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萌主》飘零久久久

11、我可不是轻薄你

　　刹那间，一道道火墙内炸出无数炙烫的烈焰，庞大的轰鸣声将门窗全部掀翻，九歌整个人被热浪重重抛起，狠狠摔在走廊的废墟中！

　　“呃！”
　　全身剧痛袭来，九歌根本动弹不得，皮肤上黏着差点被烧成焦炭的衣服，恐怕表层的肉已经被烫熟了。

　　四周除了滚滚浓烟外只剩下乱溅的火星子，隐约还能听到慌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整个三楼不见人影，方才他们就因为开船的事聚往一楼，现在更是躲在一楼客舱中避难去了。
　　然而，叶团瓶子里装的是磷粉。

　　磷粉易燃，一旦暴露在外，即刻可以燃烧起来。而这艘船均为木制，火势蔓延速度极快，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烧成灰烬！

　　“九歌姑娘！”
　　温明夷匆匆赶来，一掌劈开重重烟雾，掌心凝聚出的气团更是震开了胡乱飞射的残片碎渣。
　　他寻到九歌，立即蹲下身将九歌扶起，“你受伤了？”

　　九歌捂着险些脱臼的胳膊，看向尤小宛的休息室。方才的爆炸肯定波及尤小宛，她重病在身，不易逃脱，实在是处于危险之中……
　　不敢深想，九歌连声拜托道：“尤小姐恐怕还在这间休息室中，还请温少侠替我救她……”

　　温明夷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九歌毕竟是跟尤小宛一起来的，尤小宛有什么意外，她逃脱不了干系！

　　眼看温明夷已经飞身前去，九歌回望向房内，在一片乱红的映照下，门窗已毁，徒留一片海上的寂黑，而叶团不知所踪。

　　很快，温明夷救出昏迷的尤小宛以及被炸晕的两名弟子，此时船离岸边仅剩百丈远。

　　“不好！要二次爆炸了！”
　　九歌几人一边匆匆下楼，一边大声呼喊着，“快跳船！快！”

　　火势已经很大了，烧红了半边夜色，黑烟腾起直上云霄。
　　眼看船桅正大幅摆动，很快就要坍塌，整艘船从上烧到下，火星劈里啪啦地响。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船被炸毁，没人能活着离开，此处不宜再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纷纷往海里跳去。

　　眼看众人在水中扑腾着朝岸边涌去，赵玉书嚎叫着，“我不会水！”

　　九歌知道，再不跳，巨大的火舌就会把他们全都卷入！
　　情急之下，九歌抬起一脚踢中赵玉书的后腿，“扑通”两声，九歌紧随落水的赵玉书，猛地一扎。

　　而巨大的爆炸声，在水面响起，由于强烈的振幅，九歌和赵玉书也被震了开来。
　　无数焰火滋滋入海，与船一并缓缓沉没。

　　冬日的海水有着刺骨的冰冻感，在一阵猛地坠落后，伴随着一阵窒息，九歌觉得身上又沉又冷，根本不容她伸展手脚，怎么也无法挣脱这股气闷发抖的疲惫感。

　　她沉重地撑开眼皮，此时她正悬溺在海水中部，四周昏暗，只有水面投射着点点火光。
　　而在那火光映照之下，九歌隐约看到叶团的身影，正往海底深处溺去。

　　来不及多想，九歌迅速双手拨动，双脚并用，眨眼的功夫她就浮出了水面。

　　空气！
　　再不呼吸，她就要被淹死了！

　　不远处一团背朝天漂浮着的黑影，她将目光牢牢锁定住，立刻游了过去，拽着赵玉书的脖子，就往岸边划去。

　　偏偏这时候，九歌的绳结脱落，一眨眼就被暗流带向远处。
　　九歌没办法撇下赵玉书，只好眼睁睁看着绳结越漂越远。

　　罢了，先是断了，又是丢了，或许这就是它的宿命。

　　不再多停留，九歌继续游动。

　　赵玉书这家伙实在是太沉，九歌真是使了吃奶的劲儿，这才把人给拖到岸上。

　　要不是九歌水性好，真得被赵玉书给拖下水，一个会游泳的人淹死了，那多么尴尬啊！

　　九歌大口喘着粗气，根本没时间歇歇，立即拨开赵玉书凌乱的碎发，只见他面色发白，显然是呛了不少水，一张脸都快被泡涨了，看着都吓人得紧。

　　“小郡王！”
　　呼叫无反应，赵玉书已经陷入昏迷了。

　　九歌马上伸手去探赵玉书的脖颈，确认还有微弱搏动，二话不说，直接将赵玉书的头朝后仰起，托住下巴打开齿关，用手指掏出口中误吸入的碎屑异物，尽量帮助赵玉书开放气道恢复呼吸。

