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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断魂崖上忆吹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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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宋.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
夜色凄迷,一位银发男子坐在一座高崖之上,凝望着对面,想,明日或者从今以后他将再也不能继续享受这自在无忧的日子了,烦恼一瞬间填满胸间。
师父说完成任务之后就带他去云游四海,但不知能不能带走袖儿?想着摇了摇头,以师父的性格断然不会让他和袖儿在一起,甚至不一定让她活命!
想着这些无头绪的事情,就觉得无限烦恼,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一只绿色的箫……
箫声渐起,动人的韵律在空气中泛起涟漪,将银发男子的忧伤波向远方。
“若成功,你就是我寒江国的大功臣,若失败,你也无颜再回我天外山。”师父苍劲的声音遥远的传过来。
箫声戛然而止。
一位白衣女子飘然而至,如同从天而降。她轻移莲步来到银发男子身后,神情哀怨:“子涵,为何背叛云杉?背叛我?”
男子转过身悠然轻叹,“师命难违。”
轻轻四个字如同一块千斤巨石向白衣女子心间压来,原本清澈的眸子一瞬间被怨气与怒气填满,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师命大如天?哈哈哈哈”女子双眸噙满泪水,悲戚的仰天大笑。
“好一个师命难违!”一步上前将银发男子手中的箫夺下,抬手扔下了万丈悬崖,“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终有一天我会拿你师父向上人头为我云杉数十万百姓祭奠!而你——墨子涵,受死吧!”——
两条洁白水袖幻化成两条蜿蜒的蛇将银发男子团团围住,男子镇定平静的坐在原来的那块石头上,“袖儿,我对不起你,今生不能携手,来世在另一个时空相遇吧!”男子说完,轻轻拨开身边的白色水袖,纵身一跃,跳下了万丈深渊!
“子涵——”白衣女子收起水袖慌忙向崖下望去。
漆黑不见底的山崖,落下去便再无消息。
白衣女子瘫坐在断崖前,泪流满面。
泪,如同圆润晶莹的珍珠,一颗颗从水无情的枕边滚落下来,自从化作水妖,那些泪水便再也不能将枕打湿,每一次做一个悲伤的梦,即使流再多的眼泪,它们都会像珍珠般从枕上滚落下来落在地上摔碎。
清早的阳光灌满整个寝宫的时候,水无情睁开了眼睛,“今天就到达断魂崖了吧。”自言自语一句,随手招来一个小侍女为自己梳妆。
罗蝶依几人有惊无险的在丛林里过了一夜,早上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几人迅速的收拾好行囊上路了。
薄薄的雾气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夜晚或许是天色太暗,看不清林间路上的状况,早上行路才发现,在那些被枯叶掩盖路上时不时的藏着一两个人或者牲畜亦或小动物的骷髅。
罗蝶依几人一边小心翼翼的走路,一边随时保持警觉地四处观望。
昨夜那一声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吼叫声,着实将几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早上想起来还会起鸡皮疙瘩。
还好什么状况都没发生。
“这里距离断魂崖还有多远?”苏和拉了拉高明的背包问道。
高明头也不回的说道:“快了,走出这片山林就到了。”
忏悔宫小花圃内如火盛开的曼珠沙华,迎风摇曳着。
悔娘一大早坐在院内花架下喝着茶,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双手不断的摩挲着碧玉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秋水端着一个白瓷碗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主人,桃花粥熬好了,您趁热吃点。”
“放下吧。”悔娘叹了口气,“你去烈火堂解开金凤凰的封印吧。”
“主人不是说要等他们到了飘渺海再解吗?”绿衣女子不解地问。
“不必了,此刻他们恐怕已经走到断魂崖了,过了断魂崖就是飘渺海,金凤需要缓解体力。你先去吧。”
“是。”
悔娘端起手中的碧玉杯饮了一口。
断魂崖,顾名思义索人魂魄的地方,许久之前曾是无边大陆对犯人进行处决的地方,是罪犯的断头台。秋涟水域里的断魂崖不过是某些人为了祭奠曾经逝去的岁月而设定出来的一个虚幻的所在。
崖高万丈耸入云端,山巅之上盛开着成片成片的“金乌”草,每次大雨过后,它们就会开出一朵朵大红色的花,花朵呈五片瓣,中心部分像向日葵一般结出许多淡黄色的籽。
云烟环绕,站在崖顶上有种升入仙界的感觉。
三个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攀上了断魂崖。
罗蝶依坐在一棵不知名的古树下,看着从眼前飞过的成群的白色大鸟,忍不住向它们伸出手去。
一只白色的大鸟衔着一颗红色的果子,扑棱棱的飞来,看到这几个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凑了过来。一下子落在了蝶依伸出的手掌上。
鸟儿的驻足逗的紫衣女孩咯咯笑起来,鸟儿将口中的红色果子放在蝶依掌上,再次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哈哈,看到过人喂鸟,第一次看到鸟喂人!奇也!”苏和看到鸟儿留在蝶依手中的果子时忍不住称奇赞叹。
罗蝶依得意地笑笑,“这鸟竟不怕人呢。真好玩。”
高明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巅不禁愁上眉梢,“这地图上说,断魂崖与飘渺海相连,看此情景莫非这断崖之下就是飘渺海?”
