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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审问 ...

  •   好在走廊上碎肉的血腥掩盖了厄琉森的气息,沐桥看到他身体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让白色的触须在血色里十分扎眼。

      佩斯在来回查看,说没有看到厄琉森的痕迹。
      领主目光严肃,发出叫怪物寻找的命令,并强调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沐桥胆战心惊,厄琉森要是被找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蜷缩着,看向怪物。

      经过刚才的恶战,一连串诡异骇人的空间折磨,沐桥已经有点精神涣散,此时恐惧又多了一层,眼眶红着发抖。

      厄琉森的触须搅动了几下,尝试着如在塔楼里那样,圈住沐桥的脖颈揉捏。

      楼下传出许多动静,都是在寻找厄琉森,让人类更紧地贴住墙体。

      他很不安,想问怎么办,但好几条垂下来的白触须提前给了回答。

      厄琉森雇用的保镖出现了。
      祂身上沾染着血液,把一杯药递给怪物。

      药效上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保镖没有看沐桥一眼,循着墙往楼顶走了。

      只用了短短半分钟,沐桥最先看到厄琉森快要愈合好的伤口停止生长,转为破溃。

      祂应该很疼,触须绷起来裹住沐桥,力量加重。
      他压住抽吸的声音,皱起脸抓住怪物的触须。

      白色触须彻底变为黑色的时候,厄琉森从墙外翻进楼下的教室,砸出一片桌椅板凳倒下的声音。

      沐桥躺在祂身上,躺在一团血肉里,潮湿的海盐味道和浓郁药味混合,沐桥白皙的身体染上了血。
      他发现厄琉森咬紧了牙,呼吸里都带着滚烫和潮湿,还把身上的血抹到他衣服上。

      “厄琉森……”沐桥被气味冲到。

      整个视线天旋地转后陷入倒置的混乱,他只能听到遥远的声音。

      “这是……厄琉森的保镖吧?”
      “厄琉森有没有事?祂在哪里?”

      “……”

      声音更近更嘈杂了。
      “……厄琉森!”
      “厄琉森在这!”
      “还有祂的宠物!”

      沐桥的视线是倒着的,看到站在门口的怪物们不断围聚,空气骤然稀薄。
      祂们没有靠近,有几个折身跑开。

      领主没一会就到了。

      金色瞳孔下有担忧,靠近询问:“你能动吗?”
      厄琉森没能说出话,伤口处流出血液,苍白的皮肤上还覆盖着半脸棘皮,汗如雨下。

      靠着药物强制压下等级,受伤状态的怪物有天生的防备心理,面对健壮的同类,产生条件反射的强烈抵抗。

      沐桥体会不到,只觉得厄琉森的伤口流出的血量不正常,用衣服死死按住。
      祂的状态也非常不好,戾气深重。

      领主往后退了一些,侧身嘱咐了身旁的怪物几句。

      很快,穿着救援医疗制服的怪物上前进行包扎,沐桥看到他们胸口的牌子上写着“D等级”。
      祂们训练有素,也很麻利。

      沐桥被带到一旁检查,发现只有点皮外伤后,被推得更远。

      厄琉森的眉心蹙起来,这么多怪物围着,很像在实验台上的场景。
      他看到厄琉森的触须在无声抗拒。

      “厄琉森的能力远比自身等级强。”

      领主的声音吓了沐桥一跳,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沐桥身后。
      按在肩膀上的手如同冰冷坚硬的巨石,他的骨头和肌肉全都紧绷起来。

      领主看着像是关心下属的父辈,但一直盯着厄琉森的反应:“在和这个D等级怪物恶战时,还是吃了很多苦头吧。”
      说完对着沐桥温和地笑了一下。

      沐桥:“……”

      “你们一块回翡旺巢穴,”领主不慌不忙地说完,越过围着的怪物们,走出门,仰头看向楼板,“把那些也带回去。”

      沐桥跟着撵了几步,问:“不应该先去医院吗?他受了很重的伤……”

      领主听到他的话,顿住脚步往回看。

      沐桥和祂对视,一股冰冷的寒意突然刺向身体,那金黄的瞳孔像是淬着毒液的蛇眼。

      祂又看了一眼厄琉森,伸出触须抚摸了一下沐桥的脸颊:“很少有人类在怪物的巢穴里,还这样和领主说话。”

      沐桥被压得腿上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但领主却圈住了他的腰,看到衣服褶皱下,不同于血液,不同于厮杀搏斗的暧昧伤痕。

      “厄琉森把你惯坏了……”

      怪物眼睛里的毒液似乎流淌出来,滴滴答答落到沐桥的脸上。
      他唇色变淡,艰难地扭头,挣扎起来。

      厄琉森的触须却延伸过来,顶开领主的束缚。

      领主:“……”

