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下南枝藏》杞巷白枫

17、肃寒诉说镜中事 玄舟一去无人知

　　因为过于容易赖床，南木空肃寒和南木空玄舟每天早上几乎都是靠各种情况的敲门声被叫醒的，一般情况下是养育两人长大的长老的事情，而在加入社团之后，东丹安念的房间就在对面，叫人起来很方便。
　　但是应门这事儿，不管是什么时候，一般都是南木空玄舟的事情，相比较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南木空玄舟睡得没那么死，而且自己的那半边，距离门口更近一些。
　　所以在南木空肃寒迷迷糊糊起来去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东丹安念了。
　　“早呀南木空，今天早上要集训的，西陆先去给我们打掩护了，我等你一起，快收拾一下吧。”
　　“啊……好……”
　　南木空肃寒打着哈欠，揉着脑袋，就进门收拾了，也不把房门关上。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的南木空玄舟，是一脸的哀怨。
　　南木空肃寒觉得，如果南木空玄舟在自己面前，现在一定打起来了，所以南木空肃寒还是很轻松的洗漱完毕换上衣服就跟东丹安念一起出门去集训了，只是心里有点膈应，一直在想着那个梦，也没跟南木空玄舟说。
　　在从宿舍到体育馆的路上，会经过学校的商店，南木空肃寒经过的时候就看到今天新上了前几天南木空玄舟就想吃的布丁的招牌，南木空肃寒瞟了眼，就拉着东丹安念去体育馆集合了。

　　“南木空，那是什么？”
　　南木空肃寒在楼上的看台上绑了个东西，那个东西的视角能够看着整个训练场，而且在栅栏后面，也不用担心被突然飞起来的球给砸到。
　　“镜子。”
　　“镜子？”
　　“镜子。”

　　镜子，是东丹安念跟南木空肃寒在商店里买早餐的时候顺手买的，虽然纠结了半天，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折叠镜，因为可以随身携带。
　　固定好镜子之后，南木空肃寒还叫了南木空玄舟的名字，并且试了一下梦里在绘本里看到的，虔诚的祈祷让自己刚买的果汁、布丁、饭团到镜中的南木空肃寒的身边，再用折叠镜照了一下，效果堪比照妖镜，手上的布丁和饭团一下就消失了，出现在了南木空玄舟的身边。
　　“你会瞬间移动了？未成年违规学习会被监禁的。”
　　“是……”
　　“南木空，训练了，你干嘛呢？”
　　“我回去跟你解释。”

　　所以在那之后，南木空玄舟边啃食物边看南木空肃寒训练，吃完了还能来个布丁作为甜点。
　　因为镜子里的世界是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的，南木空玄舟只能听到南木空肃寒叫自己的声音，其他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只要南木空肃寒跟自己对话了，自己就能看到镜子所看到的范围内的东西。
　　也就是说，现在南木空肃寒把自己叫出来，把折叠镜开在这里固定好，因为比较高，南木空玄舟就能像看电视一样看着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整个训练场的事情。
　　南木空玄舟现在的角度，还刚好能够看到对面墙上的钟，时间过起来好慢，但是比昨天好多了，那是自己一整天待着，不吃不喝的，今天则强点儿，至少有食物了，只是不知道南木空肃寒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能从不一样的角度看训练，南木空玄舟甚至能够看出点别的感觉，毕竟平时就是偶尔去现场看比赛也不可能从这个视角看到自己所在的队伍的比赛的。
　　在南木空玄舟的脑子里想奇怪的事情的时候，南木空肃寒就回来了，训练也结束了。

