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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三上松峰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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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时间到了3月初,我又重新回归校园,开始了自己熟悉的复习生活,每天就像“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一样,月明星稀之时去学校上课,到了夜深人静才放学回家,我会在家提前吃好早饭,这样就可以把学校安排的早餐时间空出来学习,午饭、晚饭都在学校吃,中午就在教室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即可,我只想把一切能够利用的时间都利用起来,把自己失去的大半个月时间夺回来。日子虽然苦些,可班里的同学哪个不是这样呢?当一个人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的时候,他所经历的一切苦难便都算不上苦难,而是变成一种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况,要说苦,妈妈的日子比我我苦多了,她每天要比我起得更早准备早饭,吃完饭送我去上学,虽说白天在家是可以休息一下,但等待她做的家务事也不少,何况她心里还一直牵挂着远在金河的弟弟,恐怕也很难真正睡个好觉,晚上她会提前准备好夜宵,然后再去学校接我,等我吃过夜宵,洗漱完毕,上床睡觉之后,妈妈才能去休息,有时候我还要再做会儿题,她便要陪着我一起熬夜,直到我睡着之后,她才肯去休息。
其实,妈妈原不用去接送我的,从家里到学校走路不过10分钟而已,且全是大路,路边商铺林立,即便到了深夜还是灯火辉煌。我怕妈妈辛苦,去上课第二天,便跟她说我已认得路,不需要她再接送,但是妈妈颇有执念,我便不再提起,任由她每天陪我上下学。这样倒也很好,路上我跟妈妈说说话,谈谈心,就成了我每天唯一跟别人交流的机会。
来到这个学校之后,教室没有多余的位置,老师便单独给我搬来了一张桌子,没有同桌,一个人坐在班级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我没有再认识任何朋友,每天除了上厕所和去吃饭,其余时间永远都在教室里待着,可以说,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之外,我在学校里甚至都不开口说话。这实在是我最期待的状态,避免了与外界的沟通,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复习、高考……这些词会在我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出现,催人奋进。
我没有再打开过我的手机,甚至都没有再给它充电,它就一直关着机,静静地躺在我之前背的那个书包里,再也没有亮过,再也没有响起,仿佛已经被人遗忘。我当然没有遗忘,并且我清楚地知道,当我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所有的未接电话,所有未读短信都会把我带回到那一天,但我不想让自己再回到那一天,就像陈默说的,我要向前看!所以,我选择逃避,我选择不去触碰,就让那些不好的记忆封存在这个没有感情,也不知道疼痛的电子设备里吧。我告诉自己,在高考之前,我不会再跟金河一中的任何同学联系,包括陈默,当我跟陈默再次见面时,一定是我们金榜题名时!
当然,不论我的内心有多么坚定,一天中总有那么几个时刻,我会想起陈默。一天晚自习的时候,我在翻看自己整理的知识框架,夹在笔记本封皮里的纸条突然掉了出来,我打开纸条,“节日快乐”和“爱你”这几个字猛然出现在我的眼前,往事也如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想来着也不过是发生在一个多月前而已。
我没有过多流连,而是赶紧把纸条收了起来,重新塞回到封皮里,生怕被别人看到。吃一堑,长一智,收齐纸条之后我仍不放心,便打算把纸条撕碎直接扔掉,也免得再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当我手里攥着纸条,两只手捏着想要把它撕开的时候,却又感觉于心不忍,只要我的手指轻轻一用力,不到两秒钟这张纸片就会变成雪花一样,再也不为人所知,可是我始终下不去手,总感觉它承载着什么,又纪念着什么。我终于还是没有把它撕掉,而是重新叠好放到钱包最里面的夹层。对,就是我过生日的时候,陈默送给我的那个钱包。
