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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兽人聚会,胡须矮人,龙肉浓汤,和一对无辜的人类夫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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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午夜星域,小夜曲星】
------【兽人部落,博弗东平原】
黑暗的云层间没有巨行星,只有少得可怜的几颗星星在远处睁着银色的眼睛。到处黑的跟没开灯的公共厕所一样,好在更近的地方有更加明亮的东西正在持续燃烧照亮了黑得反常的黑夜。
这个黑暗夜晚是这颗星球古老悠久的兽人种族约定俗成的特别的大聚餐日。各种兽人:蛮荒兽人(他们一般是绿色的),黑兽人,哥布林(兽人里的矮子,他们没有聚餐资格,只能吃别人剩下的恶心东西)在自己的领地里举行巨大丰盛的聚餐。不论这些兽人平时有多么凶猛狡诈,这个点都得带上自己那份晚饭乖乖坐在用整颗橡树变成的火堆旁看着自己的头儿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随便找茬。
兽人这样做是为了交流自己领地里的信息和了解自己属下成员的成长情况,方便镇压可能的反叛苗头,发展自己的力量挑战其他领地里的兽人首领。
一位兽人从黑树林里走了出来(我们不知道他叫什么。没关系,这个种族从来都记不住别人或者自己的名字,他们不关心这个),他看起来足足有两个成年人类那么高大,坚韧肮脏的绿色皮肤上有几道肉色的旧疤痕。兽人闷闷的哼了一声,拖着过去几个小时的成果—--一只大鬼齿豹,这个谜之星球的特产---朝着黑暗平地里的光亮走去。他步履蹒跚,大概是因为这只大鬼齿豹的体型比一般鬼齿豹更大,当然了,也更重。
不久后,他的身后走出了另外一些兽人,也拖着自己的预备晚餐朝同样的方向走去。兽人走的有点慢,挡着了其他部落成员的路。结果是同胞们不满的朝他大声嚷嚷,要放在平时他们已经干起架来了,但是今天是聚餐日,上次聚会有个家伙就晚到一小会儿,大头儿一声没出,晃过去扯着他的耳朵(一对无辜的小耳朵,它本来就很破破烂烂了)直接把那个可怜小子扔进了高高的火堆里。小子的朋友在聚餐结束以后找了一晚上也没翻出他几根骨头(那甚至可能是头儿吃剩的东西)。
好了,还是把我们的眼睛转到这儿来吧。
兽人一点都不在意他同伴的抱怨。事实上,他干脆就把大鬼齿豹丢在路上,自己晃到一边的空地休息去了。啊哦,这可不怎么好。至于为什么,因为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兽人迅速地抓起大鬼齿豹,把它和自己的猎物一起扛走了。
兽人没有理会,他对这种情况有一套有特别效力的老方法(屡试不爽)—----等会儿聚餐开始时直接揍翻那个兽人把肉抢回来。这套方法通常来说三拳就够了,一拳打牙齿,一拳打肋骨,还有一重拳赏给小偷下半身上最宝贝的地方。这样干不仅可以趁机发泄一天的郁闷而且还省去了像搬运和上交猎物等的一堆麻烦。他坐在昏暗的草地上,四处地,散漫的,没有目的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要知道兽人虽然笨拙暴虐,但他们的第六感和视力与猫无异。当然,猫可比他们好多了,至少猫不会在第一次见到你时试图给你后脑勺来上一棒),趁机歇上那么一下。