      祂靠着雪白的墙壁,身上已经扎了绷带,喘息混乱,看起来十分虚弱,苍白得像是要立刻消失一般,但浑身冷硬。

      沐桥被拽到祂身边。
      厄琉森像是小孩抱着一件玩具一样,紧紧地拥着人类,仰起脸看门口的怪物们。

      “他是我的。”厄琉森虚弱地说,正视领主。

      沐桥被这几个字敲得心腔颤动,虚弱的厄琉森表现出对自己东西的强大占有欲。
      他想回头看一眼怪物的情况,但被死死地缠住。

      领主笑了一下,无声,带着怪物们离开。

      /
      到达翡旺巢穴的时候,灼热的烈日炙烤着大地。
      厄琉森被带离沐桥的身边,他看着窗外的阳光,身后是询问室,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和两张椅子,弥漫着不见天日的寒冷。
      和外界完全割裂。

      这像是人类世界的审问现场。

      沐桥发了一下抖,还是很担心厄琉森的状态,也不知道领主会对他干什么。

      那个怪物已死,厄琉森肯定会隐藏自己的身体状况,而那位怪物怎么死成碎片的?经历的种种,厄琉森会在讲述中修改多少呢?

      沐桥用额头顶着玻璃窗,看着下面自由走动的怪物,生出一种羡慕的情绪。
      好像从幼年开始,自己就很少有“自由”的状态,但他对此没多少意识。

      他和正常的人类不怎么一样,也是做过许多检查来着,但没有任何异常的检查结果,可是在所有人类眼里,自己一定是在某方面有所异常。
      家里人担心,总是在行动上会过多关注一些,上学时候的目光也是一道接着一道。

      虽然不到限制自由,也算是不缺关注,也许大家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想:沐桥总有一天会变成真正的怪胎。

      “沐桥,你是怪物。”

      想着,沐桥回忆起那个暗紫色的怪物。
      邪恶又危险的面孔之下,泛出粘稠的毒液,沾在沐桥的身上。

      “我不是怪物。”他说得恶狠狠的,看向自己双手。

      可是当手术刀划破怪物咽喉时,沐桥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种“我本该这么做”的合理感。
      这让他无比难受。

      门突然被打开,沐桥迅速收好手,下意识背在身后。

      进来的怪物穿着一身藏青制服,很像人类世界特警的着装,顿了一下身子,盯着这个慌张的人类。

      “坐。”很快,祂抹掉自己的表情,松开按着门把手的触须,又看了一眼桌子,坐到沐桥面前的椅子上。

      沐桥小心翼翼地坐下,问:“厄琉森怎么样了?”

      很少见一个人类关心怪物。

      怪物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纸,没有多少情感:“还在和领主说当时的情况,你不用紧张,我也只是问一下,你看见什么说什么就好。”

      坏就坏在“看见什么”。

      沐桥在心里快速回想经过,几乎只有“不能说”和“这种情况可以说吗”的困惑。

      不知道领主是不是故意的,一路过来都有怪物跟随,进入巢穴后也没有独处的时间,他和厄琉森肯本没可能交流。
      那位白触保镖也是,根本没能够张嘴说话。

      “你没怎么受伤,”怪物的问题让他回神“一直都是厄琉森在和奥伯特……就是伤害你们的那个怪物,一直是厄琉森在和祂打吗?”

      这个问题跳出了沐桥的思考。
      祂们为什么关注是不是厄琉森在打斗?

      “不,不完全是。”但沐桥脱口而出,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怪物做下记录,示意他讲得再详细一些。

      沐桥舔了一下嘴唇,脱口而出的话注定会让事件出现偏差,可是说出口后完全无法修补和否认,会让面前的怪物怀疑。

      “我和厄琉森被怪物吞进去了……”沐桥的唇角不可见地轻轻发抖,努力回忆的模样,“那个怪物像是要杀了厄琉森,祂的打斗更多是不被杀死。”

      沐桥几乎是一字一顿。

      他还穿着浸润血液的衣服,紧张得渗出薄汗,却突然闻到了厄琉森的气味。

      大部分时间里,厄琉森给他的是压力压制,他没有办法反抗和逃脱,但此时,厄琉森血液的味道让他镇定下来。

      怪物的表情没有改变,看起来只是在简单记录。

      但下一秒,祂问出“奥伯特只攻击厄琉森吗”的问题。

      沐桥下意识皱眉,不明白祂为什么会问得这么宽泛,但人类无法提出疑问。
      被怪物的双眼注视着,让沐桥突然被哽住了。

      敲击纸面的笔被悬空,祂的语气很阴冷:“奉劝你不要说谎。”

      人类溢出更多的汗水,拳头捏起来。

      沐桥怀疑这个怪物在悄悄释放压力,试图逼迫自己失去控制神经的能力后如实述说事件经过,以抓住厄琉森的某些把柄。
      他觉得面对怪物很难受,心脏跳动都被干扰着。

