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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灵山 ...

  •   雪花从天上飘落,被风吹动,叠在问道坡错落的竹叶上,落在结成碎冰的明心湖面上,洒在一个穿着厚实蓝白道袍的少年身上,少年仰躺在论剑峰山顶的巨石上,两腿垂落着随便晃荡。或许是因为灵山飘雪终年不止,在其中长大的少年一身皮肉也要融进这四方景色中去了,也正是这剔透的白衬得发和眉眼愈黑,而眉间一点朱砂痣又为俊秀的面容添上一点灵气。
      谢燕停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雪花飘来飘去,下雪是的天空总是泛着灰,或许这个世界是一个琉璃球,天上的仙人要出远门,于是给它蒙上了一层纱么?谢燕停这么一想,总觉得有点喘不上来气。
      “燕停!”谢燕停问声望去,叶芰荷今天也穿了一身灵山发的道袍,不过跟他随意的盘起不同,叶芰荷头顶是编的漂亮的两个发包,还扎上了蓝色丝质的缎带,耳边的银莲花长长的,跟着她的跑动一晃一晃。
      “你今天怎么穿这个?”谢燕停问道。叶芰荷站定在石头下甩甩脑袋“这你别管,我刚刚去了一趟太皓峰,看见你师父带着新弟子回来,”说着对他伸出手“快下来,新弟子里面有个绿眼睛的外族人,真是怪了。”
      叶芰荷接住了从石头上跳下来了谢燕停,挟着一块儿往重阳峰去。
      灵山由太皓,扶光,望舒,北辰四座山峰为主体,其中太皓是议事,典仪,各事项办理和新入门弟子择师前的住所,扶光峰以修道习武为主,北辰峰炼制丹药治病救人。望舒峰原是奉天的望舒精舍,以诗剑相合颇具美名,还出过很多朝廷命官。可惜因为十多年前朝廷不作为,突厥人一路强杀到了奉天府,望舒精舍当时的山长带着所有弟子殊死抵抗,只有蒙学的幼子们被一位长老带到了灵山,当时的掌门对此多有愤慨,帮助着建起了望舒峰,现也亲如一家。
      谢燕停二人到了太皓峰,闻讯而来的弟子已经很多了,大家都挨挨挤挤的躲在广场侧面的台阶那儿想要看看热闹,叶芰荷见没有好位置了,回头同谢燕停说:“不行,这儿可什么也看不见,师姐带你去个好地方,再没有那里比哪儿更合适了。”
      直到帮着叶芰荷爬上侧边神殿的屋顶时,谢燕停才意识到屡次相信这个师姐实在是自己脑子不灵光,心里默念好几遍“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莫怪要怪就怪那个芰荷妖女”。叶芰荷爬上屋顶后,回头把谢燕停也拉了上来,两人刚刚站定,肩膀被就轻拍一下。
      “看看我抓到的两个小老鼠?”二人战战兢兢回头,发现屋顶上早就有人,只是他们没发现。那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轮月牙,周身会发出柔和的光似的,身后还有一个一头扎眼白发的男子躺在屋脊下,曲着腿枕着手臂侧头看过来。没等他们做出回应,周山光一手一个用臂弯圈住了他们的脖子,捂住了嘴,叶芰荷呜呜的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一直面无表情旁观的周池月翻了个身,趴下了。
      周山光将他们拖到了周池月身边按下去,轻轻的附在二人耳边说道:“往下瞧,大师兄来信说,那个卷头发的是从突厥人那里捡回来的。”谢燕停凝神一看,才发现他们嬉闹时师父符云白已经和大师兄宋璋已经带着新弟子们上山了,那个绿眼睛的新师弟也确实值得过来看一看,即使隔了几十米,他那双狼一样带着幽幽恨意的眼睛是藏不住的。
      “他是个中原女子和突厥人的杂种,杂种在哪里都是没有好日子过的,他阿妈被突厥人害死了,他就扮成突厥人的奴隶,偷偷的混到那人的营帐里,一刀结果。”周山光把叶芰荷越抬越高的头一把按下来“后面突厥人抓到他,在北安镇的城墙下就要煮了他下酒,当地守卫本就拦不住他们入城劫掠,现在更是形同虚设,你师父起床在城墙上散步的时候人都下锅了,救回来的时候熟了一半,好在大师兄医术精湛,愣是把人从鬼门关那里拉回来了。”
      他们正闲话着这未来的风云人物,底下的符云白确实略有所觉,轻轻抬眼一扫,谢燕停登时毛骨悚然,等他们一进门就扯了叶芰荷往扶光峰跑。若是师父没发现最好,若是发现了他们偷偷扒侧殿屋顶这种大不敬之事,就连隔了一个师门的叶芰荷都逃不掉。