就在这时候,有一阵阵带着奇怪腥味的大风越过森林头顶。腥风裹挟下,树林里有许多怪异的古树‘嚓嚓’地用力地磨着它们的树叶枝条。在它们之中,有些就好像它的成长不需要光合作用一样,它们的枝桠叶子少得就连麻雀站上去都要摔跟头,那树枝的形状好似是由细小弯曲的老人手组成的,那样的扭曲让人恶心;有些的树身上布满大小各异的空洞,洞穴之内盛满了琥珀色浑浊的亮晶晶的酒状汁液,很多对黄色的小眼睛从液体里伸出向树外边胆怯地探视,密密麻麻的;有些的树根十分脆弱,树根像扫帚一样细密像甲壳一样松脆,再轻微的触碰都会有让它轰然倒地的危险,而在倒下后膨出的树皮裂缝中会暴露出灰暗的剧毒茶色晶状体。在那阵风过去过后,庞大的树林一下子就安静了。沉着腐烂动物尸体的池塘中巨鳄掀起的涟漪水波不再回荡,黑墨汁一样的庞大树影中,睁着恐惧大眼的黄色猫头鹰闭了嘴喙,各种杂乱无章虫鸣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弱小生命在阴影灌木中停下步伐,强者在黑暗窝巢中举起骄傲的头颅。即使风已经离去,但腥味留了下来。浓厚的腥味混杂着树林里的空气,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要从远处的空中隐隐而来。
兽人深深地嗅闻着那股腥味,迅速地发现那树林相互掩盖的阴影间正匿藏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它用力眨了眨它鲜红的小眼珠子,又努力转了转因为长时间陷入大量虐杀而生锈的小巧的脑子。没用多久,它运行得过热的小脑就以过往丰富的战斗经验急促地告诉它,在它的休息时间里它已经被什么危险的东西所盯上了。
这颗暴虐可怖的星球这时候没有受到它那颗同样被诅咒的巨行星的照耀,也就是说,在没什么光线的危险周围环境下,奥伯森蚺,这凶猛造物的两只眼就如同两块黑曜石般安静,小河般的躯体缓缓地收缩蠕动着。它的鳞片忽闪着像黄铜镜面一般光泽,显得非常光滑而细腻。奥伯森蚺紧紧地绷起泛着黄绿色光泽的肌肉束,那对近乎全黑的眼珠子牢牢凝固在眼眶里,就好像那种随时会因外界触发弹跳起来的玩具一样,没人知道它选择什么时候爆发自己。
兽人缓慢地从满是野花的土地里爬起来,老练地蹲下趴伏在近乎黑色的深红野花丛里。它在和不知名的对手的生死对峙中挪出一点时间,把粗壮深绿色的手臂放在了腰间的铁红石斧上。没人是猎物,也没有谁能是猎人,只要再发出像蚂蚁搬家那么微小的声响,另一个就立刻会在锚定位置后发起最有力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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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没有尽头的致命对峙中,时间点点流逝。奥伯蚺用于狩猎的珍贵力量不断流失,上个猎物非常弱小,它不费吹灰之力就吃进了肚子,但它花在等待这个合适的猎物上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必须得做点什么,不然这场战斗就会以它的牺牲而终结。
奥伯森蚺黄绿色的肌肉猛烈的扭曲,它甩了甩庞大的蚺头,就仿佛一大截腐朽滑溜的沉重木头,朝着趴在深红色野花里的兽人滑行而去,它暴发的强大力量可以横扫平一片树林。兽人翻身一个滚动躲过它的首发冲刺,奥伯森蚺恼怒地,嘶呼着调转它的头,弯过它的身躯朝着兽人再次凶猛地弹越而去。
如果这场战斗有观众的话,(虽然有机会现场目睹这种战斗场面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一定会奇怪于兽人在面对森蚺即将到来的攻击的选择————它直挺挺地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再加上它粗陋的五官,凸出来的眼睛和冒到鼻子两边长而大的下牙,就好像是在犯傻————森蚺迅猛地划冲到了它的腹部肋骨上方,它将要以自己巨大的体重和令人惊骇恶心的肌肉力量绞杀受害者,它的完整的下半面暴露在受害者面前,这将是受害者陷入濒死黑暗前最后记得的东西——突然,兽人将铁红石斧一把戳插进了森蚺腹部柔软滑腻的腹甲和周围排列的肌肉群中——这一动作的幅度十分暴力,森蚺苦痛地向上扭动着尝试中断这次进攻,本能地想要从兽人上方挪开。