      “没,没说谎,”人类辩解,“祂们一直在互相攻击。”

      笔尖碰到纸张沙沙作响,怪物垂了垂眉:“记得是怎么打的吗?厄琉森的能力可不能撕扯碎D等级妖怪。”

      沐桥领悟到了关键。

      祂们想坐实厄琉森杀了奥伯特。
      虽然事实如此,但目前的现状违背怪物常理。

      “并不是这样的,”沐桥更加镇定了些,“厄琉森能够撕扯那个怪物,但奥伯特的愈合能力很厉害,最后,最后是厄琉森的保镖赶来了……”

      这样的回答让怪物露出了些失望的表情。

      沐桥暗暗松了口气,僵硬的五指稍微能活动,他按了按自己的指根。

      “你们都在学校的走廊打吗?”怪物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许多。

      沐桥又感觉压力压下来,瞳孔左右摆了摆,说出“不是的”这三个字:“祂把我们吞进了祂的花里。”

      感觉到话语不怎么能受内心和神经控制,沐桥的脑海里闪过实验室、塔楼、凛冬森林、怪物幼稚园和NO.7怪物住所和脸庞。

      怪物的问话持续施压:“奥伯特把你们带去了那里?”

      祂肯定的模样像是带着答案问问题,沐桥深吸了一口气。

      祂们终究是狰狞的,在无路可走的固定答案中展现不可掩盖的兴奋感,仿佛沐桥说出其中一个,就能把这个弱小的人类吞咽下肚。

      沐桥口干舌燥,忍不住拽了一下衣服,想要更多的呼吸厄琉森的味道,内心祈祷厄琉森指引自己回答。

      他不知道厄琉森都给他们说了什么。

      “黑暗。”

      内心突然浮现出声音,在身体的某处,不属于沐桥,但给出一个能救命的回答。

      他脱口而出。

      怪物捏着笔的手攥紧,冰冷冷地反问:“黑暗?”
      沐桥轻轻点头。

      “什么样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很像是废话,沐桥抓住一片血,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辜。

      “不知道祂们打了多久,我被裹在厄琉森的触须里……后来闻到血液的味道,祂受了很重的伤,”蓝眼珠下多了一层红色,沐桥畏惧地缩了缩脖子,又弱弱地扬了一下嘴角,“好在保镖来了,祂比D3厉害,很快就解决了奥铂特。”

      是一条完整的事件链条。

      沐桥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说完后如同从生死走出来一般吐息。

      怪物记录:“你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确定记得清楚吗?”

      关心是假,再次确认“证词”是真。

      沐桥不舒服地皱眉,对他们怀疑厄琉森的意图恼火,语气重了些:“当时情况确实十分凶险,不过还好,厄琉森一直护着我,祂差点死掉了。”
      越说语气越加重了些。

      人类的眼神坚硬了几分,他的话语无疑是在维护一只怪物。

      人类和怪物简直无法和谐相处。
      外面的人杀死怪物,研究怪物以战胜;巢穴里的怪物将人类视为食物玩物以征服。
      他们要生要死,不可能共生。

      沐桥用了很短的时间去想通此时现状,怪物和人类也许看起来不止生死拉扯,在奥伯特制造的空间中,也许隐藏着怪物基因编码中、流失在时间洪流的东西。

      自己是不是怪物,这点对于沐桥很重要。

      人类拥有的东西比想象中匮乏,所有的怪物都不值得信任,厄琉森有秘密,自己也有,他们可以暂时处在同一条战壕。

      “我想见厄琉森,”沐桥让自己勇敢,提出要求,“我要知道他现在有没有事,我……我需要他。”

      某些人类确实会被怪物驯化。

      改造也好,欲望折磨也罢,终会有极少部分的人类在身体或者在心理上无法和怪物分开多久。

      沐桥红了眼眶的样子太脆弱,似乎已经到分离焦虑的极限。

      怪物好像试图用这种分离焦虑再逼迫一下沐桥,要是人类开始祈求,也许会推翻整个阐述逻辑。

      沐桥垂下眼眸,委屈极了。
      他发现自己和厄琉森蛮像的,在领主面前,祂伪装,扮演一个低等级怪物俯首称臣,简直影帝级别。
      沐桥也不差,漂亮的皮囊给行为加持,可怜兮兮惟妙惟肖。

      一人一怪僵持起来。

      巢穴里大概很少有人类敢如此和怪物对峙。

      怪物觉得自己被冒犯,脸色难看,刚张嘴说出“你……”这个字,门被大力打开。

      “厄琉森出事了。”

      推开门的怪物说着,看了眼沐桥,再看向审问的怪物:“祂要立刻见到这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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