他还留有往之情,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她吧!
      洛泽只是望着魂儿,却终是拿不出一个帝王的威严去逼迫她做任何事。他只想一辈子宠着她,她却为何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洛泽,你必须学会如何做好一代帝王。”魂儿心一软,却道出了这样一番话,转身走出了洛泽房间。
      次日。
      北冥王帐中。
      “王,修国云后求见。”清晓入帐通传。
      “云后?”幽冥话音未落,魂儿已走至帐前。四目相视,两人又皆愣住了。
      已经过了很久了吧?当初的浊清楼已作古了,如今的他也已是北冥王了,且美人在怀,还有何心思去回想自己当初说过的话?看着他拥着毓璃公主一同作画,魂儿竟似落入了冰窖。已入春,为何风还是这般寒冷刺骨?这便是战场上的风吗?直直地吹进人的心里,将那仅存的一丝余温都冻住了。
      幽冥望着魂儿,竟察觉到她眼底的落寞哀凉,只想伸手去擦干她心上的泪痕。她紫色的双眸,似是承载得太多了,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却唤醒了幽冥沉睡的希望。
      毓璃惊觉,想到自己与幽冥暧昧的姿势,脸微微发烫,颔首从幽冥怀中挣开了。她爱幽冥,所以更希望他幸福。只是眼前这一幕,看在魂儿眼中,却更像是一种嘲讽。一个男人,在无权无势之时,或许可以为了你而放弃一切,但当他称霸一方乃至坐拥天下之时,你却是永远都及不上他的江山的。
      江山只比红颜重啊!魂儿苦笑一声,欠身道:“修国云后,见过北冥王。”
      幽冥手一挥,示意帐中人都下去,才缓言道:“云后好本事,这么快就可以让修王对你唯命是从了。今日找鄙人,敢问有何吩咐?”
      “求和。”魂儿毫不隐晦,直言道。
      “哈哈,云后也有求人的时候?可真难得啊!”幽冥嘲讽的语气未退。正是眼前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心折磨得这般痛不欲生!
      “北冥王说笑了,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哪敢不低头呢!”委婉的语调,却被魂儿说得异常生硬。
      幽冥望着眼前的乱世佳人,不由戏道:“如若修王肯将你让给幽冥,不须他说,我必当退兵,奉还所攻之城。”
      “妾身本就只是件玩物,由得你们辗转相送罢了。只是北冥王已美人在怀,即便是在军中亦不离左右,如今要魂儿又是何道理?就不怕毓璃公主心寒吗!”
      听着魂儿的话语,幽冥不由地笑出了声。可见她心中还是有他的,不然她又如何说得出这样一番妒意十足的话来。
      看着幽冥上扬的唇角,魂儿不由地惊觉到自己的失言,顿时面上大窘,后退一步,低下了头。低垂的紫目,绯红的双颊,却看得幽冥如痴如醉。想当初在浊清楼之时,亦不曾见过她这般模样;曾几何时,她的冷傲只让人觉得可望不可即,现如今,却又是如此一副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哎——”幽冥长叹一声。她本就该是这副模样,让他拥入怀中,与他交颈相戏,却为何偏要卷入这天下纷争,还偏要嫁给他司徒洛泽!他司徒洛泽是何德何能,可以娶到她!幽冥只觉心有不甘,上前一步,欺近了魂儿。
      魂儿见他神情一变,不由大惊,只后退一步便被他抱住了。
      “水漪魂!你的心既是我的,又为何要去守着别的男人!这天下,他司徒洛泽给得起,难道我就给不起吗!”幽冥压抑在心头的怒意瞬间爆发出来,竟让魂儿觉得胆战心惊。
      她,见过他的冷酷,见过他的霸气,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神态。面对幽冥的愤怒,她又如何做得到收放自如!平日里魂儿的沉着冷静此刻却尽数毁在了幽冥手中。她的惊惧幽冥可以感觉得到,只是实在不愿放开拥住她的手。想当初在浊清楼,他便是如此霸道地将一个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唇上。而如今,她却已是他人之妻,这无始无终的宿缘,却成了他二人都割舍不下的痛。
      她的路,终究该由她自己选择。而他,既然选择了她,就一世无悔。幽冥一低头,轻轻印上了她桃红色的唇,一个淡淡的吻之后便放开了魂儿。假若当初他便强行带魂儿离开,定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也许他二人早已双宿双栖。情未断,只是当时已惘然。
      魂儿见状,微微一愣,又立刻镇静了下来,道:“求和之事,不知北冥王——”
      话未尽,幽冥却道:“天色已晚,幽冥已令人备下薄酒,不知云后肯否赏光,与幽冥同坐共饮一杯,以这杯酒,论论那世间之浊清。”
      “却之不恭。”话音起落,帐外之人应声而入,一桌酒席顷刻便已完备。
      “云后,请。”幽冥已将锋芒尽藏,俨然一位翩翩公子。
      “北冥王,请。”魂儿言毕,走上客座,与幽冥迎面而坐。
      才刚入春,汴城却已开满了桃花。战场上刺骨的寒风将那桃花的香气送入帐中,掠起魂儿散落的发梢,吹至幽冥面前时,却似魂儿身上的女儿香。
      “战场上无甚好酒,还望云后不要嫌弃才是。”幽冥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阵桃花香却醉得幽冥蹙起双眉,凝望着眼前之人,一刻都不想移开自己的视线。
      似乎是感觉到了幽冥灼灼的目光,魂儿抬头向他看去,眼神刹那间触到那深蓝色的双眸,便被它直直地吸了进去,再也挪不开了。
      四目相视。四下无声。他二人,只想望见对方的心底,只希望曲终人不散,只愿生死契阔执手共白头。可是——她一生有太多的使命,太多的无可奈何,怕是永远都等不到那生死契阔之时了。
      想到这儿,魂儿的眼神不由地落寞了。既知无法相守,又何必去想呢?再说,若是毁去了这一顾倾城的绝世容貌,他对自己的爱还能剩下几分?拿起酒杯,魂儿倒满一杯,却望着杯中的人儿出神。
      “魂儿。”良久,幽冥忽然开口道,“你可是为了报复我,才嫁给司徒洛泽的?”