如果你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做一件事,那么某一天当你回过头的时候,你会发现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而你却毫不自知。明明昨日还是乍暖还寒,恍然之间,惊觉校园里已是花褪残红,柳却青丝,阳光晒薄了衣衫,南风吹走了寒面。五一节前,高三第二次质量检测如期举行,这是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大考,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摸底。对于这次考试,我本不报太大希望的,毕竟从寒假开始算起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没有怎么系统复习过,加之连生两场大病,又经历了一场大的波折,自己无论从身体上还是从心理上,都无法与之前的状态相比,因此自己几乎毫无压力,只是尽力而为罢了。不过,最终的考试成绩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虽然跟第一次质量检测相比还有一些差距,但接近630分的成绩我还是十分满意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把自己的水平稳定在了一个比较高的水平线上。只是,陈默的成绩怎么样,我就不得而知了,想到这些,我忽地有些心烦意乱。
五一假期,学校放假两天,我照例在家复习功课。之前,继父给我送复习资料时,并没有询问我要带哪些,而是一撮堆儿把学校和家里的书全给送来了,有许多资料用处并不大,我便把它们堆在一旁,一直都没有整理,趁着放假,我便想腾出手来收拾一下。
就在我翻拣着书本的时候,一叠照片突然从一个摘抄本里滑了出来,洒落一地。我随后捡起一张,这才想起来去年暑假我们一起爬松峰山时拍了不少照片,后来子柠把照片洗出来给了我一套,我便把照片随手夹在了这个摘抄本里,时间一长,我竟把这事儿给忘了。照片上,我们个个儿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与身后的青松翠柏、蓝天白云相映成辉,我一张一张捡起掉落的照片,又一张一张翻看着,回想着,有在半山亭拍的,有在松峰山顶拍的,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我都清晰地记得,特别是在娘娘庙我躺在陈默怀里拍的的合影让我印象最为深刻,当时我跟陈默坐在里屋的床上,在子柠的鼓动下,我顺势躺在陈默的怀里拍了一张合影,陈默开怀地笑着,而我则满脸羞涩,但羞涩中又难掩幸福。照片里还有一张我们跟守庙大爷的合影,我们三个人把大爷簇拥在中间,大爷乐开了花,瘦削黢黑的脸上隆起一条条沟壑纵横的皱纹,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无情雕琢,风干了血肉,削平了轮廓,模糊了双眼,凝固了时间。我记得,那天临别时大爷的表情有些失落,我们当时跟大爷承诺,等到高考结束就再去看他,还要把照片带给他,大爷的脸庞这才又露出微笑。
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松峰山,把照片给大爷送去,相隔一年时间,我也的确有些想念他了。反正刚刚吃过早饭,时间还早,天气也不错,我便没有犹豫,赶紧把照片收好准备出发。我把我们三个人跟大爷的合影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又拿着书包去厨房找到些方便面、挂面、包子之类的吃食装了进去,打算给大爷带去。
“小雨,你准备去哪儿呢?”大概是听到了我在厨房的动静,妈妈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到我拿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显然是要出门,不禁有些担忧。
“哦,妈,我打算去登山,带点儿吃的东西。”我连忙解释,但又不想多说。
“好啊,出去转转挺好的,也换一个心情,不能老是学习。”听到我是去爬山,妈妈明显松了口气,又接着问,“是跟你们班同学一起去吗?几个人啊?”