兽人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它双手紧紧地将斧头保持在原处,绿色粗壮地大腿和森蚺纠缠着。奥伯森蚺顺着肢体狂疯地翻滚,将兽人牢牢地卷入由它身体所形成的窒息吊索里,它期望着这能够使它摆脱那个痛苦且致命的物件。兽人躯体逐渐被黄绿鳞片和肌肉吞噬到腰部(他还是一动不动),接着是粗壮的脖子。最后,兽人和森蚺仿佛是不同长短不同颜色的绳子,在和对手的角力中绞拧成了一股愤怒的索子。索子本身在不断地扭动着,更长的那根绳子不断地缠拧着更短的那条绳子。
这种奇怪的情况僵持了一段时间。终于,那些“绳子”们慢慢地停止绞动,角斗结束了。看起来是俩败俱伤,【午夜星域】【夜曲星】的博弗东森林里新添了两盘新鲜美味的高等佳肴(至少对猫头鹰来说是这样)。所有一切都沉默下来,在刚刚打斗的那处地方(森林里)是听不到远远的平原上传来的宴饮吼声的。离得太远了。
忽然,那堆索子微微地弹动起来。索子一下子被那些动静分成了两部分。兽人躯体上有许多深红色的液滴和液流,它们共同构成一张网落覆盖著他,其中一部分受重力影响往下滴落;在它粗大的脚下,是奥伯森蚺缆线一般的壮实躯体,它像死鲶鱼一样翻露在黑褐色的土地上,被兽人铁斧划露开大半部分的恶心甲腹血淋淋的。
兽人把石斧插回奥伯森蚺的腹腔,举起手缓缓揩开自己眼睛上的血块。没错,它在这场猛烈残酷的争斗中活了下来,但它完全错过了首领的宴饮聚会—--也许首领会有耐心听取它解释的说辞(在它被扔进火堆之前),甚至在看到这个结果后会相信而宽恕他,但首领的心里会产生猜疑。一个幸运得能够在与奥伯森蚺的单挑中存活下来的同胞,为什么就不能幸运得在和自己的地位决斗中存活下来呢?兽人甩了一下头,举手用力给了自己的脑袋一拳。
兽人所崇拜的那位狡猾而凶残的古老神明在古老遥远的七个旧夜中创造了它们,教导它们如何战斗,告诉它们只为了战争而生,思考是他们最鄙弃的东西的其中一个。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将遵从他们疯狂的本能,包括思考。他们所需的一切知识都在它们出生前就被镌刻在他们的基因之中。即使它们并不知道,但他们从出生就会做,他们是天生的战争机器,狂热的战斗之徒。它们曾跟随在那位伟大的神明身后,和他其他的造物一同发起那震撼寰宇的混沌远征----天堂之战。若一个兽人战士足够优秀,那他就不应该考虑这么多。
兽人鲜红色的眼珠盯着插在腹腔里的斧头。它缓缓地蹲到斧头旁边的地上,用单手将斧头拔出,又再砍回比原来更低一些的位置。奥伯森蚺雪白的骨头随着血肉的剥脱暴露了出来,上面沾着鲜血,兽人粗糙的手握扯着那根肋骨,“咔吧”,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他满意地盯着骨头,准备用这个东西来解释自己莽撞的缺席。
它看了看森蚺骨架的空缺处,带血雪白的骨架与连接细小血管的隔膜间,内脏在森冷的夜里散发着热气。共有两颗心脏,三片硅脂肺叶,大堆大堆的粗肠和奇异形状的器官搅在一起—---这只猛兽在被斧子劈中后挣扎得太厉害,它的器官被迫大规模移位,这也导致了更多的痛苦。最后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囊袋---它的结构非常厚实,而且超乎寻常的重,正在往外滴落着黄绿色的酸液---这就是奥伯森蚺的营养皮囊,又叫做胃袋。
兽人抓起营养皮囊,它垂落到它的肘部,毫不犹豫地用肋骨的尖端戳破了它。黄绿色的酸液意味着囊袋里还有未消化完全的,而巨大的重量意味着里面的东西物超所值。随着内部黄绿色酸液的流出,囊袋渐渐地瘪了下来,由于内容物的原因变成了一个大肉块,肉块被厚实的囊胃皮包裹着,形状看起来像被裹在腹腔里的婴儿。兽人扔下骨头,一只手掌托住囊袋,另一只手掌鲁莽地撕开扎穿的孔缝。确实,就像肉块从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肉块本身是一只兽崽。