　　像赵玉书这样的情况，属于溺水时间短，但呛水过多，处境危险。

　　九歌曾在海上流浪，见过各色溺水之人的救治方法。曾有渔民为落水者按压胸腔，又以唇度气，如此反复数次，这才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与赵玉书虽然男女有别，可生死面前，她不应该犹豫！
　　九歌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想：小郡王，我可不是要轻薄你！

　　冒犯了！

　　她不敢再耽误时间，一把扯开赵玉书的领口，双手放于胸腔中部的位置反复快速按压数十下，可赵玉书仍无反应。

　　九歌又伸手捂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分开他的唇瓣，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去！

　　不料团团人影涌来，众人人手一盏灯笼，将这海岸照得像白昼一样亮堂。
　　随着围观群众越聚越多，他们没人在意刚才经历的生死瞬间，反而因为眼前这样的举动差点惊掉了下巴！

　　个个不自觉地张大嘴巴，无法想象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赵小郡王又是摸又是亲的……

　　这这这……这样的投怀送抱实在是……有些，有些……有伤风化……

　　好在赵玉书渐有缓和的呼吸，意识也恢复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周围的灯火晃得眉头一皱。

　　嗯？

　　赵玉书看着近在眼前的九歌，又感受到唇际的凉意，刚才平缓的气息瞬间急促起来，如惊弓之鸟般喊道：“你对我干什么！！”

　　赵玉书猛地推开九歌，不敢置信地撑着手半坐起来，看着九歌又气又怒，就差吹胡子瞪眼睛了。

　　九歌跌坐在地上，她做得问心无愧，也管不了什么男女之防，关切问道：“小郡王，你感觉好些了吗？”

　　赵玉书忽地觉得胸口一冷，眼睛一瞟，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发现令他睁开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倒抽一口冷气顿感憋闷！

　　等等——
　　他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扒开的！

　　赵玉书又把视线移到九歌脸上，九歌默默地抬头望天。
　　小郡王，我是真的在救你啊！
　　你用这种失身的眼神看我，倒像是我趁机劫你的色……

　　九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赵玉书正要发火，谁料一脚就踹了下来，他没好气地叫着，“谁啊……”

　　“师父！”岑冰心试图阻拦，却也无济于事。

　　话音未落，赵玉书看到来人连忙闭嘴。

　　“还敢闹事，小心我揭了你的皮！”燕小山叱了赵玉书一句，转头又笑盈盈地看着九歌，止不住地点头，“好孩子，是你救了玉书一条命。”

　　燕小山是创立长虹剑派的开山祖师，虽然被称作一句祖师爷，可他创立门派时仅有十八岁，如今的年龄也只在不惑。
　　看着身形颀长，朗月清风一般，脾气却这么大、这么急。

　　“要不是你救他上岸，恐怕……”燕小山顿了一顿，伸手将九歌扶起来，“尤庄主和诸多庄内弟子都跳海救人去了，可见情势危急，九死一生。”

　　赵玉书见师父对自己完全不搭理，师姐也自身难保，气得爬起来，径自走了。

　　九歌摇摇头，并未把功劳全都归结在自己身上，“南华剑派的副门主虽然用磷粉烧船，但他并没有想要我们的性命。”

　　“何以见得？”燕小山耐心地反问。

　　“他如果真的想杀我们，不必等到船快靠岸的时候点火，早在一开始就能点火和我们同归于尽。他想做的，是帮助凶手趁乱离开。”
　　说着，九歌将目光投注到即将被淹没的残船上。

　　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九歌没来由地想起叶团说的这句诗，世间之人，何尝不是如此？
　　萤火虫虽然会发光，却并非是真的火光；荷叶上的露珠虽然圆润，又岂是真的珍珠？
　　一切都只是蒙昧假象，欺骗世人罢了。

　　葛荧荧苦在受人欺骗，叶团何尝不是？
　　人世间诸多的背叛和仇恨，也多半来源自他人制造的假象。

　　叶团烧毁客船，恐怕也是要简一鸣挫骨扬灰，葬身海底。至于……他的殉情……

　　九歌心口微微一酸，不忍想下去。
　　海风冷冷扑过来，没有半丝海腥味，窜入鼻腔的，仅有那焚烧地只剩下龙骨的客船残烟。呛得人止不住地想咳嗽，燎得人眼中徒然生出一抹泪意来。

　　这时，温明夷已将尤小宛救出，尤符林从旁护着爱女上岸，确认了没有人员伤亡，尤符林吩咐人赶紧松尤小宛回屋养伤。

　　整个山庄火光明亮，而九歌全身湿透，散乱的头发正滴着水。
　　她背对着万千烛火，静静面对着黑暗的海水站立着，可她的身影却像在晃动，飘摇在风里。

　　尤符林看着，只觉得九歌的面庞边缘几乎苍白到透明，仿佛要被那夜色吞噬。她的脸，正与陆明珠的脸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