　　“看来是真的了。”
　　“什么？”
　　“……”南木空肃寒跟南木空玄舟说了自己做的梦。
　　“哈？！这么说你得多讨厌我啊，要把我关起来作为惩罚？！南木空肃寒！你这头吐不出象牙的蠢猪！”
　　“我要是没试试看这个魔法，估计你会被饿死的吧，你不感谢我还骂我，你信不信我今天回去就把你挪窝，让你永远变不回来！”
　　“你敢！”
　　南木空肃寒把折叠镜合上，就没法儿跟南木空玄舟对话了，南木空玄舟面前的景象又变回了家里的洗手间。
　　这是南木空玄舟昨天就发现的，自己一旦结束跟南木空肃寒的对话后，就会回到家里洗手间的镜子的视角。
　　“这个笨蛋……”
　　但是南木空玄舟也拿这个笨蛋没办法，只能自己在家。
　　因为住在同一层的几乎都是同一个年级的，所以白天的宿舍楼也基本是很安静的，同年级、同学院、同分系的都在上一样的课，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窗户外面的动静，但是不多，这对于一个大活人来说可太无聊了。
　　所以南木空玄舟在独自一人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的一天内，倒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回忆。

　　“玄舟。”
　　南木空肃寒的声音拉回了南木空玄舟的思绪，只是这回声音小小的。
　　南木空玄舟一看，就发现南木空肃寒的背景，很奇怪，应该说南木空肃寒现在看着南木空玄舟的样子很奇怪。
　　“你被罚倒立了？怎么这个角度。”
　　“元素测试，你帮我一下，回去路上给你买布丁。”
　　然后南木空玄舟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本《魔法概要（第三卷）》，南木空玄舟非常无语的拿了那本让他非常无语的什么笔记都没记的书非常无语的问：“多少页。”
　　“第四章。”
　　后来，南木空肃寒就把镜子立在身边，让南木空玄舟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来给自己在书里找答案，左右也只有南木空肃寒一个人能听到南木空玄舟的声音，所以南木空玄舟用了正常的声音给南木空肃寒报答案。
　　再加上南木空肃寒一般会坐在中间靠后的座位，又是靠着窗户的墙边，存在感也不高，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所以，现在我跟你的书都没法儿出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的嘛，我借来用咯。”
　　“……你这个家伙……倒是快想想办法让我恢复啊。”
　　“这怎么找，一回家就睡觉？”
　　“去图书馆，找那本绘本，我听你说完之后好好回忆了一下，那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看过的绘本嘛，那对猫头鹰的特征，记得吗。”
　　“啊，我说那只棕色的怎么那么帅，原来是我的形象啊。”
　　“笨蛋！”
　　“你才是笨蛋！算了！我就为了我这可怜的弟弟勉为其难的到图书馆去看看吧，这么大这么帅的人去儿童区域，真是……”
　　“真是人渣，还有，我才是哥哥。”

　　话虽如此，南木空肃寒在训练结束之后就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在儿童区翻了一本又一本的绘本，翻完了所有的绘本都没看到有跟镜灵有关的绘本。
　　之后又去了各个学院的藏书室找有关的绘本，均无所获。

　　“南木空？晚上好，我们准备去西陆他们那儿做点好吃的，你来吗？”
　　在回去的路上，就迎面遇到了东丹安念跟西陆白久和，还带着一些食材。
　　“嗯……好啊……”
　　“刚才我去你那儿敲门没动静，还以为你已经睡了，看你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你还在想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件事嘛？那个叫‘玄舟’的。”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想那个白痴。”
　　“噗，那我们就先回去吧，霜朔也他们应该也准备好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找到，跟大家吃了个饭，他们也在调查，但是也没什么头绪，或许想知道答案只能做梦吧。”
　　“那你就做梦吧。”
　　“你这话听起来真像是骂人的。”
　　“在你嘴里就听不到好话。”
　　“我一直在帮你还要被你这样说，真是的。”
　　“拜托，到底是谁害得我变成现在这样啊。”
　　“哈？！等你回来我保证不扣爆你的猪头！”

　　镜子中的南木空玄舟背过身去，不再理南木空肃寒，然后就听到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也就没有动静了。
　　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南木空玄舟看到的已经是客厅里的样子了。
　　“喂，你会忘了我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饿了就直说，我又没说不给你吃饭。”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之后就看到南木空肃寒端着热腾腾的咖喱饭到镜子面前来，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南木空玄舟的面前。
　　南木空肃寒也只是坐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南木空玄舟在一口一口的吃饭，还偶尔喝点水。
　　“你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滑稽，我想忘也很难吧。”
　　两人看着对方，都默契的笑着，这之后谁也没说话，只是南木空肃寒带着折叠镜回到房间里躺着，还把折叠镜就放在自己的枕头上，让南木空肃寒也能看着房间里的天花板。