兽崽本身不大,托住它时它的头部刚刚够到兽人的手肘关节。全身上下的皮肤裹在囊袋中时被酸液腐蚀完全,只剩了皮肤下的肌肉纤维束裹住他剩下的骨头,神经,血管和内脏,兽人的手掌被它的血液打湿了。这样的身体无疑是苦痛得可怕的,他在兽人紧紧拿着他的时候虚弱的动弹了几下,但他脆弱得发不出动静来尖叫一声。它原本的眼睛也受到了酸液的毒害 ,瞳孔已经损坏得无法和眼珠其他部分区分开来,那些部分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统一的粉红色。
兽人很满意,它粗重地闷哼一声,左手抓住这小东西的头颅,右手把骨头捡了起来,再甩干净上边的泥巴碎渣。在它回到聚会后,首先带着血的骨头将会交给首领,兽崽则再会被直接扔进篝火上方高高架起的深铜锅中,作为鬼齿豹的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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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兽人头顶上方,由密密麻麻黑色枝叶组成的空穹摇了摇,兽人举起它丑陋的头。枝叶组成的空穹“莎莎”作响着抖露出了一道狭长缝隙,黑漆漆的夜空出现在缝隙之中。而细长的缝隙中,终于有了除了周围荧光植物以外的光线透进了这块新鲜的战场,它包裹着屠夫和它的猎物。
兽人享受地沐浴着这些光线,它知道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首先,在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聚会之夜是不会有任何行星的光芒能施舍到这个星球上的。其次,这是一个异象------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在它的身上。毋庸置疑的,这是一项巨大的荣誉—不是别人,而是它能被选中参与进来。而且兽人不在乎这可能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非常“waghhhhhhhhhhh”的玩意,其中能有乐子到让它兴奋起来就成。
战场被包裹在这些美丽罕见的白色光彩中,似乎变得更明亮了,但是依旧十分模糊而柔和。树林里只有这一块角落被允许施舍这样的赐福。兽人手中的兽崽和肋骨都被裹在幽灵似的白光中,就像是过去的复古照片一般,镶着清晰而密集的模糊毛边。而在它四周数人高的葱郁大树和各种样子奇怪的灌木却仍然保持着绝对的黑暗。光彩和黑暗之间甚至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过渡,没有灰色,没有明暗,那些白光甚至没有一点点减弱的势头。
一切,一切都静的出奇。
兽人站在原地,右手里紧紧地攥着骨头,另一只手将血淋淋的兽崽揽在它粗壮的腰旁。鲜红的血从兽崽裸露的肌肉里渗出来,顺着它的胳膊一滴滴地滴在它身下的土地上。不一会儿就聚集了小小的一滩。兽人在等,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渐渐地,无声的讯息在兽人的脑子里像水波一样地回荡开来,四处碰撞着,努力尝试让兽人理解它们。兽人不耐烦地用力晃晃脑袋。它们是——黑漆漆的,高大的,藏匿着惊恐眼睛的黑森林—---混乱的恶臭气味四处流动,红色的火焰裹挟气味和臭氧席卷开来——---高耸的群山峰峦,掩盖在山间阴影中钢铁的大门—--够了。这些奇妙的东西巧妙地被人运用用以掩盖了兽人原本打算回到部落去交差的意图。它转动着它的头,寻找着。它向着树林深处走去,被遮挡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