“没有,就我一个人,没事儿,我很快就回来了。”我知道妈妈担心什么,便赶紧想他保证。
“一个人去爬山?那妈妈陪你去吧?”一听我是一个人去,妈妈又变得紧张起来,边说边回身准备去卧室拿衣服。
“妈,不用,不用,我想一个人去爬山。你放心吧,我速度快,最晚下午两三点就能回来了。”我再三解释着,以打消妈妈的顾虑。
“还是让妈陪着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妈妈有些为难,她明知道我不想让她跟着,但又实在不放心我一个人。
“妈,真没事儿,这不是快高考了嘛,我就是想去山上的娘娘庙拜一拜,以前我就在那儿拜过,特别灵,这些东西都是我带的贡品。我年轻,一个人跑得快,中午我就能下山,你要是跟着,咱俩得一天时间。”
我灵机一动,找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这下妈妈也无话可说了,便不再要求跟着。不过,为了安心,她让我把她的手机带在身上,如果在山上遇到了什么事儿还可以及时联系。
跟妈妈道别之后,我先去礼品店买了一个相框把相片装进去,然后又去街边买了些烧饼把书包装满,这才直奔松峰山而去。
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我也无暇欣赏山间的美景,春天的鸟语花香、林涧清泉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低着头步履匆匆。正值五一假期,松峰山上有不少游客一道与我同行,一路上倒也欢声笑语,并不会让人觉得孤单,只是我不像他们那样流连山水,时不时要停下来休憩游玩,或拍照留念,或下水嬉闹,因此,过不了一会儿,原本跟我走在一拨的游客便被我甩开很远,再也追不上来了。于是乎,我身边的游客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越往前走,遇到的便是越早出发的游客,倒像是一场追逐赛一样,颇有一番乐趣。这让我想起了小学时曾经学过的一篇散文——冯骥才先生的《挑山工》,讲的是作者攀登泰山时的见闻,挑山工虽然挑着沉重的货物,跟游客也走着同样的路,时不时还要停下歇歇脚,但总是比两手空空的游客走得还要快,那是因为他们不像游客似的总是走走停停,而是自顾自一个劲儿往前走,虽然走的速度慢些,但是走长了便走到游客前面去了。此时此刻的我,多么像是一个挑山工啊,我边走边在心里想着。
忽地,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挑山工形象,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挑山工,好熟悉啊,不是小学课文,也不是课本上的插图,是什么呢?”我在心里泛着嘀咕,总觉得除了课本之外,还在那里见到过挑山工的图像。
就在我抬头的一瞬间,阳光猛地照进我的眼里,伴随着眼睛的刺痛感,我也终于想到了,脑海里那个模糊的挑山工的影子不就是令狐小雅在今年元旦送给我的那幅画吗?我一拍脑门,感叹自己的记性似乎越发不中用了,刚刚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竟然都要这么久才能想起来。
不过,下一秒我便怔在了原地,只觉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浑身像是有一阵电流“刷地”经过。我这才意识到,我这次爬松峰山又被小雅“预言”了,画上只有一个人,那不就是我吗?画上的挑山工形象,不就是我此时此刻的状态吗?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做到如此严丝合缝?一次说是巧合,还能够解释,两次说是巧合,也勉强能够让人相信,那连续三次呢?还是巧合吗?难道真地像陈默开玩笑说的那样,是一种谶言吗?我根本不相信谶纬神学之类的东西,可是这又该如何解释呢?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足足想了有两分钟,心里仍是又惊又奇,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此时,身后传来游客朗朗的欢笑声,把我从回忆拉回到现实,我这才回过神儿来继续前进。
停车场、观景台、半山亭……都渐渐被我甩在身后,一个人爬山确实走得要快些,时间还不到12点,我就已经到了“三百阶”下面。我刚坐在阶下的连廊里想要休息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我打开一看是陌生号码,本不想接,但犹豫再三还是接了,没等我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小雨,咋真长时间才接电话啊?”妈妈略显慌乱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哦,我看是陌生号,就稍微犹豫了一下。”
“妈在楼下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的,妈有点儿不放心,想着问问看你到哪儿了。”
“没事儿,我一个人走得可快,现在已经快到了,过了‘三百阶’就是娘娘庙了。”
“好,你一个人背那么多东西,可要小心点啊,千万要扶好栏杆,走慢点儿,别着急。”
“哎呀,妈,你放心吧,松峰山我都爬了多少回了。”
“那你中午吃点啥啊?就吃点儿方便面?”
“你就别操心啦,我拿了一书包吃的,饿不着,再说我一会儿都到娘娘庙了,人家要是下面条了,我趁着吃一碗。”
“人家叫你吃不叫啊?”