　　“你睡着了？”
　　“没有。”
　　“努力做梦。”
　　“做你的梦去，”南木空肃寒说完，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说到做梦，你现在是不是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不然呢？床你传给我？”
　　“做梦。”
　　然后南木空玄舟就听到嘶啦嘶啦的声音，然后就有一床被褥垫子和枕头被传了进来，南木空玄舟可以自己铺床然后休息，至少不至于很可怜的躺在都不知道是不是地面的地上。
　　南木空肃寒拿了备用的被褥以及自己的枕头给南木空玄舟，自己则是躺在南木空玄舟的枕头上，当然，南木空玄舟也闻得出来那是南木空肃寒的味道。
　　两人已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的，包括但不限于洗护用品、洗漱用品等等。
　　可即使这样，两人都对对方的味道极其敏感。
　　所以南木空肃寒正躺在南木空玄舟的枕头上，极其贪婪地嗅着南木空玄舟的气味，前一天晚上南木空肃寒也是如此的，但是因为没能这样接触，南木空肃寒忘记了南木空玄舟的吃饭以及睡觉的问题。
　　现在则是以“把你放在你自己的床头柜上免得吵我睡觉”为理由，让南木空玄舟以为自己在自己的那半边，实际上是一直被南木空肃寒小心翼翼地放在平时自己睡的那边。
　　就像南木空玄舟在自己身边一样。
　　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睡去。
　　南木空肃寒今晚没有做梦，昨晚也没有，之后一连好几晚别说梦到绘本了，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时间一天天过去，越拖越久，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南木空玄舟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

　　但是无论如何，有个人始终会记得他。

　　只是在有人来问类似“南木空同学，你最近每天都会带着镜子，是交女朋友了嘛”的时候，南木空肃寒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理由搪塞过去，有时候南木空玄舟都快看不下去了。
　　因为之前看到的绘本上的魔法是灵验的，除了上课，还有训练以及排练的事情把白天的时间挤得满满的，所以现在南木空肃寒跟南木空玄舟的交流大多数都在南木空肃寒买的那面折叠镜上。
　　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南木空肃寒开始照镜子了，而且还喜欢跟镜子说话，有时候甚至对镜子发脾气还想跟镜子打架，但是真的要打的时候，又会担心镜子碎了而小心翼翼的只好作罢。
　　“他最近，人格分裂了？”
　　“不知道，没事就跟镜子吵架，好奇怪。”

　　可是随着事情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近，南木空玄舟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加上有时候会因为吵架两人都不理对方。
　　有时候南木空肃寒会一整天都不打开镜子跟南木空玄舟说话，只是会在必要的时候送食物和水进来，然后就自然的接着开始对话，然后吵起来，然后是一个循环。
　　但是因为交流是单向的，所以南木空肃寒不打开镜子，南木空玄舟就无法跟外界交流。
　　后来甚至出现了南木空肃寒把镜子落在家里一整天的情况，也就是说，南木空玄舟在没水没粮没人交流的情况下待了一整天，能做的事情只有胡思乱想和睡觉。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南木空玄舟在这种独自一人被关着两天一夜后的情况下，南木空肃寒回到宿舍里已经几乎忘记镜子的事情了，但是因为要重新定制队服了，看到了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背码服。
　　“玄舟！你还活着吗？！”
　　“我替你难过我还没死呢。”
　　此时，距离南木空玄舟被关到镜子里的第一天，已经过了两个星期整了，而绘本的魔法看起来还在继续。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啊，没吃好嘛？”
　　“白痴肃寒！你两天没跟我联系了！我啃树皮嘛！这里连棵树都没有！”南木空玄舟肉眼可见的生气：“要是那个魔法是真的，那我完全消失了也没关系吗！？”

　　自此之后，南木空肃寒会在每晚睡前虔诚的祈祷自己能够梦到绘本的解法结局，可是每一次都是徒劳。
　　但是这样有效的让南木空肃寒不会忘记南木空玄舟，也就是短时间内至少不会消失，只是要打个长久战。