      在分岔路与芰荷分手后,谢燕停一路跑回了他跟师父同住的小院,穿过院门正要搬开几个枯死的花盆准备做出一直在练功的假象,就发现师祖闻莺就在最高的那颗石榴树上看着自己。谢燕停立刻收回来自己撅着的屁股,挺直腰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问了声好。
      闻莺哼笑几声:“又被你师父抓包了?”谢燕停挠挠头不说话。“最近教的抱朴剑法,去我院子里练着,一会儿带你师父一起去检查。”“别啊,”谢燕停瞪大了眼睛,小跑到树下双手合十垫着脚求饶道“我还不熟呢,明天,明天成不成?”闻莺笑眯眯的不说话,只盯着谢燕停看,谢燕停僵持了一会儿,见求饶无望,翻过墙跳到师祖院子里开始回忆着比比划划。符云白跨进院门,闭目静听剑锋的破空声,飕飕声连绵不绝,符云白却皱紧了眉头。“不满意?”闻莺问道。“全是花架子。”符云白说着绕过石榴树,穿过与闻莺院子间辟出的月亮门,谢燕停手脚共绑着四斤的沙袋正在做一个“紫燕穿林”的动作,突然一道寒芒闪过眼前,连忙格挡,却又因手上逐渐乏力,连连后退。符云白剑势不减“每次都是这样,偷懒偷懒日日偷懒,你以为你有这些天赋就已经很不错?不付出努力山下随便一个不懂练气的习武人都可以打败你。”话音刚落,剑锋直指谢燕停喉咙。
      “不是我对你要求太过,如今世道太乱,没谁能一直护你,我不希望你一失去庇佑就成为他人锅里的一块肉。”符云白放下剑,坐到藤椅上。闻莺听见也跟过去靠在椅子扶手上,附在符云白耳边说:“是不是有点太过?其实燕停已经很不错了,你不在的时候比武好歹拿了个前三呢?”符云白偏了偏头,在谢燕停看不见的地方冲闻莺眨了眨眼睛“他天赋这么好,不更努力就是浪费,更何况卦象是那样,我不放心。”
      谢燕停可不知道两个老狐狸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眼睛酸涩,心底有些委屈,但又反思自己似乎是偷懒的有些不好,辜负了师父的期盼,于是胡乱擦了一把模糊的眼睛,冲师父的方向举了个躬,重新从第一式开始练习。
      “下盘不稳,去练基础。”谢燕停说完就放低了声音“你看,起码认真三天。”尾音拖得长长的,是很得意了“晚上回去肯定闹别扭吃很少,到时候着急的还是你。”谢燕停靠在闻莺肩头笑嘻嘻的“山人自有妙计。”
      谢燕停一直练到了日落,听到师父呼唤停下后,只觉得四肢都失控了,躺在地上麻木的看着天。符云白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冲谢燕停伸出手,谢燕停的手臂还有些颤抖,练剑时浑身紧绷着感觉不出,骤然一放松哪儿哪儿都在疼,符云白见此也不等他来握,把人从地上拔起来,抗进了闻莺的堂屋。闻莺早就去饭堂弄了些饭菜,今日当值的估计是大师姐吴念慈,红彤彤的辣椒看的谢燕停食欲大振,可惜他那不争气的手一直发抖,只好趴在桌子上扒着碗吃白饭,眼泪直往下掉。
      符云白看的好笑又心疼,虽然不希望徒儿浪费天赋,可是练很了最心疼的还是自己,于是拿过了谢燕停的饭碗,一口口地和着菜喂给他,好像回到了谢燕停小时候。闻莺懒得看这两个冤家腻歪,又觉得自己最近皮肤似乎不是很好不太适合吃辣,于是随意喝了碗菜汤就回了卧室休息。
      “我上山的时候接到了陛下薨逝的消息,储君未满五岁,周围群狼环伺,陛下在世时那些人就已经够荒唐了。突厥人又在塞外虎视眈眈,现下留给咱们的太平日子不会太多,”符云白放下碗,两条漂亮的弯弯眉毛皱在一起,有些担忧“师父,有点着急。”谢燕停站起来挂在他师父身上“我好困,今天可以一起睡吗?”
      符云白没有回答,但是顺势背着谢燕停慢慢走回屋去。夜已经深了,唯有一轮弯月挂在天上,与闪烁繁星一起将周围深深花木和小路照得透亮。谢燕停趴在符云白并不算宽阔的背上慢慢任由睡魔夺走神智,如水般清透的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斜斜的、长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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