“我以前都在那儿吃过好几回了,再说我自己拿的也有东西嘛。”
“哈哈,那好,你还怪能嘞。”电话那头传来妈妈的笑声。
“妈,我不跟你说了啊,山上信号不好,呲呲啦啦,听不太清。”对于妈妈的过分担心,我有些不耐烦,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不过,我倒是能理解她的心情,毕竟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这还是我头一次离开她的视线这么长时间。
稍事休息之后,我又一次踏上了“三百阶”的征途。站在这道“天梯”下面,我深呼一口气,然后把肩上的背包往上送了送,便头也不回地开始向上攀爬,跟前两次相比,我这次背的东西更多更重,因此也更辛苦。我把自己的速度放的很慢,几乎每迈出一步都要稍微停顿一下,才会继续迈出下一步,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快便感觉到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双腿也变得沉重起来。我不得不站在原地让自己稍作休整,这时我不禁想起去年暑假陈默和子柠在“三百阶”比赛的场面,两人不可思议的攀爬速度令下面的游客连连惊叹,喝彩声、加油声响彻山谷。我微微抬起头,阳光透过额头前发梢的间隙露了进来,把我的眼睛刺得生疼,我仿佛又看到了陈默和子柠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两个黑色的剪影,然后在直插云霄的阶梯上慢慢变小,直到消失在太阳深处。
此时,我听到后面已经有游客追了上来,便回过神来继续出发,只是思绪依然沉浸在回忆里不能抽离,我想着去年和陈默、子柠一起爬山的往事,感慨人生的快乐为何如此匆匆,总是叫人翻来覆去的怀念。罗曼罗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可是,生活的真相就像我们爬这“三百阶”一样,起初你心生怯懦,畏畏缩缩,甚至不敢迈出第一步;可当你踏上征程之后,你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往后退是万丈悬崖,停下来是进退维谷;当你低着头、咬着牙坚持了很久之后,你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终于,你到达了“三百阶”的终点,终于可以体会到成功的喜悦了,可以享受暂时的快乐了,你却发现还有下一道“三百阶”,甚至是“五百阶”在等着你,你只得背起行囊,再次踏上漫漫征途。我猜想,这大概就是生活的真相吧,如果面对这样的生活,仍能心生热爱,那倒也不失为一种纯粹的英雄主义了。
不知不觉间,我距离“三百阶”的顶点已只剩一步之遥,我没有再给自己留喘息之机,而是咬咬牙一口气冲到了终点。站在视野宽阔的山口上,隐藏在山坳里的娘娘庙也已经依稀可见了,我加快脚步朝娘娘庙的方向走去,心里思忖着见到大爷之后该怎么跟他寒暄招呼。
很快,我便走到了庙门前的院子,院子里依旧种满了蔬菜,生机勃勃,绿意盎然,让人看了心情也舒坦很多,这些瓜啊果啊,花啊菜啊的,兴许也是大爷平日里的玩伴吧。大爷常年枯守着这座香火不算旺盛的庙,除了偶有飞鸟掠过,麻雀来此觅食,几无人烟,恐多寂寥,无事时侍弄侍弄这些小生命,倒也不只是改善伙食,想来也给枯燥乏味的生活平添了不少农时的乐趣吧。
“有人在吗?”我还没有走进庙门,便开口问道。
“谁啊?”大殿里一声衰老的声音传来,我透过敞开的庙门往里看去,只见大爷正探着头往外看。
我三步并做两步穿过了庙门来到正殿,虽然是白天,但是殿里仍然光线昏暗,只能靠着狭窄的庙门透进来的一些阳光,还有几根蜡烛的盈盈之火才得以看清轮廓。殿里的所有物件都一切如旧,既不增一丝鲜亮,也不减分毫光韵,这里的一切仿佛都被时间遗忘,只有老大爷的脸上能看到些许时间来过的痕迹,皱纹似乎比去年拍照时更深了,眼神也似乎比去年更显浑浊。
“老大爷,是我,您还记得我吧?”看到老大爷在放着石磬的条案旁端坐着,我赶紧迎了上去。尽管已到五月,山下已经有些热气蒸腾,一些火力旺盛的年轻人甚至都换上了短袖短裤,但是山上仍旧沧沧凉凉,尤其山洞里更是阴冷潮湿,大爷身上仍裹着厚厚的棉袄。