　　南木空肃寒请假了。

　　在一个又一个虔诚的夜晚都得不到回应之后，又过去了半个月，也就是说，距离南木空玄舟进入镜子的第一天，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我可能真的变不回来了。”
　　一向比南木空肃寒冷静的南木空玄舟乱了阵脚。

　　所以现在南木空肃寒回到了木屋，已经很久没有人生活过的家里，也没打开镜子，只是放在手边上，看着家里的一切。
　　冬日的夜晚格外安静，所有的声响在这一刻都被放大了，昏暗的房间里，少年独自蜷缩在沙发上，抱着双腿，从未如此无助过。
　　少年带着鼻音的呢喃自语，眼眶红润的打开镜子，仔细看看，有差别的，确认那人还在。
　　“肃、肃寒？”南木空玄舟看着镜外人的脸，那是南木空棊鹄离开后从未见过的表情，或者说，南木空棊鹄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都未曾见到过这个表情。
　　“大不了，我也消失。”
　　这是南木空玄舟从南木空肃寒的嘴里听到过的最肉麻的话。
　　“师父已经走了，就算我们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记得的。”
　　“山涧恭长老和牧凃罗长老记得你，大家也都还记得你，你消失了他们会难过的，我……也会难过。”
　　同样这也是南木空肃寒从南木空玄舟的嘴里听到过最让自己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
　　南木空肃寒很少会哭，比很少更少的就是在南木空玄舟面前哭。
　　当然，南木空玄舟也是一样的，因为都不想输给对方。
　　但是现在南木空玄舟听到南木空肃寒带着哭腔的嗯了一声。
　　说出了自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的话，可是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变成现在这样也不错，我说完了你也就忘了。”
　　“我们从在被师父捡到开始就没分开过，或者说更早吧，谁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师父走后也是对方唯一的亲人，兄弟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我想你应该知道，那些事情，正常的兄弟之间是不会做的，何况是比正常的兄弟更亲一步的双胞胎。”
　　这也是那晚南木空玄舟内心的话。
　　“上次那件事，我很抱歉……”
　　“不管是东西也好、人也好，这段时间在镜子里，除了你送进来的东西和把我摊开看看外面的时候以外，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跟小时候因为打架我们被关在房间里，只有和好一起闯出去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是我一个人。”
　　“这段时间我不比你好受，而且，抱歉的应该是我……”
　　两人都是难得对对方表露心迹的服软。
　　“所以我也想明白了，我……对自己的兄弟有了不该有的感情，抱歉。”
　　“你就像是出生的时候忘记长嘴了一样从来不告诉我，不过，我也懒得跟你这头蠢猪说……我也一样……从……最开始……”
　　“哦？”
　　“拜托，谁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会跟你一起睡的啊！长这么大个子你真怕黑啊？”
　　“我真怕黑。”
　　“我不怕。”
　　“我是说，我是真的很荣幸有你这么个兄弟，不管如何选择，变成怎样的巫师也好，或者怎样的生物都行……”

　　在南木空玄舟还没说完的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南木空肃寒的身边，两人并排坐着，而其他跟着一起到镜中的物品也都归位到进入镜子前所在的位置了。

　　失而复得是最患得患失的感觉，在此刻全都倾注在这对双胞胎的身上了。
　　“这段时间你没背着我做什么吧。”
　　“你个混蛋。”

　　……

　　“喂……想个安全词吧。”南木空肃寒趴在床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嗯，要一个绝对不会说到的词。”
　　“绘本。”
　　“要是以后你还能正视这个词和这样东西的话，我没意见。”
　　还是不能的。
　　南木空肃寒心想着，又提议道：“镜灵。”

　　一切恢复之后，没有任何异常，南木空玄舟就是南木空玄舟，南木空肃寒就是南木空肃寒，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因为南木空肃寒反复确认，大家甚至都觉得他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并且最近的双胞胎，好像感情好的有些过分了。

　　不管如何选择，变成怎样的巫师也好，或者怎样的生物都行，我都只想永远跟你在一起。