      魂儿闻言一惊,手一颤,一杯酒尽数洒在了衣裙上。魂儿失色,即刻站了起来,颦起双眉,伸手去擦拭那微湿的衣衫。衣既已湿,这一时半刻又如何能擦的干?魂儿无奈地笑了笑,一抬头,却见幽冥依旧凝望着她,不由低下了头。
      幽冥见她如此神态,竟赋诗道:
      “翩跹纱裙裾,相对整罗衣。
      柳眉颦微蹙,紫目敛凝露。
      垂眸梅应妒,笑落愧水芙。
      良辰空虚度,转影帝王孤。”
      “怕是‘美人空在怀,不知帝王孤’吧!”一个温文儒雅的俊朗少年迎声走入帐中,像极了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修长的眉目,更衬出了他的脱俗之气。
      “呵,萧帅何时有这不请自来的癖好了,进帐也不唤清晓通传一声。”幽冥似是对萧羽极为不满,言语之中不无讽刺之意。
      “北冥王说笑,萧某人岂敢岂敢!只是听闻云后在这帐中,特来拜会。”萧羽转向魂儿,微微弯身,行下一礼。
      “妾身见过萧帅。”魂儿欠身,亦回一礼,心下却又重重疑虑。他萧羽远在千里之外,是如何赶到汴城,更是如何得知自己在幽冥帐中?
      “不知萧帅如何得知云后在鄙人帐中?莫不是云后亲信之人私下通传的?”幽冥望向萧羽,却要追根究底。
      “非也。萧某人虽说不才,但也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区区敌营有算得了什么!况我二人与你北冥王相交多年,难道你还会把我们扣押在这儿不成?”萧羽虽是嬉笑之言,姿态却已然成竹在胸,显然是带兵而来。
      只一言,魂儿与幽冥都已了然于心,洛泽定是早先便已派人修书给萧羽了,不然萧羽如何能到。他早料到了这一切,也早已做好了安排,魂儿去求和只是一个幌子罢了,萧羽带兵来援,合两国之兵力,容不得他暗夜幽冥不退兵。
      “哈哈!”幽冥冷笑道,“好个司徒洛泽!真不愧是你水漪魂选中的夫君啊!”
      魂儿闻言,也不答话,转言道:“退兵之事,还望北冥王自行斟酌,天色已晚,妾身当回去了。”说罢,欠了欠身,径直走出了营帐。
      “北冥王,萧某人告辞了!”萧羽抱拳,亦随魂儿出了营帐。
      走在回汴城的路上,魂儿忽然觉得好无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了。若他早有打算,为何不告诉她?自己是为着他这个天下而生,他又为何不信自己?假使他有这般心计,又怎需自己如此帮他?
      至城门口,却有一男子阻住了去路。只听萧羽言道:“阿扬,见过云后。”
      魂儿闻言,向这男子望去,只见他微微一愣,之后便俯身拜下,道:“萧帅帐下征西将军萧扬,见过云后。”
      “萧扬?”魂儿重复了一遍,疑惑地望向萧扬。
      萧扬看见魂儿的眼神,不觉有些失神。如此娇美的容颜。他本以为颠倒众人的云后必定是无比妖艳,却不想是如此的清丽脱俗,那紫色的双眸无比澄澈,竟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
      看着萧扬直盯着自己,魂儿觉得有些窘迫。
      “云后,这是我的弟弟。”听见萧羽的话,魂儿回头,正对上他的双眸,坚定,深沉,魂儿欲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不起?让他苦等这么久自己却出尔反尔并未嫁给他?或许他早已忘了自己当时的誓言了吧。只是一场年少清梦,何苦太认真。
      当日回城后魂儿方知,萧羽是只身前去北冥王营中的,援兵后来由萧扬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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