“你来啦,记嘞,记嘞,咋能忘了嘞。”老大爷看到是我来了,也分外激动,拉着我的手赶紧站了起来,以示对我的欢迎。
“大爷,我这段时间在松墨,今天放假,专门上山来看你了。”
“来看啥嘞,爬这么高,多辛苦。”听到我的话,大爷的表情立马变得有些严肃,用嗔怪的语气说道。
“没事儿,我年轻,不辛苦,全当锻炼身体啦。”我一边松开大爷的手,一边把书包卸了下来,接着说,“大爷,我今天是专程来给您送照片的,您记得吧?去年咱们在一块儿拍了一张合影。”
“记嘞,记嘞。”
我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拿了出来,递到了大爷手里。大爷一只手端着相框,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擦拭着相框的玻璃,然后仔细地端详着照片,眼角带着笑意。
“谢谢你们啊,我都多少年没有拍过照片了,哈哈。”大爷激动地说着,口齿不免都变得有些不太伶俐。
“没事儿,不客气,举手之劳。”
“他们俩咋没来?”大爷看到照片,这才意识到只有我一个人,陈默和子柠都没有来。
“他俩都有事儿,没来松墨,就我一个人来松墨了。大爷,这些是我给你带的东西,你留着慢慢吃啊。”我向大爷解释着,然后又把书包里给大爷带的吃食往外拿。
“哎呀,你看你,回回来就来吧,还总是拿着东西,拿那弄啥嘞,背着怪沉。”大爷又嗔怪我起来,只是他知道阻拦我不住,便没有再推辞。
“大爷,这不值啥,你平时不下山,想吃点儿别的不容易,我既然来了,正好给你带点儿,你哪天不想做饭了,也改善一下伙食。”我一边往外掏着东西,一边扭着头跟大爷说。
“我一个老头子,吃不了多少东西,恁上回来拿的东西都还没有吃完。真是谢谢你们了。”
“大爷,不用谢,真要谢也该是我们感谢您。要不然下着大雪那天晚上,您让我们在这里住一夜,我们弄不好就冻死在山上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有神保佑着嘞,你们都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谢谢大爷。”我把带来的东西都在桌子上给大爷摆放好,然后笑着对大爷说,“大爷,你吃饭了没有?中午咱还做面条吃吧?我路上就一直惦记着您这碗面条,哈哈。”
“中嘛,你要想吃面条,这还不容易。”听到我想吃面条,大爷立马便开始忙活起来。
那天中午,我给大爷搭着手帮着忙,做了一锅番茄豆角糊涂面条,山泉水煮出的面条格外香甜,我足足吃了两大碗才肯罢休。大爷掰了半块烧饼给我,我竟一口都吃不下了。
吃过饭,我们坐在正殿里聊天,阳光正好透过殿门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我跟大爷的年龄少说差了得有四十岁,生活年代不同,人生经历不同,成长环境不同,家庭境遇不同,教育背景不同,可以说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但是我们却聊的特别开心,有着说不完的话。老大爷会跟我讲他曾经历过的苦难生活,我也会跟他讲我在学校遭遇的种种烦恼,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两个原本毫不相关的人生此时此刻好像在时空中交汇了一下,就这一下,我仿佛感觉到自己在一帧一帧的历史画面中穿梭而行,他也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原本已经被风霜刻蚀的心里又长出了新芽……
我们聊了很久,直到正殿里没有阳光再照进来,我才起身离开。下山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一直回味着大爷的人生经历,他没有上过几天学,更没有什么知识和文化,但是他的故事却能教会我许多人生哲理。人生海海,浮浮沉沉,站在生命的维度里,所有的人都会经历从出生到死亡,从年轻到衰老,不论长命百岁也好,还是短暂一生也罢,在这个谁都无法逃脱的宿命笼罩下,生命中的点点涟漪根本就不值得我们关注,随着投下的石子儿慢慢沉入水底,水面终将归于平静,再没有人记得那些或悲伤或痛苦的波澜,甚至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