苏和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咱们下一步跳下去吗?”蝶依伸头望了一眼看不见底的深渊,不禁感到一阵晕眩,腿不自觉得软了下来。连忙拉住身边的小树,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掉进云雾之中。
高明摇了摇头,“反正我是不敢跳的,现在这个仙境般的环境中休息休息吧,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别的什么办法?原路返回另寻他路?”苏和挑了挑眉。
“唉,再说吧,累死了,我先睡一觉再说。”高明索性不再去想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躺了下来。
蝶依叹了一口气坐在小树下,看着偶尔飞过的白色不知名的大鸟出神。
白雾袅袅的远方,若隐若现的呈现出一幅画面——
一位白衣长发的女子,手持红色油纸伞,徘徊在一座石板桥上,桥下是绿波粼粼的青色湖水。岸边绿柳依依,随风摇摆。
女子纤细的背影逐渐地清晰起来。
她似乎在等人。
不多时,一位身穿黑袍的银发男子从小桥一端出现,款款向白衣女子走来。女子欣喜地迎了上去,两人却没说几句话,那银发男子便转身大步离去了!
白衣女子手中的红色油纸伞掉落下来,她望着决然离去的男人,无力地瘫坐在青石板桥上。
淅沥的小雨纷纷洒落,落在两个人忧郁的眸子里,流转成一世相思泪……
罗蝶依看着云雾中上演的一幕幕悲欢剧情,不免悲从心来——自古女子的悲喜都是男人决定的吗?自己从前不也是一样?
“蝶依,在想什么?”苏和凑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
罗蝶依接过来,漫不经心地说:“看云卷云舒,想一个女人的悲喜。”
苏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辽阔的天边,群鸟飞过,不留痕迹。
两人背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光就那样缓缓流逝着。
一阵呜咽的箫声悲戚着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让两人不约而同警觉地抬起头四处观望了一下,对视一眼,苏和问:“什么人在吹箫呢?听着像是心事重重。”
罗蝶依轻叹一口气:“都是情字伤人心。我想这箫声必定是出自男人之口,沧桑,忧郁。注定是伤害了心爱的人而为此自责吧!”
“蝶依,你似乎有心事?”
“你听过《凤凰台上忆吹箫》的故事吗?”罗蝶依不答自顾自的说着话,“《凤凰台上忆吹箫》词牌取传说中萧史与弄玉吹箫引凤故事为名。相传战国时期,秦穆公有个小女儿,因自幼爱玉,故名弄玉。弄玉不仅姿容绝代、聪慧超群,于音律上更是精通。她尤其擅长吹笙,技艺精湛国内无人能出其右。弄玉及笄后,穆公要为其婚配,无奈公主坚持若不是懂音律、善吹笙的高手,宁可不嫁……”说着说着蝶依忽然缄口,盯着天幕上的云层。
苏和看她忽然不说话了,转过头看着她问道:“后面呢?”
“后面的故事,等回去之后你可以自己去百度,了解一下弄玉与箫史凤凰台上引凤的轶事。”说话间看也不看苏和,两只眼睛像是被云层上什么东西吸引了。
苏和疑惑的将手放在蝶依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用心。”
蝶依拨开他的手问道:“你自己看。”
苏和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天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天的那一端,是一段凄婉的爱情故事吸引了蝶依的目光——
天目湖边,一对璧人在夕阳中上演一段绝世的爱情——他用心的为她吹箫,而她用心的跳舞,跳一世的沧桑。
“那个跳舞的女子,那不是,水无情么?!”罗蝶依透过层层迷雾依然看清了白衣女子的脸,忍不住惊道。
“什么跳舞的女子?”苏和有些莫名其妙。
“水无情?女魔头来了吗?”高明一惊从草地上坐了起来。
“你没有看到吗?刚刚云层上的一幕幕,像是播放幻灯片一般。”蝶依也是一脸惊诧,难道说这奇景只有自己看得到?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悦耳的声音隔空传来,霎时间白衣女子从天际飞来,款款而落,出现在三人眼前。
明眸皓齿,未语先笑,正是水无情。
“断魂崖上遇故人,也算是缘分。各位可是要去我幻界?”白衣女子面带笑容柔声问道。
三个人仿佛被看穿了心事,默不作声的警觉地看着她。
“呵呵,我幻界岛许久不曾接待过客人了,几位请吧!”水无情对三人点点头客气的做了个揖。
“可不可回答我几个问题?”罗蝶依有些怜惜的望着眼前的女人。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你是不奇怪为什么只有你能够看到云雾间我的回忆?”
罗蝶依点点头说道:“我想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宋代词人李清照的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你跟我们并不是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白衣女子闪过一丝愕然,神情有些意外 ,随即平静地说道:“这词是高阳小时候烂熟于心的,还有一首《千秋岁》我很喜欢。那些词人我不关心,但这词的意境很合我意。高阳每到不开心的时候总会念叨这两首词,他说这词是你最喜欢的。”说着目光紧紧盯住面前的女孩。
听她漫不经心的提起高阳,罗蝶依内心起伏了一下,随即平静了下来,她清清嗓子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那三位请吧!”水无情再次躬身。
苏和狡黠地一笑:“敢问水姑娘,我们怎么个走法?”
水无情哈哈一笑:“你还算是个有脑子的!当然是这么个走法!”说着抬起衣袖重重的一挥,旋即一场狂风猛然刮起!
站在山崖边上的三个人毫无防备一下,被这席卷一切的飓风瞬间扫进断崖之下!
厚重的浓雾瞬间将几人湮没。
白衣女子抖了抖衣袖,望了一眼三人落下去的地方,冷哼一声:“想盗我手中的东西你们还嫩些!”说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