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照影》夜当歌

2、麒麟

　　家宴上，张若烟将菜上齐了。

　　“阿娘，家里不是有厨子嘛，你怎么还自己动手，一点都不心疼自己。”让珞笙看着母亲忙上忙下，说道。

　　“就是，阿娘何故自己下厨，阿娘不心疼自己我们还心疼呢。”让羿忙接话。

　　张若烟见到儿女都如此孝顺，笑盈盈道∶“有你们几个在，阿娘做什么都不累。”

　　刚想去盛饭就被让羿推着去坐下。

　　“阿娘忙了一天了，我来盛饭！”让羿给让珞笙使了个眼色。

　　让珞笙瞬间明白∶“阿娘，你就休息休息，不许忙了。”

　　张若烟拧不过他俩，只得坐着等他俩。饭桌上让珞笙给每个人都点了一次菜，让珞幽也不甘示弱，站在椅子上给大家点菜。

　　这场家宴在笑声中结束。

　　“阿羿，你随我来。”让泰柏道。

　　让羿带着包裹一路跟随，可这路越走越不对劲。问道∶“阿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您的房间不是在南侧嘛？”

　　让泰柏一脸凝重∶“阿羿，你长大了，是时候知道一些事情了。”

　　这话听的让羿一头雾水，一直走到后山最隐蔽的地方，让泰柏将石门打开，里面有很多蜡烛在发光，多的让羿都数不清了。怪不得以前阿父总不让他和阿姐来这边玩。

　　“阿父，这是？”让羿在洞口怔住了。里面有两个灵位，一写着故友让南冥之墓，二写着故友温以筠之墓。

　　让泰柏沉重道∶“阿羿，进来。”

　　让羿抱着包裹缓缓的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谁知让泰柏在灵位前跪了起来，让羿见长辈跪下，忙跟着也跪了下来。

　　“二弟二媳，我带着阿羿来见你们了。以前总说不要让阿羿知道你夫妻二人，但这孩子聪明，总归有一天会知道的。”他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似是见到了故友，又好像回到了当初与人饮酒作乐好不快活的时候。

　　“阿羿，你别怪我，以筠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让泰柏拍了拍让羿的肩膀。

　　让羿发现让泰柏神色不同往日，疑惑道∶“这两位是……？”

　　让泰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这是你亲生父母，当初你父亲南冥是南云国的普通百姓，但由于南云国与南浔国发生战争，南云皇族战败，权野倾覆。导致百姓们不得不逃跑，如若不跑，被抓到则会关起来而后带着手铐脚铐进行全街游行，最后在靶场供权贵们进行射杀游戏。你父亲一直南下便到了麒麟城，与我相交，直至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以至于成为我的二弟，改随我姓。后来我被仇家追杀，麒麟城的白泽神兽又突破封印，那时候你母亲怀着你，南冥让我照顾好你母子二人。我带着以筠跑道一家客栈，她生下你之后拖着病重的身体回去找寻南冥，我也想回去，但你母亲拼尽最后一丝法力将你我困在原地，让我把你当成儿子来养，不许我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她说南冥也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我也已经身受重伤无法解开这禁制。待我抱着你回去时他二人已然赴死。”

　　让泰柏又补充道，“这些年我一直做着这个梦，有时候我也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但我实在做不到欺骗你，你的父母是大英雄啊……”

　　说完这些他好像把这些年隐藏的秘密终于说明白，但是哭的更凶了。

　　让羿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让泰柏的亲生儿子，在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听到父母竟是为了让泰柏而死，不免想着情义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让羿又道∶“阿父请节哀。那白泽神兽又是怎么回事？它不是祥瑞之兽吗？”

　　让泰柏擦了擦泪水，道∶“以筠去的时候仇家已经被白泽神兽杀害，但突破封印后的白泽神兽已经不是祥瑞的神兽，它能吸收天地之怨气，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最终被怨气所占有，彻底失去理智。南冥和以筠应是已经身受重伤又强行封印白泽神兽，最后……”

　　让泰柏实在说不下去了∶“阿羿，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终是我对不起你父母也对不起你。”

　　让羿沉默了许久，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有一滴泪水从他眼中滑落。其实他虽然早知道自己不是让泰柏的亲生孩子，但也没听说过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这时在听，仿若只是在听让泰柏说一个英雄故事，道∶“阿父，这不是你的错，只怪命运如此，别无他法。”

　　都说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最难熬的，但是“阿父”“阿母”都很爱他，将他视若己出。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也会怨亲生父母抛弃他，他一直以为是父母不要他了，谁知父母竟是如此的英雄。

　　让羿在灵位前跪了三跪，上了三柱香，原来阿父阿母不是不要他了，只是命运捉弄人，谁又能逃得过命运呢。

　　让羿又凝眸问道，“阿父，那我们去向徐老先生取的东西……”

　　让泰柏脸上表情自然悲伤，似永远也逃不开这个梦魇，“你……还愿意叫我阿父吗……真的……”

　　让羿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有两个阿父两个阿娘，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愿意呢？阿父阿母是英雄，都是我心里的英雄。”

　　让泰柏似乎才醒过来，拍了拍让羿的肩膀。

　　“白泽神兽每十九年就会迎来最薄弱的封印期，鄙时它冲破封印后果将不堪设想。十几年前若不是有南冥以筠，这麒麟城怕是不复存在。麒麟城有白泽神兽，羽肆国有钟山神兽，南云国也就是现在的南浔国有帝江神兽，而还有一个地方——溪铖乱葬岗有当康神兽。这四种神兽若是三者突破封印，则可带动另外一者突破。到时候后果更加不堪。”让泰柏接着说道，“而白泽神兽为四神兽之首，若它突破封印，则其他三者受其感应，三年之内必然也突破。”

