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叶阁》萧度然

15、假象

　　那场激战过后的客栈依旧完好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店小二依旧笑意盈盈地迎进每一个客人，端茶送水，也有不少怀孕的女人住进，然后离开客栈。时间就是这么云淡风轻地逝去，轻的让人产生真的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错觉。
　　沉浸在这种错觉里，然后因为身边空荡荡的寂静突然醒悟，心便顿时坠入冰窖，刺骨的痛。
　　这就是流火的感觉。

　　那场激战中，除了殷离和墨夷染毫发未伤之外，他们都受了重伤。
　　寂叶和小四依旧躺在床上静养。
　　而他，却因为那个人的关系，受的伤痊愈了。
　　可是，你知道么？我宁愿我重伤，甚至死掉，也不愿意你这样魂飞魄散！

　　猛地将自己摔在床上，流火抓紧了丝被。
　　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带着一种很奇特的清香。
　　他羞红的脸，他笑的没心没肺的脸，他睁大眼睛扮无辜的脸……无数个幻影在流火面前显现。但那终究是幻影罢了。
　　他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说过东方潇怎么会舍得离开流火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能潇洒地消失？
　　东方潇果然是喜欢骗人的坏孩子……令人讨厌的坏孩子……
　　只是……我却无法讨厌你……

　　“叩——叩——”
　　门却被人不及时地敲响，流火躺在床上没打算动，他闭上眼睛，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的世界已然崩塌，这些于他来说都成了过眼烟云。
　　“流火？在么？”
　　是墨夷染。
　　“我进来了。”说罢，她也就真的推开了门，一迈进房间，便看见流火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叶叶向你说对不起。”墨夷染走过去，靠在床边，轻声说道，她其实不愿说出这句话，一说这句话，她就会想起那时东方潇微笑的样子，明明即将灰飞烟灭，却还是那样微笑着看着所爱的人……他真是个怪人。很傻很傻的怪人。
　　沉默了半晌，流火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他睁开眼睛，银色的眸子里一片苍茫，大雪冰封。“叶叶不用说对不起，她根本没有错。”他别过脸，一向沉稳的声线第一次有了控制不住的颤抖，“错的明明是我……无能到不能帮他。”
　　墨夷染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客套话她说不出来。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她说：“我去看看叶叶她们，殷离一个男人照顾女孩子总是不方便。”
　　流火没有接话，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掩门离开。
　　这么快，他们中间就少了两个。
　　多么悲哀，或许东方潇的预言真的会实现。她甚至从自己的心里面看见他们的血汩汩地流了一地。像盛开的红莲，壮烈的悲剧。

　　“小火火。”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流火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他欣喜若狂地转身，那个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银色的长发闪着奇异的光泽，紫色的眸子里荡漾着只为他一人的温柔。
　　“小火火啊……”那人轻轻地笑着，上前一步。
　　流火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他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住那个微笑着的人儿，却发现，他直直地穿过了他。
　　他呆愣了半晌。
　　那人儿扑哧笑出声，“小火火你真可爱啊，我是鬼呢，你怎么能触到我呢？”
　　“可是之前……”流火站在他面前，一脸迷茫。
　　“现在我是个幻象而已，我灰飞烟灭了这是事实呢。”那人儿靠在流火身上——其实他根本无法靠住，只是流火感觉到，他真真切切地靠在他的怀里。
　　一瞬间，他的世界仿佛又重建，完好如初。
　　“小火火……我好舍不得你……所以啊，我转世了。”
　　“转世？”
　　“嗯，几日之后，会有一个男孩子出现，你要记得那是我啊……”那人儿在他怀里抬起头，眨眨眼睛。流火愣了一会儿，继而开始笑：“这么说，你还会在我身边？”
　　他笑靥如花，点头，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要记得，那个孩子就是我啊……”然后，他渐渐在空气里化为星辰，落入青石板的缝隙之间，没了痕迹。

　　我知道，东方潇一定不会舍得离开流火的……
　　流火倚着窗子，轻轻地微笑。无比幸福。

　　万一那是所谓的假象，万一它包裹着的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阴谋，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