　　让羿算了算，岂不是还有三年之期，道，“可有何解决之法吗？”

　　让泰柏答道，“我便猜到你会这样问，随我来。”

　　让羿跟着让泰柏往里走，越到里面越感到寒冷，外面夏日炎炎，里面则冰冷刺骨。

　　终于看到白泽神兽，其在一束浅蓝光中睡觉，察觉到有人来，忙不迭的问话∶“有人来陪我了吗？我一个人在这里都要冷死啦，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位清秀帅气的小公子。”

　　让羿看它指了指自己，答到∶“我叫让羿。”

　　“让羿……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叫你阿羿可不可以嘛？”白泽戳了戳小手，“以后我们一定会经常见面的。我不喜欢这个老东西，阿羿，你下次可不可以自己来？呜呜呜。”

　　让羿问道，“白泽神兽如此可爱，当真会走火入魔吗？我竟也未曾想到雕像如此精巧刻画得又如此帅气的白色神兽本体竟然是一个小精灵。”

　　让泰柏看了看白泽，又看了看让羿，让羿手都戳红了，耳朵也连带着红了∶“白泽为瑞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但其冲破封印走火入魔后，有多少的善面就会有多少的恶面。”

　　“你这老东西，白泽我一直是祥瑞之兽，何曾走火入魔？”白泽生气道，“我不要听你说话，小羿羿，我附近与四季相反，你以后可要挑对季节来哟。一定要来陪我说说话，不然我会无聊死的。”

　　话刚说完，便又睡下了。

　　“白泽走火入魔已经失去本体，所以它自己是不知道的，在它的心里，它一直是祥瑞之兽。”让泰柏道，“徐老先生给的东西能延迟白色突破封印的时间，而且必须在离十九年还差三四年的时候使用，但也仅仅能拖延一年半载。”

　　让羿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解决之法有二，一是各个地方齐心协力，一起合力加固封印，神兽封印薄弱的时间大同小异，那时候，必须时刻警惕，一旦发现立刻加固，这种方法可以保证至少三十年都不会封印薄弱，但是要四个地区意见一致难以完成啊。”让泰柏接着道，“二便是如你父母那般，是我让家的子孙，且需是男性，与另一人结成伴侣封印神兽，但一对伴侣只能封印一次。让氏家族人烟稀少，我在五岁时便和如烟将其加固，虽会遭到反噬但不会立即逝世。你父母……哎，受了重伤，封印已经失效，不是加固那么简单，才会……神兽之首不出问题，其他三者便翻不出多大的浪。”

　　“阿父是想让我三年之内找一人成亲吗？”让羿看了看自己瘦长的手，道，“可我长相算不得俊美，身形也偏瘦，如何会有女孩子喜欢我。”说到这，让羿不禁想起那个男人的身材，那可真是意气风发、魁梧壮实的少年郎。

　　出来的时候二人皆是一言不发，让泰柏又回到了往日的时候，见让羿未说话，他打破了这安静。“阿羿，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任何事，我本不想和你说第二之法，但你也会自己猜出来的。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你已经是我让家子孙？这本不是你该承受的啊……”

　　“……”让羿凝语，“可我并非真的……”

　　让泰柏看着他道∶“让家族谱早就认可你了，阿羿。”

　　让羿虽心有疑虑，但也不在多问。

　　“我被囚于此地，怕是无法亲自前去了。阿羿。”让泰柏无奈道。

　　让羿道∶“阿父，就让我去完成吧。”

　　让泰柏点了点头。

　　他遇见让南冥时，让南冥奄奄一息。他将其带回家中，还被母亲骂了一通。医官来救治时说让南冥已经没有希望。但让泰柏背着母亲偷偷将其拦下，问了好久，医官才告诉他唯有一法。

　　他向白泽神兽起誓，他愿永远止步于这麒麟城，往后永远不会离开半步，否则将永远承受那蚀骨锥心之痛，不得好死。

　　后来将自己血喂给了让南冥，心诚则灵，一百天后，让南冥才慢慢苏醒。

　　让羿决定前往羽肆国，既然在洛阳能看到太子殿下，那说明他们还是有些……嗯……关系。

　　先从这里开始，说不定路会好很多。

　　“阿父，我就先走啦！”让羿站在船上，朝他们摆了摆手。

　　让泰柏询问，“真不用你的师兄弟们陪你？”

　　“不用了阿父，人太多反而不好。”让羿回道。

　　张如烟看他坚定的样子说道∶“阿羿真是长大了，在外面有什么事无法处理就告知我们，天涯海角麒麟城都会过去找你！”

　　“阿羿谨记！”

　　和阿父与阿母告了别，拿了证明身份的物件。

　　让珞笙也悄悄跟上船，这个让羿，居然想自己去玩不带上自己，让珞笙准备在半路给让羿一个惊喜。

　　在他们走后不久，让珞幽一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停地哭泣，在她心里，她已经认为自己被抛弃了。但好在二哥说了，回来会给她带一个全世界最大的棒棒糖。

　　张如烟告诉她，阿姐和二哥会给她带世界上最大的棒棒糖，说完她便不哭也不闹了。

　　“如烟，阿笙呢”让泰柏去了她房间，却毫无踪迹。

　　张如烟指着前方，笑着打趣道，“你这个女儿啊，从来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和你年少时怎会如此像。”

　　让泰柏难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傲娇感，“想当年你我游历江湖，天不怕地不怕，别提多快活，让阿晨随他们一起去吧。”

　　“好。”张如烟道，“阿晨从小跟着你长大，是时候让他自己去闯一闯了呀，看来我们都老了……”

　　名叫阿晨的暗卫收到命令便即刻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